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路可可
「不信妳可以試用看著,不滿意再退貨。」見她沉默了太久,他忍不住開口鼓吹。
「我不要你,你走開啦!」齊琳說的沒錯,他說出來的話不能相信。
「明明丫頭,這是我的辦公室耶。」他抗議道,勉強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不要叫我丫頭!」大聲說話可以趕走心中那種悶悶的痛楚。
「妳本來就是一個年輕不懂事,所以才會拒絕我癡心求愛的年輕丫頭嘛!」用玩笑的態度再試探一次,以免自己的真心被捅一刀。
「不理你了。」
顧明明飛快地回過身,回到她的桌前低頭佯裝整理文件──
用力眨去眼中的霧氣,她的指尖深入自己的手掌卻渾然不覺得疼。
她才沒對這個情場浪子心動呢,她不過還不適應他愛調戲人的壞習慣罷了。
唉。齊威凱走出辦公室,對著門板上的馬賽克瓷磚歎了口氣。
他的嗅覺和味覺開始出問題了嗎?
家花怎麼開始比野花香了哩?他向來不吃窩邊草的,嫩草尤其不敢亂吃啊。
偏偏他妄想的那株嫩草還長了刺,痛得他齜牙咧嘴。
他哪裡不好?他幽默風趣、身材英挺、面貌動人──
不過是比她老了十歲而已,她怎麼可以因此就把他當成拒絕來往戶呢?
好哀怨哦……
第五章
「丫頭!我要吃蘋果派……」
「丫頭!我想喝香草奶昔……」
「丫頭!我覺得圓環那家豆沙包……」
「丫頭──丫頭──丫頭……」
顧明明倏地睜開睡眠不足的雙眼,從辦公室的躺椅裡跳起身。小手裡還緊抓著維尼小態抱枕,惺忪的大眼迷迷濛濛地眨了兩下。
作夢嗎?
「原來妳對我如此情深意重,就連作夢都要呼喊我的名字。」齊威凱笑容滿面的臉孔驀地湊到她的面前。
嚇!她反射動作地拿抱枕擊上他的臉。
「唔……丫頭謀殺……」齊威凱淚眼汪汪地控訴著,絕不輕彈的男兒淚差點因為鼻子被痛扁而痛哭流涕。
「不要喊我丫頭!」她討厭他幫她取的這個外號,所有人都跟著他丫頭、丫頭地喊,叫得她只想呱呱大叫。
「好痛……」他摀住鼻子哀嚎,眼睛的向「上鎖」的抽屜。
顧明明伸手摀住一個呵欠,軟頰上還印著淺淺睡痕──才懶得理他哩。
「很痛、非常痛、極度地痛……」齊威凱愈說愈有元氣,「暗示法」既然沒有用,他乾脆伸出手指向她的桌子。
顧明明半酣的雙眼往桌上瞄去──攤展在椅背上的水藍綢布正在朝她打招呼。
不能睡……
雪白小臉依戀地在抱枕上磨蹌了兩下,卻還是勉強自己爬都身走向桌子。
齊威凱滿意地點頭,卻在與她擦身而過時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她什麼時候變成熊貓一族了?她看樣子需要卯起來睡上二十四個小時。
他跟在她身邊,幫她撿起她手臂間滑落的抱枕──
真是太神奇了!她的眼睛近乎全閉,居然還有法子走路。
顧明明走到桌前,模了模桌面、整了整資料,對著鋼筆發呆了好一會兒後,她茫然地抬頭看著齊威凱。
「我要幹麼?」她忘了。
「妳拿抱枕揍我,我的鼻子很痛,需要一些甜美可口的止痛藥,而妳的抽屜裡正巧有止痛藥,妳打算好心地給我十二顆!」他鉅細靡遺地報告道,把「兇手抱枕」放回她桌上。
顧明明恍然大悟地點頭,低頭打開鎖,拿出一顆糖果。
「喏,糖果給你!」
「一顆?!」他驚叫出聲。
「不要就算了。」她現在可沒心情跟他聞扯淡。
「一點誠意都沒有,我傷亡這麼慘重,至少要給兩顆嘛。」齊威凱嘴裡嘮叨幾句,還是快手接過了她不知打哪兒找來的古老彈珠糖球。「……好吃、好吃。妳剛才夢到了什麼?有十八限的情節嗎?」
他嘴裡含著糖果,嘖嘖有聲地說道。
「我作的是噩夢。」她沒好氣地說道。
「夢境中有我,怎麼可能是噩夢。」他大言不慚地說道。
「對啊!我的真實生活才是噩夢一場。」顧明明不客氣地回嘴著,腦子開始恢復運轉機能。
和他吵架還真是醒腦的最佳良方!
齊威凱環抱萃雙臂,看她開始忙碌地拿起布料、找出她的繡線盒,從頭到尾沒看他一眼,嘴裡卻沒少罵他一句,他的心情突然極度低落。
曾幾何時,他居然變成爹爹不疼、姥姥不愛的討人厭了?
「妳知道『凱』的工作人員最近傳誦一首打油詩嗎?」他哀怨的眼神凝視著她。
「什麼打油詩?」她拿起保溫杯喝了口濃茶,擺好設計圖,仍然頭也不抬。
「乖乖明是大野狼,嚇壞威凱小綿羊。」
齊威凱的手指毫無預警地扣住她的下顎,強迫她與他四目交接。
「全公司的人都知道我脾氣好。」顧明明水亮的眸子充滿了戰鬥氣息,指尖「唰」地掰開他的手掌。
「是啊……妳脾氣好好。」他可憐兮兮地把手縮到身後,完全一副受害者神情。「除了對我之外。」
「誰讓你每次都要鬧我!」才不要同情他,她的事情已經夠多了。
顧明明拿出針線,咬著唇評估已完成百分之八十的刺繡──這款刺繡的效果沒有她想像的好,如意圖看來有點老氣。是不是再重新來過?
可她已經獵了三個工作天在這個圖騰上啊!
「妳中飯吃了什麼?」鼻尖嗅了嗅,沒聞到飯菜的味道。
「麥片。」她瞪著刺繡,還是無法做出決定──好累。
「麥片是給小朋友喝的。」從明天開始,他決定押著她到休息室用餐。
「吵死了,我不能減肥嗎?」顧明明用力一拍桌子,忍無可忍地對他大吼出聲。
齊威凱愕然地看著她失控的憤怒神色,心口一驚。他太過火了嗎?
顧明明陡地摀住自己的唇,淚水就要奪眶而出,她火速地別開頭,不敢再看他一眼。
「我這輩子第一次聽到骷髏嫌自己太胖。」他一聳肩,故作輕鬆地回答道,不想把氣氛弄僵。
「誰要你雞婆……」她虛弱地說道,突然很想哭。
她整個人趴到桌子上,把臉埋到臂彎裡頭。她不想對他這麼凶啊……
「凱」的所有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對她有多包容。而且他從不藏私,設計、製作上該注意的細節,能用到的參考數據,他總是幫她最多的那個人。
她很感動,學習即使他的眼神會讓她有些手足無措,她仍然盡責地待在他身邊,力求在工作上有更好的表現。
齊威凱看著她脆弱的背影,俊顏上佯裝的笑意瞬間消失。
如果他自以為是的關心已經造成她的困擾,是不是該停手了?
他就是無法忍受她不好好照顧自己啊!可是要他像老爹一樣,好聲好氣地囉唆她正常吃飯,他辦不到,他可不想被她當成囉唆的「長輩」!
誰知道「長輩」還沒做成,他倒是先成了她心中的黑臉壞人。
齊威凱自嘲地抿唇苦笑想著。是她太生嫩了,否則早該發覺他這種毛頭小子的行徑有著多少的「居心叵測」。或者,他也是直到這時候才赫然發現真相的……
罷了,他不想再改變什麼,也不想讓她發現他情感上的任何異狀。反正,現在的她看起來很討厭他,那他就繼續當個面惡心善的隱藏式好人吧。
「對不……」顧明明抬頭看著他的胸口,想開口道歉。
「明明……明明……」他吟唱詩歌般地在桌子邊繞來繞去。
顧明明一看到他不懷好意的笑容,旋即垮下了臉。
她很熟悉那個表情了!
「你又要吃什麼了?」她依照慣例,雙手插腰凶巴巴地問道。
還好,沒事了。
「來個檸檬派,如何?」他彈了下手指,眨了下眼睛。
「不要。檸檬派要很遠的地方買。」她斷然拒絕。
「那我改吃紅豆酥餅好了。」齊威凱大發慈悲地說道。
「吃你個大頭餅!我中午不是幫你叫了一個大號便當,還訂了一塊蛋糕嗎?」她不可思議地看著你平坦的腹部,懷疑他的胃根本是個無底洞。
「中午的食物已經消化完了,所以我需要紅豆酥餅來維持我下半天的運作。」他認真地說道,並開始對自己的演技感到自豪。
傷心淚往肚裡藏啊!他這種好男人,她居然不懂得珍惜。鳴……
「你為什麼不找一家有外送的店呢?」她不自覺煩躁地跺了下腳,手掌捏緊了桌上的刺繡。她實在很不喜歡事情做到一半。
「妳怎麼這麼難使喚呢?妳是我的助理耶。助理就是凡事都要『協助辦理』啊!」他的名言再度出籠。
「你要幾瑰啦?」速戰速決。
「一塊!」他大聲宣佈。
「為了吃一塊酥餅,你居然叫我跑到需要三十分鐘車程才到得了的地方去買!」
「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吃兩塊好了。」他無辜地迎向她憤怒的眼,繼續交代道:「然後,還要一杯圓環邊的奶茶,還要一杯水世芳店裡的咖啡。」
「然後,你想掛吻一家醫院的急診?」她圓眸大瞠,掄起拳頭,傷勢要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