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夢蘿
從母親的表情看來，他知道他母親已經明瞭他的身份了。
他緩緩閉了閉眼，一陣心酸湧上。他從不想傷害他的家人，他真的不想看見他們眼中的失望。
如果情況可以不要這樣，他願意重新來過；但如今的情況已無法回頭，已不是他能作主的。
「不請我這個媽進去坐坐？」郭彩金睨向兒子一眼。
對於自己能這麼沉得住氣，沒有大發一場脾氣，郭彩金自己也很訝異。
她這次來不只是為了要來帶女兒回家，最重要的是，兒子在電話中明顯的遲疑、吞吞吐吐都教她起疑，這才決定無論如何也要走上一遭。
本來她心裡還在打算，這次來倘若發現兒子真是個同性戀，她這做母親的肯定要將他打個半死。如今明白兒子果真是個同性戀，她卻是一點脾氣也發不出來；是失望透頂了，也是兒子那一臉看來比她這做母親的還難過的模樣，打消了她責罵兒子的所有念頭。
阿超這孩子心裡所受的壓力與自責，恐怕強過她這個做媽的吧，畢竟他才是那個備受外人批評側目的當事人。想到這兒，郭彩金真的什麼氣也沒了，只覺得自己的兒子好可憐。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麼對待阿超呢！讓他身為男人，卻只是喜歡男人不喜歡女人。面對眾人異樣的眼光，阿超的心裡很苦吧！
「媽！」姜子超只是站在原地，掙扎地看著母親眼中諒解的神色，突然覺得眼睛有點刺痛，差點就要掉下眼淚。
母親的諒解一直是他心中的奢想，他卻不敢盼望有一天真能實現。
「開門！讓媽站在這裡和你大眼瞪小眼的，像話嗎？！」郭彩金佯怒斥道，撇過頭不願見他一臉淒然。
心疼兒子哪！再這樣她也要難過了。
姜子超小小聲地吸吸鼻子，快步走到前頭，為母親打開公寓大門。
一走進這不到二十坪的公寓，看到四周收拾得既乾淨又整齊，郭彩金滿意地直點頭。
看來這三年阿超過得很好，他的愛人肯定是對他好得沒話說。
「媽，你坐！我去倒杯茶。」說著，姜子超走開去為母親倒茶水。
待他走回來，將手中白開水交給母親，他又聽見他母親開口道：「他對你很好，是吧？」
「媽——」他僵住。
「明講了吧！媽雖是個農村婦人，也不是不明事理。你忘了我在嫁給你爸之前也是受過高等教育？我不像你爸真是個粗人，有什麼話咱們母子不能明講？還是你真把媽當作是外人？」郭彩金語重心長地說。
「媽，我不是故意瞞著你和爸，只是我知道，你們不可能接受我這麼一個讓你們失望透頂的不火斗子，媽，對不起！」姜子超雙手抓緊大腿，低著頭始終不敢正視他母親的臉。
「所以這次你是打算和你的愛人遠走高飛，真的不再回來了？連我和你爸你都要一併舍下？」郭彩金說道，眼睛一紅，眼淚就跟著掉下來。「你這個孩子到底有沒有良心？！真的要連最後一面也不見了，我算是白生你了！」
「媽，不是這樣的！只是我別無選擇。就算你能諒解，爸那一關我也過不了啊！」姜子超見母親哭了，連忙抽出紙巾為她拭淚。
「就因為這樣你就要走得遠遠的，連媽你也不要了？」
眼見兒子細心地替自己擦拭眼淚，動作之細膩體貼，是連女兒亞晴也比不上。
唉！該怪的不是別人，是她這做媽的將兒子生錯性別了。
「媽，我不是不要你；如果你不要我走，我就不走，是好是壞我都願意為媽留下。」
「然後等著氣死你爸，你才來怨我嗎？！」郭彩金沒好氣指出。
丈夫是個粗人，脾氣又暴躁，真要讓他知道兒子做出這等事，不是活活被氣死，就是兒子被他打死，這兩者是一樣也不能發生。
「媽！」
他就是找不到解決的方法，才決定要一走了之啊！
「你還是跟你的愛人一起走吧！去過你們想過的生活，媽不會阻止你們。」
怕是連她也阻止不了了。
「媽，謝謝你！」
「不過，不管你人到哪裡，你都要記得經常寫信回來報平安，不要一走就音信全無，讓大家為你一個人擔心。」她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可是她還是捨不得兒子啊！
「媽，對不起！對不起！」姜子超垂著頭，母親的話讓他禁不住痛哭出聲。
「傻孩子！媽相信這不是你願意的，但既然改變不了就勇敢面對吧！」她拍拍他的肩安慰道。
郭彩金何嘗不難過，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活受這種罪，她如何不心疼？但心疼又如何？唯有成全兒子、諒解兒子，才是解決之道吧！
「伯母，你儘管放心！我會好好對待子超，你可以相信我！」
門口走進一人，正是在樓下等候姜子超，卻遲遲不見他來，於是決定上來看個究竟的吳凱倫。
「Karen？」姜子超一看見是他，不免有點手忙腳亂。
雖然母親已得知他是個gay，但知道是一回事，親眼看到他愛的真是個男人，又是另一回事。
他根本不敢想像母親在見到Karen之後，會有什麼反應。
「Karen？」郭彩金抬頭打量著兒子的愛人。
身材高姚，五官端正，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個正直的年輕人，看來是會好好對待阿超才是。
「伯母，我叫吳凱倫，你叫我Karen就好。請你相信我對子超絕對是真心的！
為了表示我對子超的一片真心，我已經在令曖的帳戶裡匯入了五百萬。你和伯父就可以不必再辛苦耕田了。」
吳凱倫是名門之後，這些錢他還看不在眼裡，但他想要讓子超的母親明白，他對子超是絕無貳心。
「Karen，我並不是在賣女……兒子。」
對方是個男的，郭彩金差點就把兒子說成女兒。沒辦法，這種情況她也是第一次碰到。
「伯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讓伯母知道，我對子超的真心。我寧願讓子超無後顧之憂才跟我一起走，也不願他因時時掛念著你們而不開心。」吳凱倫的目光誠懇，語氣更是認真。
郭彩金深深打量著吳凱倫，相信了這個人的誠意。
兒子的眼光的確不賴！只可惜是個男的，唉！
「媽。」姜子超的語氣顯得有點擔心。
「阿超，你的眼光不錯！媽相信他會好好待你。」只要兒子過得幸福，對像是誰都是其次。
「媽。」姜子超臉色緋紅，連忙撇開頭去。
「伯母，謝謝你成全我們！」吳凱倫是衷心地感謝她。
「既然這樣，是不是不必這麼急著走了？可以再多留幾天，陪陪我了？」她看向兒子，見兒子臉上紅潮未完全褪去，心中又是一歎。
果真是生錯了性別！才會將兒子生得這麼嬌媚可人，活脫脫像個女人一樣。
「這是當然了！Karen，對不對？」姜子超笑了，笑中有淚。
吳凱倫想也沒想地直點頭。當子超以這麼楚楚動人的模樣看著他時，他是怎麼也無法開口拒絕他的任何要求。望見這一幕，郭彩金真不知她是該為兒子感到驕傲呢，還是感歎老天爺竟是如此捉弄人……☆☆☆
「哈……不要追我！我認輸了，我認輸了！」姜亞晴一路嘻嘻哈哈地跑進門，笑靨如花。
待她一跑進門，看見坐在客廳的竟是那只有颳大風、下大雨才肯休息的母親時，駭然張大了嘴，硬是打住了身子不再前進。
從後頭追進屋的上官靖也因此差點撞倒了她，若不是他及時伸手穩住了她身子，她肯定往前仆倒。
只是她母親怎麼會在這裡出現？前天不是才打過電話而已？
「媽！」她驚叫，連忙拉開上官靖扶住她的手，急急走上前。
只見大哥在一旁直對她擠眉弄眼的，她知道大哥是在使眼色暗示她，只是他做得不清又不楚的，教她怎麼也看不懂。實在看不明白，她只有日給他一道「莫宰羊」的表情，接著在她母親旁邊坐下。
「媽，你怎麼會來？不是說好這裡有我搞定嗎？」她膩在她母親身旁撒嬌。
「有你搞定？！依媽看，你是玩瘋了！」郭彩金冷眼瞥她，又抬頭看向站在門邊的男子。
「媽，我來為你介紹。他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位好友，這間公寓也是他為我找的，他一直很照顧我。」姜子超為他們兩人引介。
「伯母，初次見面，您好。」上官靖簡單地點頭問好。
「你就是子超的好友？」郭彩金仔細打量著上官靖，眼中不免露出驚訝神色。
怎麼她兒子淨是和一些俊俏小子在一塊啊！比起先前那個吳凱倫，眼前這位更是人中之龍，一臉相貌端正，渾然天成的貴族氣息，顯示此人家世不凡。
「我是上官靖，伯母，這次上來台北，您是來觀光還是來看望子超？」上官靖客套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