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洛彤
「好熱喔!」一聲清亮的女聲,伴著重重的腳步,出現在層層階梯轉角處的,是一個長發過腰的清秀女孩兒。
「還喊熱?這裡可是有避暑勝地之稱的溪頭。」另一個溫潤的男聲響起,制止女孩的抱怨,帶著笑,也帶著寵溺,還有一股潛藏在眼底,那不為人所知的企圖。
「梁大哥,你真的平常都到這裡來畫畫喔?」阮青抬起清亮的眸,眼帶崇拜的看著梁宗聖,有點明白梁大哥行蹤不定,老是找不到人的緣故了。
「咱們就住在山下,最近的地方就是這兒了,不往這兒來,我還能往哪跑?」梁宗聖看著因爬山而一臉漲紅的阮青,隨意就找了藉口搪塞。「別又問我什麼奇怪的問題,例如……有沒有帶女朋友來之類的。」
阮青睜大了眼,臉上的紅粉燒到頸際,原來,她的心思被人看的清清楚楚呢!
「梁大哥,你在說什麼呀?」阮青帶點嬌羞,又帶點蠻橫的擦腰問道。
「說什麼你心知肚明!」早知道她對自己的傾慕,梁宗聖並沒有打算理會她的嬌叱,看到她一頭自然垂在身後的長髮,刻意表現出體貼的笑容。
「難怪你熱成這樣。」他傾身替她攏起身後的一把長髮,拿出口袋中的髮帶,熟練的替她繫上。「找不到幾個女孩,能有這麼一頭又亮又滑的髮絲了。」
阮青露出笑容,總算達成她的目的,讓他替她攏起一頭長髮。
她最喜歡梁大哥了!
打從她有記憶開始,他們就生活在一起,不是兄妹,而是鄰居,但梁大哥的細心呵護,早已讓她芳心暗許。
她幾乎不剪頭髮,只因為梁大哥說過,他最喜歡的,就是她這一頭長髮。
而她最喜歡的,就是他替她繫上髮帶的時刻,他環著她的樣子,只要在近個幾公分,就像是他抱著她一樣。
不過,甜蜜的時刻過的很快。
「青兒,你考慮的怎麼樣了?」他拉下她的身子,面對面的在階梯上坐下來,終於等到機會,談到盤旋在他心上一個月的問題,他已經不願意再等待。
「考慮什麼?」阮青轉過頭,鴕鳥似的心態,不想面對。
「認祖歸宗的事。」由不得她逃避,梁宗聖不認同的搖搖頭。「我已經讓你考慮了一個月,你不能當這件事沒發生過。」
「我不去!」她斬釘截鐵的拒絕,心底那一股不情願,極快的翻湧上來。
「他是你的爺爺!」梁宗聖不悅的提醒。
「他趕走了爸爸、趕走了媽媽,連帶的也不要我,我沒有這樣的爺爺。」阮青執意不想去面對這一切,更不想面對那個狠心的「親人」。
「伯父伯母都已經過世,你如果不去,就只剩下你一個人。」梁宗聖盡量維持臉上的笑容,掩飾他不可告人的私心。
「我還有你,不是嗎?」阮青急忙問道:「你會照顧我吧?」
他是她從小倚靠的對象,更是她情之所依,他不能去下她一個人。
「我沒辦法永遠照顧你,青兒。」早猜想到她會這麼問,梁宗聖歎了一口氣,說出早已想好的理由。「最近,法國寄來一封信,邀請找到那裡的學院教畫……」
「你想丟下我?」阮青大喊,聲音在安靜的山林間個斷迴盪,嚇得幾隻小鳥驚慌飛走。
「不是我要丟下你,而是你父母臨終之前托付我,如果阮家有尋根的打算,一定得帶你回去。」梁宗聖撫著她的髮絲,假意安慰著,終於讓他等到這一天,他終於可以有翻身的機會。
「他知道爸爸是他唯一的骨肉,現在想找我了?至今已過了二十年,不會嫌太晚了嗎?」阮青任性的撇過頭,不想面對另一個陌生的親人。
「青兒……」梁宗聖無奈的歎口氣,不敢對她太凶。「你爸爸最大的遺憾,就是不能陪在你爺爺身邊,難道你不肯替你爸爸完成遺願嗎?」
「我不管,我只想跟你在一起。」阮青一股腦兒的拒絕,她其實並不恨爺爺,只是……害怕。
他曾經這樣殘忍的趕走父母親,現在好不容易有像梁大哥這樣的人,願意照顧自己,對她又親密又體貼,她實在捨不下。
「你別這麼任性!」他淡淡的叱著。
「我就是任性!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你又不是不知道。」阮青索性耍賴起來。
梁宗聖見她如此堅決,心中仍徘徊想著自己的私事,一時陷入沉靜。
見他不語,阮青偷偷瞄了他一眼,淡漠的表情很不像他,她心中原始的善良本性,終於按捺不住的讓她開口問道。
「認祖歸宗這件事,對你來說,真的很重要嗎?」阮青恢復一貫甜潤的聲音,不再假裝蠻橫,她隱約看出他的急切。
「這件事對你很重要,小傻瓜。」梁宗聖輕彈她的額頭,引起她的低呼,而他心中正因被她看出急迫而心驚。
不過這短暫的疼痛並沒有轉栘她的注意力,她怔了一怔,淡淡的問:「如果我真成了他的孫女,而你又去法國教畫,那我們……就這麼斷了,你也無所謂嗎?」
「我當然無所謂!」梁宗聖毅然回答,像是要斷了她所有希望似地,他知道唯有如此,她才肯回阮家認祖歸宗,他的目的才有可能達到。
阮青不敢置信的抬起雙眸,水亮的眸中頓時閃著淚光,但是梁宗聖置之不理。
「無論你去不去,我們兩個一定會斷了聯絡。除非你有足夠的錢去法國看我,要不然,我們大概再也見不著面了。」他冷然的說,心底知道,只有這樣,才能讓她面對現實。
他的話,毀滅了她最後的希望,眼淚在眼裡聚成巨浪,卻因倔強的個性使然,不願讓淚滑下。
「去就去!」阮青撇過頭,也順勢拭去淚水。「如果我是你的累贅,你早說就好,別這麼拐彎抹角的說話,聽了讓人心煩。」
梁宗聖看著她的背影,知道自己目的已經達到,努力忍住笑容,刻意歎了一口長氣,裝裝樣子。
背對他的阮青沒有看到他的神情,只是咬著牙,不讓淚水再次潰堤,而對他第一次的無情對待,她也跟著狠下心。
「既然要去,就現在去,馬上就走!」她站起身,作勢往山下走去,這一次,梁宗聖並沒有阻止她,而是帶著她,走向另一個未知的未來。
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FM046
夏日的艷陽,隔著落地窗透了進來,灑下一地的金光。
「總經理,這些文件需要你簽名。」秘書抱來一堆卷宗,放到他的桌上。
閻中傑只是微微點頭,目光直視著手中的文件,揮揮手就讓秘書退了出去,連頭也沒拾起。
秘書安靜的退開,早習慣他這麼無情的態度,長官嘛,總是有傲慢的權利,更何況,他又是如此得天獨厚的男人,不但有錢、有權、還有一副好皮相。
「等等!」像是想到什麼,閻中傑停下批閱的動作,終於抬起臉來,露出一張極為吸引人的面孔。
劍眉入發,黑眸炯炯有神,直挺的鼻粱,加上無情的薄唇微微牽動,看的出來是個習慣發號司令的男人。
「總經理?」秘書只是對上他的眼,稍瞬之間已漲紅了臉,急忙低下頭來。
「今天公事很多,別再讓一些刻意冒充董事長孫女的女人進來吵我。」閻中傑對於秘書的反應,並沒多大感覺,他已經習慣從女人的眼中看到崇拜。
「知道了。」秘書點頭之後,離開辦公室,安靜的氣氛再度降臨。
這短暫的插曲,並沒有影響他上班的情緒,他認真且專心的批閱成疊的公文,轉眼間公文已少去大半,他揉揉發酸的肩頸,終於露出一絲疲態,伸了伸懶腰,他的專線電話正巧響了起來。
「閻中傑。」他公式化的接起電話,報上自己的名字,早有預感電話裡的人,會是何方神聖。
「今天有沒有我孫女的消息?」阮錦農直接切入重點,一個月的等待,已經讓他等白了幾十根的頭髮,卻仍舊不見等待的人出現。「我是不是還要再刊登一次廣告,她搞不好沒有看到。」
「我剛才花了兩個小時的時間,打發兩個連阮家夫婦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就想冒名前來當你孫女的女人。現在一大堆公文堆在我桌上,你如果沒有要來幫忙處理,那就給我一個安靜的空間,別再給我找麻煩。要不然,我就找個人來幫忙處理你要找孫女的事。」閻中傑不慍不火的說,但是語意中仍有不滿的意味。
這一個月來,每天都有五更十個貪財冒名的人前來,對於他所提出的問題一問三不知,擺明就是來騙錢的。
好不容易,風聲漸漸遠去,來的人少了一半,但仍舊不見正主兒出現,他已經不懷任何希望,那個女人應該打定主意不出現了。
「就是知道有人會來假冒,所以我才把細節告訴你,讓你先行判斷真假,不能假手他人。要不然,金錢至上的社會,誰知道別人會不會被收買。」阮錦農不想這樣放棄,這是他最後的心願,也是他唯一能補償孫女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