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貓子
非常有耐心地等所有人輪完一圈,雷羽才問:「都樣在這瞪著我和小恬恬,你們是都沒別的事好做嗎?」那麼閒的話,他倒是可以為大家準備幾個好消遣。
「有,當然有。」
「啊!好忙、好忙……」
默契十足的團員們,一瞥見雷羽眼中傳遞出來的訊息,丟下兩句話後,莫不從他面前消失得無蹤無影。因為他們明白雷羽所準備的「消遣」.絕對不會太「好玩」,他們不閃人才怪!
「他們……」聶恬恬看著做鳥獸散的團員,心中的疑雲堆到了最高點。
要不是她好歹也和這些人相處了一個星期,多少能適應他們行為舉止上的怪異,以及沒有邏輯可循的說話方式,甚至突發性說做就做的各種興致,她的感受一定不只如墜雲裡霧中的迷離,肯定還會誤以為自己置身於瘋人院,正面對著一群漂亮的精神病患者。
雷羽的注意力不再分給其他人,望著她莫名所以的臉蛋,只是放下攬著她肩頭的手,轉而拉起她的手,邊玩,邊不太在乎地道:「他們說過的話,你可以牢記,不過,要當耳邊一陣雜風也無妨,那是你的權利。」
說來也奇怪,他竟然在乎別的男人碰她的手。
明知其他人握她的手,並沒有任何的遐想,他也覺得整個過程極為有趣。問題是,感到有趣是一回事,從柯平握她的手開始,他就已經感到十分介意了。
什麼時候開始,他真的「陷入」情網而不自覺?玩著她的手,他不禁在心底自問。
想起幾個嫂嫂說過的話,他猶豫地想,那幾個女人若不是鐵口直斷,肯定就是去學了什麼旁門左道的巫術,窮極無聊下拿他做實驗,還好死不死地真成功……
要雷羽相信自己會從初見面開始就「失陷」於女人手中,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一見鍾情,並不存在於他的生活字典中。
不知何時學會「認命」的聶恬恬,就算對他的舉動「敏感」,也沒有抽回自己的手。似乎終於體會到——他想做的事,想抗議也沒用,更別提去阻止。
惟一能做的,就是努力控制好自己的心跳。
看著被他當玩具玩著的手.即使沒有反抗,她還是忍不住咕噥:「我要是真的有什麼可以自主的『權利』,就不用在這裡當別人的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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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黑夜,來吧!羅來歐,黑夜之光,因為你將躺在黑夜的翅膀上,白勝烏鴉背上的新降之雪。來吧,溫柔的夜,親愛的黑眉之夜,給我我的羅密歐……」
過了快兩個星期,不甘心的聶恬恬還是認了,開始接受羽劇團團員的生活。
而雷羽則不客氣地將上次公演的劇本丟給她,命令她開始做功課。
儘管以前念的是藝術學院戲劇系,但她對於古典文學並沒有太多接觸,就算喜歡欣賞羽劇團公演的古典劇,也從沒想過得背誦這類對白。
背了半天,她不禁感歎——「茱麗葉啊茱麗葉……為什麼你都已隨著莎老翁在故事中不知死去多久,我還得在這感慨你和羅密歐的偉大愛情,背誦你說過的一詞一句?」
倘若沒試過就不知道有這麼難。要像雷羽所說的,將文謅謅的台詞念出感情、念出古典文學中所隱藏的動人之處,還要配合生動的演技,流暢自然的戲劇張力,加上不能讓觀眾覺得枯燥乏味……好難,這是她「做功課」半天惟一的感想。
不管怎麼試,她都覺得自己在背課本,根本無法表達出茱麗葉對愛情的憧憬和茱麗葉愛上羅密歐時的執著。
茱麗葉的愛恨嗔癡……她根本體會不出來。
她會感歎不是沒有原因的,因為羽劇團《羅密歐與茱麗葉》的公演雖已落幕,但並不代表留在觀眾心中深刻的印象也會隨之褪去。公演中身為男子的雷羽對茱麗葉少女般的感情,詮釋得那麼真切生動,她怎麼學也學不來,教她怎麼能不氣餒。
「小恬恬,因為茱麗葉是不妥協的,記得嗎?」
盤旋的聲音突然降下.嚇得她從腿上的劇本猛然抬起頭,正好對上雷羽那俊美的容顏。
看著他,她不悅地輕斥:「別嚇人!」
撇開在舞台上的雷羽不談,私底下的他,壓根兒也沒有半點「嬌柔」的氣息,二十四歲的他,言行舉止絕對是個不折不扣的大男人,絲毫沒有半點娘娘腔的個性。
就算玩笑間,他也不曾學女孩子說話或穿女裝等情況。
她不懂完全沒有女人個性的雷羽,究竟是怎麼揣摩女人的心思,且又將女角的各種個性扮得那麼出神入化?
「我有嗎?」他拉張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有!」她沒好氣地答。
氣的不是他嚇了她一跳,而是自從他丟這種難擺平的「功課」給她以後,竟然放她一個人在他的專屬休息室「自生自滅」,也沒找個人和她作伴。
被「隔離」的這兩天,她覺得自己活像什麼傳染病源。
「如果我嚇到你,絕不是故意的。」他無辜地聳聳肩。
她也知道,生這種氣有點無理取鬧,於是悶悶地沉默下來。
「你真有耐性。」他拿過她手中的劇本,隨意翻著瀏覽,淺笑了起來。
「什麼?」她聽不懂他的話。
「能每天擺著冷面孔讓我欣賞,夠有耐性了。」合上劇本,他抬起眼眸看著她。她妥協是妥協了,但就是不肯對他笑一下。看來她真的是有所不滿,比起以前的例子,她可以說是個很「頑固」的實驗品。
不過,還頑固得蠻可愛的就是了。
「我……哪有。」就算是如此,她也倔強得不肯承認。
「對,你沒有。」他的語氣可不這麼認為。
「算了,你根本口是心非……」看著他漂亮的臉嘟起嘴,她突然有感而發,又歎氣,「為什麼你可以,我卻不能成為茱麗葉呢?」
她指的自然是她無法體會茱麗葉的真實存在。
雷羽突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望進她眼底,他的答案很簡單:「因為你沒當自己是。」
「沒當自己是?」她愣愣地重複。
突然傾身向前,在嚇她一跳之後,他只是將唇湊近她耳邊,頗為深奧地輕喃:「每個人都有很強的『自我』,但那卻是演戲時最不能有的東西。」
話說完,他的身體又從容地退回原先的位子。
聶恬恬在臉紅心跳之餘,忘了要生他的氣,忍不住問:「你的意思是,像你曾說過的,尊重角色裡的生命,融入角色之中嗎?」
「你還記得?」他有些意外。
「記得是記得,可是……怎麼去『尊重』?」說是很容易,她做不到呀!
「閉上眼睛,照著我的話做好嗎?」她沒有任何表示,所以他當她同意,伸手由上將她的眼簾撫下,開始柔聲地道:「忘了你是誰,然後慢慢地想像,你心目中的茱麗葉,以及她的模樣……看到她了嗎?」
見她緩緩地點頭,他才握起她的手,繼續告訴她:「好,你看到她了……」收緊她的手,他輕聲卻權威地命令:「告訴自己,她就是你,你……是茱麗葉,記得嗎?」
「我是……茱麗葉?」
「是的,你是茱麗葉,你怎麼能忘了你與生俱來的名字呢?」他的聲音愈見低啞迷人。
「對呀,我是茱麗葉。」她的嗓音多了不自覺的柔意。
「親愛的茱麗葉,你忘了自己是誰,是否也忘了我?」
雷羽的聲調輕轉,將她的雙手執起,並輕置於唇邊,感傷地道:「我親愛的,你是否害怕,我們的愛會無法永恆,所以寧願選擇忘記彼此嗎?」
輕吻握住的雙手,他開始堅定地表態。「心愛的茱麗葉,我以天上的月兒起誓,那月色將這些果樹的樹梢點化成銀——」
「啊,不要用月兒起誓,那不忠貞的月兒,每個月都有變化圓缺,你的愛可不能多變如月。」仍閉著眼的聶恬恬,忽然接下他的話。
雷羽望著她垂著的長睫,微笑中淡淡地問道:「那我要以什麼發誓才好呢?」
「根本不要發誓,若是你一定要,就以你甜美的自身起誓,你的自身就是我最崇敬的信仰,我會相信這個誓言……」她慢慢地張開雙眼,落入他漾著滿意的藍色眸海裡。
「你也可以做到的,不是嗎?」他鬆開她的手,笑著鼓勵。
雖然她的「表現」還未達十全十美,至少已充滿自然的情感,證明她的確有進步的空間。
聶恬恬的心底充滿不同的震撼,剛才的她,的確能體會到身為茱麗葉的感覺,一直念來生硬的台詞,彷彿出自最原始的心靈深處,就那麼自然地溜出唇邊。
望著雷羽,她有了全然不同的感受。
不管他的個性有多愛欺負人,至少在啟發演技上,他是個很好的誘導良師。
「謝謝你……」儘管有些彆扭,她還是認為有必要說出。
「真令人意外。」沒想到她會那麼老實地謝他,他沒有隱瞞心底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