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洛彤
「黎沁——」他端起那一盤專門替她烹調的中國菜，進房輕聲喊著，不能適應房內的黑暗，他一下子還找不到她的蹤跡。
他小心的把菜往梳妝台上一放，伸手觸碰電燈開關，滿室的溫和黃光照亮整個房間。
「誰讓你開燈的?」蜷縮在沙發上的她瞇上雙眼，還不適應突來的光線，虛弱的聲音讓她原有的怒氣大為減低。
「原來你在這。」他無視於她話中的不友善，一臉笑意來到她的身旁。「你真該吃些東西的，傷口才會好的快。」
「不是跟你說，別理我嗎?」她直視窗外，已經累的不想說話。
「黎沁——」搖搖頭，這兩天來，他是第幾次這樣無奈叫她的名字，連他自己都數不清了，只可惜她連回應一聲也沒有。
他坐在她身旁，伸出長指扣住她的下巴，讓她得隨著他的手勁而暫時面對他。
「停止折磨你自己，也停止折磨我，好嗎?」他深情的望向她，如果一定要留下她，他勢必得加倍努力，才能讓她高張的防衛心卸下。
黎沁的澄眸，在對上他令人枰然心動的深情目光時，心裡猛地一怔，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深情，令她有點支撐不住。
「我並沒有折磨自己的意思，我只是不想吃，沒有胃口罷了。」她力持平靜無波的語氣，不能否認的是，他的深情叫她心口一陣悸動。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不可以拿這個當借口……」他鬆開了鉗制她下巴的手，手指心疼地移上了她沒有血色的唇。
「你的臉色很不好，所以一定要吃些東西。」他更加深語氣中的深情程度。
他的動作是如此輕柔，有那麼一剎那，她竟沉迷在他醉人的溫柔，那種不同於宋志傑的溫柔——
宋志傑的溫柔，總是讓她想到幼時，父親短暫給予的親情，而眼前的藍眸，卻叫她不知所措……
她斂下眼，讓長長的睫毛蓋住眼神，感受他的手在唇上輕輕愛撫……
「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別拿我開玩笑好嗎?」黎沁在片刻迷惑之後，慢慢的睜開雙眸，迎著關洛仍是迷濛的藍眸，認真的告訴他。
她有過太多的經驗了，一個美麗，卻武裝自己的女人，是太多男人想征服的對象，但，沒有一個人是真心的!
自父母過世後，她已用冷淡的態度，成功的保護自己多年，只除了宋志傑——
或許是他對她的包容，讓她不自覺把他當成父親般，而卸下了長年的防備。
關洛輕輕歎一口氣，將手上移到她細緻的臉頰，手背沿著太陽穴慢慢的滑到下巴……
「不是跟你說了，別老是拿著刺對別人，這樣很傷人的。」感受著她面頰傳來的柔軟觸感，心湖漾起一股異樣的情緒，在他刻意的溫柔下，她的故做堅強的確讓他有剎那的迷惑。
從來沒有女人能拒絕他，而她卻一再抵抗，彷彿接受他的好意，是多麼困難的事——這徹底勾起他的興趣，也讓他想留下她的意念更加強烈。
黎沁對於他每次突來的溫柔舉動也逐漸習慣，訝異的發現，他是除了宋志傑之外，第一個如此靠近自己、卻又不會引起她反感的男人，也是惟一一個她怎麼罵也罵不走的男人。
「我不管你打什麼主意，但是，我不奉陪。」黎沁輕輕轉開頭，讓他的手與她的頰短暫分開。
「我想，要你馬上改掉說話傷人這個習慣，可能沒有這麼簡單。」關洛看著自已停在半空中的手，淺淺的扯了個笑容，而後將手放下。
「這個習慣跟了我十幾年，不可能改掉的!」黎沁仍舊冷冷的說。
「我不跟你爭，吃些東西吧!」關洛轉過身端了晚餐放在她身旁，隨手端起碗拿起筷子，夾了菜就往她嘴邊放。
「我不餓!」黎沁想也不想的就別過頭去，但是久未進食的身體卻背叛她，頭忍不住暈起來。
那雙筷子消失不到兩秒鐘，馬上又回到她的視力範圍之內。
「不吃不行!」關洛存心跟她耗上，這是惟一的方法，早午兩餐她都沒吃，這一餐，非得逼她吃完不可。
黎沁轉過眼迎視著關洛的眼神，發現一件事，每個人都說她固執，連她自己都這麼想，但是在遇到關洛之後，她發現她根本比不上關洛的……冥頑不化。
沒幾秒鐘的時間，她便敗下陣來，關洛實在是頑固的緊，她只好換個方式。
「我吃，但是我要自己來。」說完她便想伸手接過筷子，但事情並沒她想像中順利。
「你的手才剛縫線，不適合自己動手吃飯，所以，這個工作就交給我!」關洛利落的將筷子收回，剛剛嚴厲的眼神，充滿無法拒絕的笑意。
這下，黎沁是左右為難了。
「我還是覺得……」黎沁仍想做最後的掙扎。
「不用『覺得』了，你乖乖的嘴巴張開就好，我可從沒幫人餵過飯，別破壞我一片誠心。」
關洛不容拒絕的笑容與堅持，令黎沁想推都推不掉。只好聽話、不自在的張開嘴巴，將他手中的青菜吞下去。
「這樣才乖嘛!再來——」關洛滿意的又夾了一口飯，往她嘴裡送去。
黎沁尷尬的一口接著一口，無法控制的嫣紅遍佈全頰，連耳垂都紅透。
關洛微笑欣賞她的羞怯，忍住想緊擁她入懷的舉動，努力告訴自己，還不是時候，他如果想讓她愛上自己，就得要忍得住內心的衝動，別把她嚇壞了。
一頓飯就在各有所思的情況下結束，關洛將碗筷放下，隨手抽張面紙，要幫黎沁擦拭嘴角，但這次，她眼明手快的伸手接過。
「謝謝!」黎沁下意識堆出笑容，隨後低頭抿抿嘴角。
關洛被她剛剛的笑容給懾住，直盯著她，無法移開雙眼。
「別這樣盯著我看!」黎沁被盯得手足無措，只好開口打破這奇怪的尷尬。
「這是你到這裡，第一次對著我笑。」關洛仍沒移開視線，但他腦海中呈現的是稍早前，她對席爾的笑容，心中竟有些酸味。
「是嗎?」黎沁不自覺轉開眼，他的眼神總熾熱得像要將人燒起來。
關洛凝著她微亂的長髮，便往梳妝台拿支梳子，在她身旁坐下，在她還未來得及有反應時，溫柔輕緩在她的髮際游動著，梳開她略為糾結的髮絲。
黎沁回過頭來，再度迎向他莫名深情的眼神時，突然的感動了。
她沒有說什麼，柔順的將眼神移往窗外，感受他長指在髮際遊走的奇特感受。
說什麼，好像都是多餘。
不去想原因，這一刻，兩人的心，如此接近。
※※※※
夜深了，黎沁仍站在窗前，凝視著一片黑暗發呆。
這已成為她的習慣，不到天空發白時，她根本無法閉上眼，父親車禍後的影像總會突然跳進夢裡，她承受不了這樣的壓力。
黎沁歎了一口氣，要到何時，她才可真正的解脫?
漫步到床頭前，扭開關洛細心擺上的音響電源，讓不知名的音樂流洩在房裡，填補略顯空虛的空間，她在床上躺下來，想起那個男人。
關洛是個怎麼樣的人呢?為什麼他的眼神，總是充滿著濃濃的情意與……淺淺的哀傷，對於自己，他又為什麼要如此細心、體貼呢?
太多的問號，而她一個答案也不知道。
手腕的傷口微微的抽痛著，提醒著她亟欲忘卻的一切，如果可以選擇，她真的寧願不曾來過這世界，她用棉被蓋住全身，試圖讓自己入睡……
在房子的另一頭，也有一個人徹夜無眠，那人不是別人，就是關洛，前一夜的他也是這樣立著直到天明。
今晚，他試著在床上躺一下，卻又隨即跳起，他得承認，他隱約覺得害怕。
他害怕黎沁——這個突然出現在自己生活中的女孩，會在天明時突然失蹤。
「不行!我一定要去看看。」關洛套上一件衣服，就往黎沁房間走去。
沒幾分鐘的時間，他已站在她的房外，房裡隱約傳來的音樂聲，代表這一切不是夢境，她是真實存在的!
他想移開腳步、移開目光，但是他的手卻不自主的往她的門上敲。
黎沁從棉被中抬起頭，懷疑是否是她的錯覺，她為何會覺得有人在敲門呢?
她等了一下，沒聽到其他聲響，仍然決定到門口確認一下。
門一開，看到的是正要離去的關洛。
「我以為你睡了！」關洛的眼裡，有著因見到她而掩不住的高興。
不知是否因為夜深，他迷人的笑意，竟也感染黎沁，她嘴邊露出淺淺的梨渦。
「你也睡不著嗎?」黎沁問著，迷人的夜晚總是比較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不敢睡!怕一覺醒來時，你會消失不見。」關洛毫不隱瞞的說。
而他這番話，又再一次將黎沁的笑容震去，笑容可以隱沒，但是胸中狂跳的心卻讓黎沁心慌。
「我不是說過嗎?別跟我開這種玩笑!」黎沁換下笑容，怒視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