第19頁 文 / 莫顏
轉得飛快的腦袋瓜子裡,努力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學校尚未開學,她又無事一身輕,如何解釋自己掛著兩圈熊貓眼呢!
這幾晚為了幫他找出線索,所以她幾乎每晚都窩在藏書閣裡,可能真是熬夜的關係,覺得喉嚨不太舒服,一大早起床便感到頭暈暈的,還不小心輕咳幾聲。
雖然她沒說,但瞞不過身為醫生的他,輕易察覺她的狀況。
「妳不舒服?」抬起她的下巴,一對精光銳目在她臉上梭巡。
「沒有啊!」
「這會兒妳又當我是聾子,聽不到咳嗽聲?」
「只是有點鼻塞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啦!」她試圖一語輕鬆帶過。
「眼睛有血絲,妳熬夜幾天了?」
「嗯……不過昨天晚睡了點──咳、咳──」
「還想瞞我,過來。」他合上書本,拉近兩人的距離,探探她的額又審視她雙目,並拿出看診箱,為她量體溫,發現她有些燒。
「妳發燒了知不知道!」他譴責,皺眉的神情很嚇人,令她一陣心虛。
「只是溫度高了一點點,沒那麼嚴重──哇──做什麼?!」涼冰冰的聽診器忽爾放在她胸口上,一接觸到肌膚,令她禁不住想躲,冠天爵可不讓她有機會逃開。
「深呼吸。」他命令。
她依令順從,可那透冰涼的感覺在她前胸後背游移,害她連忙失笑求饒,只求他別這麼折騰人。
「肺部和支氣管沒什麼大礙,服些退燒和咳嗽藥就行了。」
「所以我說沒那麼嚴重嘛。」她快速拉好被弄亂的上衣,以防他來個措手不及,但一手又被他握住,按壓脈搏觀察脈象。
他狀似沈吟了一會兒才道:「妳火氣太大,氣血上升。」
「是嗎?」
「體內燥熱,需要滋陽補陰。」
「喔。」她點頭,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可是怎麼覺得怪怪的?
咦?不對啊!
「你明明是西醫呀,怎麼變成中醫把起脈來了?」
「妳是慾求不滿嗎,怎麼開始鑽研色情書刊了?」
「啊……人家哪有?」她最大的弱點,就是說謊會臉紅。
「我的小妻子瞞著我徹夜研讀A書,做丈夫的不知應該感到安慰還是慚愧?」
「我……我……」
「妳說呢,我該為老婆旺盛的求知慾感到欣慰,還是為老婆慾求不滿往書堆裡求滿足而感到慚愧?」
「人家才不是慾求不滿呢!」她急著辯解。
「喔,原來是為了增加咱們夫妻閨房之樂,難得妳這麼有心,想必有很多心得急欲跟我分享。」他笑得更邪氣了。
嫵媚越聽越羞急,一時脫口而出。「人家是為了幫你找線索才看那些書的,別把人家當色女!」
他挑高了眉。「妳總算招了。」
她呆了下,領悟到自己竟然不小心說溜了嘴。
「我頭昏昏,眼茫茫,好像陰虛氣衰呢!」為了逃避,她只好裝病求取同情了。
冠天爵感到又氣又好笑,她這哪是在裝可憐,根本是在耍寶。
他並不怪她,嫵媚的心意他瞭解,除了窩心又哪裡捨得怪她呢?只是心疼她為了自己受此無辜風寒,要氣,他也是氣自己。
「放心,我沒生氣。」他道。
「真的?」她睜大眼,恢復精神百倍,一改氣若游絲的病態。
「這麼快就病好了?」他一臉促狹地問。
「你不氣,我也不用這麼累裝可憐呀。」
她的率直逗笑了他,輕點小妻子可愛的鼻尖後摟她入懷,疼惜之情溢於言表,在她面前,他可以完全放鬆自己,毫不掩飾自己的情感,關於親生父母及自己的過去,他早想找個機會告訴她。
「我五歲就被父親收養了,一般人或許以為五歲的小孩記不得什麼事,就算記得也很快便忘了,可是我卻很清楚地記得五歲前的事。」
她有些興奮,知道不多話的他正打算對她傾訴過去,這代表他信任她,兩顆心靠得更近了,因此很認真地聽著,不敢打斷他。
冠天爵繼續說道:「我父母都是嚴重的吸毒者,所以我生下來就體弱多病,沒變成畸形兒已算幸運了,我五歲前的記憶全是父母毒癮發作時的悲慘模樣,他們為了紓解毒癮常常不在,留我一人單獨在家,有時是三天,有時是一個禮拜,因為餓肚子,我只好在餐廳巷口的垃圾桶裡找人家吃剩不要的飯菜,有一餐沒一餐地過著,還曾經在夜晚被人當成偷吃的野貓野狗趕走。」
說到這裡他停住了,似乎回想那段不堪的過往令他倍感折磨,眼神也變得分外冰冷,嫵媚悄悄握緊他的手,希望能給他點安慰,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
感受到她手心傳來的溫暖,冠天爵回復了溫和,輕歎道:「可是父母很疼我,我知道,只是他們無能為力,我恨他們,同時也想念他們,恨他們為何不能戒掉毒癮,卻又想念他們關懷我時的那份愛,我很矛盾,在無數個孤獨的夜裡一直等待他們回來,直到我吃了一塊發霉的麵包而被路人送進醫院,之後社會局將我送到兒童之家暫住,我一直相信他們會來接我,可是最後出現的是我的養父。」
他再度深深吁了口長歎,收回遙望遠處的目光,這才發現小妻子眼眶已經濕紅了。
「怎麼哭了?」
「沒……沒有。」她硬生生逼回淚水,強忍著放聲大哭的衝動,怕自己眼淚潰堤,會破壞了丈夫的心情。
望著她想哭卻不敢哭的抽動樣,冠天爵反而失笑了。
「妳這模樣有點滑稽。」
「討厭,人家拚命忍,你還取笑人家!」她作狀要打他,兩隻繡拳落入他掌中包在手心裡。
「別難過,能被養父收養,我覺得很幸運。」
「是嗎?」
「我漸漸明白了很多事,也看清了一些真相,過去我一直氣父親怪裡怪氣,認為他收養我只是為了找一個玩具來玩,我常被他氣得差點七竅生煙,現在回想起來,這似乎是父親轉移我注意力的詭計。」
嫵媚偏著頭,表示不太懂,他進一步解說:「因為忙著和父親鬥法,讓我沒有時間自暴自棄,沈浸在失去父母的悲傷裡,每天只想到如何讓自己更壯大,不知不覺寄情於書本裡,每受一次父親的刺激,我就更努力用功,期待有一天能獨立,所以我說我是中了父親的詭計了。」
「聽你這麼說來,他老人家真的很神,好像把一切都看透了。」
「是呀,也突顯我的愚昧,竟然直到今天才領悟他的用心良苦,我很感謝他,因為他讓我遇見了妳。」
「我才是呢,能嫁給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幸福。」
兩人卿卿我我,相擁在一起,傳達彼此的濃情蜜意。嫵媚想起了重要的事,忙問:「可是你父母的線索呢,他答應要給你的不是嗎?」
「邵律師說父親只留下一封信,叮嚀我娶了妳以後才能給,信中只有『藏書閣』三個字,我和四位弟妹這幾年把藏書閣裡所有的書都翻遍了,每一處,甚至天花板也全仔細找過,仍毫無線索,最後只有放棄,也許……」他苦笑道。「這不過是父親逼我娶妻的伎倆,也罷,不管怎麼說,我很感謝他,親生父母的事就暫時擱著吧,說不定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有些事情或許不知道比較好。」
嫵媚緊緊抱住他,並向他保證。「沒關係,你有我,我會陪伴你一輩子的,除了我,別忘了你還有四位弟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是你們比誰都親。」
他深深擁著妻子,低啞道:「我知道……嫵媚,我知道……」
這應該算是很美滿的結局吧,冠嘯道人改變他倆的一生,找到彼此屬性相合的伴侶,她在感動之際,不經意瞥見書櫃上一張相框,裡頭放的是一位老者的照片。
「那個人是……」她開口好奇地問。
冠天爵順著她望去的方向也看過去,答道:「冠嘯道人,就是我養父。」他把相框拿下來遞給妻子看個仔細。
相片上的老者器宇不凡,神采飛揚,且雙目炯亮,雖然留著鬍子,但看得出來年輕時也是相貌堂堂的男子。只是令嫵媚感到奇怪的是,她怎麼會有一股異樣的感覺呢,似乎遺忘了什麼重要的事?
「怎麼了?」他發現她臉上的異樣。
「沒什麼,我到現在才知道我的公公長什麼樣子,可惜我沒機會認識他。」
「不要認識比較好,不然妳會被氣死。」
兩人相視而笑,這一天,有訴不盡的濃情和道不盡的蜜意,相守的有情人陪伴著彼此,煨暖一夜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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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便開學了,這個寒假對嫵媚而言可說是一生最傳奇的時刻,也是她人生重大的轉捩點。
在她開學前一天,難得冠家五位主人各自攜著自己的人生伴侶齊聚一堂。要找出大家共有的時間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除了過年之外,平日根本不可能湊齊人數,趁這個機會,冠天爵把妻子介紹給弟妹的另一半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