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孟華
想到父親,他整個人如遭電擊般。
──兒子呀!你要記住,女人無知,而丈夫對妻子只能有恩不可有愛,有妻子的時候,要好好教養她懂律法、守婦道,絕對不能寵,更不能讓心思被女人把持住,女人是禍水,絕不可被她們給迷惑,一旦著了迷,可是會禍害千年。
他以前尚不能理解那番話,但是他同意女人要多學些「婦道」,所以他才會如此極力要求荻蓮去讀歷代賢明女子所著的律典,但誰知她竟是如此不馴,將那些書都給燒了……
她的不羈和大膽迷惑了他,更糟的是,她就像對他施了法術一般,令他對她愈來愈著迷,在她的面前,他那如鋼般的意志薄如一張紙。
今晚,不該發生這一切的,因為那就像漩渦一樣,讓人難以自拔,他充滿悔疚的閉上眼睛。
不!
該死的,他不可以讓自己變得如此墮落、軟弱,更不要再有這種失控的感覺,他寧願回到從前的那個自己。
他陰鬱地望向仍在熟睡的她,他絕對不會再讓她牽著他走,絕不讓她動搖了他的心魂,絕不讓她改變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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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好像失去了某種溫暖的熱源,在一種莫名的寒意侵擾下,荻蓮突然睜開眼睛,她旁邊的位置是空的,微皺起眉頭,四處搜尋,這才發現他站立在破窗前,靜靜往外看,此時尚未天亮,天色仍昏暗不明。
一看到他,她的眼神不禁放柔了。
顧不得身上只穿著貼身衣物,她將蓋在身上的厚披風圍在身上,赤著腳輕輕走到他身後,將臉頰輕輕靠在他身上,他頰下的肌肉頓時緊繃。
「天還沒亮,為什麼不多睡會兒?」她柔聲問道。
他靜靜轉過身,當她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她臉上的微笑頓時凍住。
他的眼睛像兩池黑不見底的冰潭,冷冷地打量她好一會兒,在看到她厚披風下那雙雪白腳丫時,下顎一緊。「你去把衣服穿好,它們應該都已干了。」
荻蓮面色倏地變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為什麼要再度擺出這副讓她過去曾厭惡至極,卻再熟悉不過的態度和聲音與她說話?
怎麼會這樣?昨夜那個溫柔體貼的男人呢?
「你、你怎麼了?」她心悸地問道。
「我沒有怎麼了。」靖堯望向慘白著一張小臉的她,見她一臉不敢置信,雙唇不停顫抖,他硬是將氾濫出滿腔的柔情強壓下。不行!他不可以如此懦弱,男人的情感絕對不可以被任何一個女人影響、控制。
他深吸了一口氣。「昨夜是個錯誤,我為自己的行為感到很羞恥,我不會再犯的。」他冷硬著臉說道。
錯誤、羞恥!她暈了一下,覺得腳底下好像裂了一個大洞,她不斷地往下掉、往下掉。
「你……怎麼能這樣說?」她費力嚥下喉頭的硬塊,試著將擋在眼前的濕霧眨掉以看清他的面容。「告訴我,錯在哪裡?」
錯在你不該如此與眾不同!
錯在你不該如此迷人!
錯在你不該讓我驚慌失措、感到恐慌!
他雙手緊握。該死!為什麼她這副泫然飲泣的模樣,讓他心有如刀割一般,可是發現她對他的影響如此大,他更加覺得恐慌,他逼自己一定要硬下心腸說出這些話來。
「你已經向天下人表明不再想與我做夫妻了,不是嗎?我想,一回汴京後,我便寫封休書交你帶回,讓你自由。」
他乾脆拿一把刀將她殺死算了,她踉蹌退了幾步,她全身充滿痛楚,有如萬箭穿心般。
「你是在報復我,是嗎?」
不是!他想告訴她,但他沉默著。
她眼神空洞的望著他好一會兒,然後她頭也不回轉過身,低下身子將她的衣服拾起,慢慢走進內室,當她走進去時,便再也支撐不住,忍不住痛哭出聲。
在聽到那哀痛的哭聲,靖堯雙拳握得更緊,以抗拒那陣陣揮之不去的心痛,夠了,只要再忍耐數日,這種著魔似的牽掛便會消褪,他便可以再度找回掌控自己的方法,絕對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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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晚秋寒意逼人,淒厲的寒風不時呼嘯而過,聽得人心驚膽跳。
戚荻蓮走向冀州城的城池上,在校場上,上萬名的威鎮軍正不畏寒風的進行操練,軍容壯感,令人讚歎,但在這傲人的背後,卻有著另一層肅殺之意。
所有將士無不提高警覺,因為可能再過不久,他們就要上戰場了,不過這次要對付的不是侵入大宋國土的外族,而是曾經一起並肩上戰場禦敵的同袍戰友。
自從駱靖堯和戚荻蓮半個月前到達駐在冀州城的威鎮軍軍營後,在得知信王有可能聯合遼王叛亂時,全軍便已進入警戒狀態,更以二十里快馬告急的方式,將此一訊息送回汴京,皇上在看了駱靖堯的親筆書信,立刻下了道密令,讓駱靖堯擔任欽差御史,親到邢州同信王爺晤談,看能不能勸其改變心意,如不能,則威鎮軍立刻出軍至邢州討伐信王。
如今靖堯已經率同數位官員出發到邢州去見信王,詳細情況還未得知。
「小姐!您怎麼站在這裡吹風?您剛剛才病癒呀!」穎兒著急的聲音從她身後傳過來。
「不打緊,這件披風暖得很。」荻蓮目光空洞的望向遠方。
穎兒皺緊眉頭,伸手拉住荻蓮的手臂,態度強硬地將她拉下城池,進到燃著溫暖爐火的屋子內。
荻蓮面無表情將披風解下,然後將已凍僵的手靠向火烤著。
穎兒看到她這樣,不由歎口氣,怎麼小姐會變成這樣?
荻蓮一到了冀州見了駐營將軍,也是她從小就認識的世叔墨飛將軍,同其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後,靖堯留下來和將軍商量如何應付信王爺的計策,而她則不支倒了下來,生了場前所未有的大病。
當穎兒帶著楊少華,與同去接他們的威鎮軍回到冀州時,看到病懨懨的小姐時,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
穎兒沒想到,再度和小姐相聚,她卻像變個人,眉宇間的陰鬱和哀愁更甚從前,到底在那兩人單獨相處的四天三夜中,發生了什麼事?為何她的小姐看起來比以前都還痛苦?
荻蓮靜靜凝視著火,雖然身體被火烤得暖烘烘,但是她的心,卻有如置在萬年寒冰中,怎樣都融不了。
自那充滿狂喜和絕望的一夜後,她便未同靖堯說過一句話,也不再看他一眼。
到達冀州城後,他立刻投入對付信王爺的行動中,而她因數個月來的奔波勞頓,再加上情感打擊太大,生了場重病,從鬼門關前繞了一圈才回來。
在過去一年來,她總是不斷的想辦法希望靖堯能夠注意到她、喜歡她、瞭解她,甚至不惜將那個最真實的自己給隱藏了起來,結果在這樣情況下,沒達到原先所期許的,甚至發現自己對他也非常陌生,根本不瞭解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在那幾天的巧合相遇、相處中,她看到了另一面的他,讓她對他更加神魂顛倒,有那麼一刻,她以為自己已清楚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如今事實證明,她對他依舊不瞭解,她想自己永遠也弄不懂他在想什麼,更無法像他如此無情、果決。
她想恨他,可她就是恨不了。
叩、叩!門上傳來了敲門聲。
穎兒過去開門,來訪者是楊少華,他先前身受重傷,可是在穎兒細心看護下,傷勢已經好了一大半。
「楊公子!」穎兒看到他,臉上有著一抹紅暈。
「穎兒姑娘,你好!」少華在這半個月細心休養下,傷勢已經好一大半,如今可以下床走路,他深深看著穎兒。「我有事找你和你家小姐。」
穎兒點點頭,側身讓他進房。
少華走進房間,看到立在火爐旁的身影,不禁露出欣賞的目光,戚荻蓮……靖堯的妻子,完全超過他原先所預期的想像。
至少她長得比傳言中美麗太多,當她同靖堯站在一起,光芒不會讓靖堯一人獨佔,她那充滿活力、健康純真的美和靖堯的陰柔絕然有著極大的差別,但是配在一起又極協調。
他真的很訝異,過去一年靖堯居然沒有為這美麗女子所吸引、動心,若非她是靖堯之妻,若非他心中已有人,只怕也會被她迷住,尤其在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及從穎兒口中得知她諸多「偉大」的功績,讓他更加欣賞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不過近來卻有些憔悴,不曉得是為何故?
「嫂子!」他輕聲喊道。
荻蓮抬起頭,神情有些恍憾,在認出他時,眼神才漸漸清明。「楊公子!身體好些了嗎?」她勉強打起精神招呼道。
「多謝大嫂和穎兒姑娘這些日子的照顧,我已經覺得好多了。」他面露感激之情說道。「若非大嫂及時出手將我救出信王府,只怕我已向閻羅王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