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米琪
「這麼惡劣的氣候下誰會出門?」一想起那女人寒峻斯便不由得惱怒。
「說得也是,但誰要我們倒楣救了她。」水蓮聳肩。
「好了,你去向女僕要一雙雪靴,拿去給她,叫她到後門等我。」寒峻斯放開水蓮。
「是,你要快點回來哦。」水蓮摟住他的頸,吻吻他的頰,顯得十分依依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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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老天有眼,上午時分風雪減弱了。
後門一開,放眼望去像置身在銀色世界,美麗的雪花密佈在山川樹林之間。
「這麼厚的積雪可能要走上半天。」寒峻斯望著雪花輕飄的天候。
「謝謝你們,太太,再見。」夢寒向水蓮告別,水蓮以笑意掩飾心虛。
寒峻斯睨了水蓮一眼,沒有拆穿她的小伎倆,率先走出後院,夢寒有禮貌地向水蓮揮手道別,緊隨寒峻斯而去。
積雪深達五十公分,行走相當困難,若不是穿著雪靴,雙足很快就會凍傷,也容易滑倒。
走了好漫長的一段路終於進入楓林,楓林裡積雪較少,行走順利多了。
「休息一下吧,很快就會到的。」寒峻斯提議,逕自倚著一棵楓樹,從大衣底下取出一小瓶酒,旋開蓋子,喝了一口。
寧靜的楓林裡迴盪著凍結的空氣,夢寒保持距離的靠著另一棵樹小憩。
「你叫什麼名字?」寒峻斯漫不經心地問,口中的熱氣形成陣陣白霧。
「臣夢寒。」夢寒細聲地說,搓著早已凍得發紫的指尖。
「你是混血兒?」他瞥了一眼她淡漠的絕色小臉。
「是的。」她點頭。
「混哪裡的?」他愛笑不笑地問。
她有些愣住,覺得他油嘴滑舌。「中國及瑞典。」
他點點頭,將酒瓶拿在空中晃。「喝嗎?」
「不,謝謝。」她拒絕。
「走吧!雪還沒下盡,你得快點到。」他旋上蓋子,將酒瓶收回大衣裡,邁開步伐領路,夢寒很快地隨他而行,她唯一的念頭是快點回到旅館。
走出廣大的楓林,小橋就在眼前,河下結了冰,瀑布儼然成了冰柱。
「請等一下!」夢寒忍下住想把這樣的奇景拍攝下來。
寒峻斯見她很快地更換鏡頭,一板一眼地攝取眼前美景,沒有打擾她,逕自走向橋前等她,橋墩前的石柱被雪覆蓋住了,他撥開石柱上的雪,「石野私人別苑」幾個鐫刻的字浮現出來。
「謝謝你,我想我知道路了,可以自己回去。」夢寒邊走向他,邊忙著收起寶貴的鏡頭,以至於沒看見石柱上的刻字。
「一道走吧,我去街上買包菸,順便吃中餐。」寒峻斯還未想要打道回府。
夢寒看看表,原來已十二點了,他竟陪她走了四小時的路!「寒先生,我請你吃飯好嗎?謝謝你們夫妻救了我,還收留了我一晚,更謝謝你不辭辛苦的領我走了這麼久。」
「哦。」他淡笑,難得她會「良心發現」,不過——他並不喜歡她任意把人配成「夫妻」。「好吧!」他卻也沒有多作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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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峻斯在夢寒下榻的溫泉旅館接受她的招待,溫泉鄉的美食道地且豐富,餐廳裡人聲鼎沸,唯獨兩人靜默無語。
其實若不是寒峻斯救過她,她是絕不可能請一個男人吃飯,更不可能親自為他斟酒。
「你有點冷漠。」他喝了一口溫熱的清酒,打破了兩人間的沈默。
「天生的吧!」她淡然地說,放下瓷酒瓶。
「哦?」他不相信有「天生」冷漠的女人。「你來銀山溫泉攝影嗎?」
「我……」不習慣被問到私事,她欲言又止,但他是「恩公」,若不說似乎有些不禮貌。「我是來找靈感的。」
「你是位藝術家?」
稱不上。她喜愛藝術,卻從沒這麼自詡過。
「為什麼選擇這裡?」他直視她。
「我想遠離塵囂可能會有不同的新發現。」她垂下眼簾,不知為何他炯然的眸總令她無法迎視。
「你有了新發現嗎?」他瞅著她飄忽不定的美麗眼睛。
「大概有吧!」她點頭。
「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下星期。」
寒峻斯看得出她言詞略有保留,不再問她什麼,但她卻反問他了。「你山間的那幢大房子很精緻古典,你常年居住在那兒嗎?」
「不,我只是來度假的,我住東京。」
「東京?」這個地方對她而言充滿壓力——她下星期即將送企劃案去東京的太子集團,可是她懷疑自己究竟能不能做出令自己滿意的設計。
寒峻斯注視著她神思遠飄的眼神,發現她原本冷淡的眼此刻卻透露出夢想的光芒,他竟被這個意外的發現吸引。
「你不是中國人嗎,怎會住東京?」她間。
「我也是混血兒,你看不出來嗎?」他笑著,俊顏魔力十足。
夢寒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混哪裡的?」
她竟現學現賣。「哈哈!我混中國和日本。」
「那你怎麼姓寒呢?」夢寒很意外。
「我從母姓,我母親是中國人,唯一的舅父又早逝,外祖父希望我父母讓其中一個小孩姓寒,繼承寒家香火,我們家有四兄弟,我排行老二,他們讓我姓寒。」
「原來如此。」夢寒對中國人這樣的做法是可以理解的。「你在東京行醫嗎?」
「不,不行醫了,目前的工作比起醫生輕鬆很多。」寒峻斯半認真地道。
「為什麼轉行呢?」
「轉行?」寒峻斯揚了揚眉宇。「也許……這才是我的本行。」
夢寒抬起羽睫凝視他。
「我有一個醫學博士的學位及一個企管博士的學位,如今我繼承了一部分家業,專心在事業上。」
「你一定是位天才,太令人佩服了。」她表示讚佩,眼中拂過甜美的笑意,心緒都在那雙眼睛裡。
兩人不再言語默默地吃著飯,而他卻也默默地將她的美攝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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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他們走出餐廳,來到旅館的門前,發現旅館已上了門閂。
「先生,小姐,你們要上哪兒,外頭下大雪所有的交通都受阻了。」溫泉旅店的老闆娘從櫃檯裡走出,熱心地告知。
「下大雪?中午時雪才停呢!」夢寒詫異。
「你們沒看氣象預報嗎?午後又有一場大雪。」老闆娘說道。
「哦?我瞧瞧外面。」寒峻斯對老闆娘說。
老闆娘上前把古老的木樁門閂拿下,刺骨寒風迎面襲來,雪花掃進溫暖的室內,風雪的威力更甚昨夜,天地都籠罩在白雪茫茫之中。
「你怎麼回去呢?」夢寒擔心地間。
「只好等雪停了。」寒峻斯轉而告訴老闆娘。「給我一間住房。」
老闆娘上了門閂,瞧了他們兩人一眼,面有難色。「早在下雪的前些天就全客滿了!你們中午的時候不是一道進來的嗎?我以為你們是一起的。」
夢寒一怔,來不及否認,驀然臉紅了。
「你們將就將就些吧!這大雪天的。」老闆娘愛莫能助地退回櫃檯。
寒峻斯似笑非笑地瞥了夢寒一眼,完全沒想到會如此。「你願意將就嗎?」
這……夢寒當然是不願意!
可是她怎能冷血的拒絕?昨天若不是他好心的救了她,她也許凍死了,如今他又為了送她回來而受困在此,難道要他在這樣的天氣涉險回去,或者露宿雪地嗎?
不,她會良心不安的。
「該是我問你可以將就嗎?」她道。
「雪一停我就走。」寒峻斯低沈地說。
「那……請吧!」夢寒的神經突然緊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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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敞的溫泉套房裡,夢寒領寒峻斯進入客廳,安靜的空間裡因為多了一位男客人而令夢寒感到不自在及……心慌!
「我打算自己洗照片,可能要很長的時間,你要不要看雜誌?」她希望自己表現得自然隨和,不要把壓力影響給客人。
但寒峻斯看見她緊張的雙瞳,他淡笑地問道:「你會洗照片?」
「我把更衣室充當成暗房。」
「你去忙吧!」他的視線移到書報架,取下一本雜誌自若地坐在榻榻米地板上翻閱。
夢寒進到臥室,把長頭髮紮成兩條辮子,俐落地取下相機中的底片,正預備走進臨時暗房時,忽然想起一件事,她踅進客廳問寒峻斯:「你要不要打通電話回去告訴你太太呢?」
寒峻斯合起手中的雜誌,懾人的眸子深沈地瞥著她。「誰是我太太?」
「水蓮。」夢寒記得這個名字。
「她是我的情人。」寒峻斯嚴肅地糾正了她。
「啊!」夢寒有說不出的驚悸,原來是她弄錯了。
這個「真相」令她開始覺得不安。「那……你要不要告訴她一聲呢?」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去忙你的吧!」他的語氣聽起來像在命令一個下屬。
夢寒微微一怔,有點無措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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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房裡,照片的影像在藥水中浮現。
夢寒晾好所有的照片後就靜坐在充滿藥水味的暗房中,始終不敢離開。
她懷疑自己是否正與狼共處,也許是她太多慮了,可是他那雙犀利灼熱的黑眸確實令她感到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