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蘭亭
宋祖沂看到王舜像火燒屁股一樣衝進去,然後是翻箱倒櫃的聲音,她不由得好奇這個安靜穩重的隱形人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找到了!」
王舜居然興奮地大叫,這可真是破天荒頭一遭,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宋祖沂走了過去打算關心一下,結果差點跟快步衝出來的他撞個滿懷。
「王先生,你怎麼了?」
只見王舜盯著她的臉兩秒,又看看手中的圖紙,然後將圖遞給她。「你看。」
畫中的女人……是她!
一望可知的的確確是她,不管是眼耳鼻口甚至神態都像,該不會是任楚徇,因為他是繪畫白癡。
「這是我畫的,一年前完成的。」
看出她的疑惑,王舜接著解釋。「我們以前確實沒見過面,這張畫是我五年多前開始拼的圖;難怪我第一次看見你就覺得你眼熟,碰見石晴之前我就完成這張畫,之後隨手一丟也就跟著忘了。」
「你愈說我愈迷糊了。」她微微苦笑,絕對不是她變笨,而是對方的話沒頭沒腦的太難懂了。
「我從頭說起吧!老闆退伍之後碰到我,我就做了他的保鏢,他的婚姻並不幸福,甚至根本不跟妻子說話,除非在外人面前做做樣子。我跟了他不久,他就開始規劃這個房子,婚姻不幸的男人在外面尋求安慰也是很正常的事,通常男人都會固定欣賞某種型的女人,不過老闆似乎是特例。他找的女人……怎麼說呢?他會特別偏愛某個人的眼睛,另一個人的嘴巴,再另一個人的鼻子,我大概就是在他不斷稱讚某個人的某個部位時開始拼圖的。」
「拼圖?」
「沒錯。」
他伸手指著她手中畫的眼睛。「像這對眼睛,出現過三次,問題是這三個女人除了眼睛之外,感覺上完全不同,而這臉形出現兩次,甚至有一個老闆最喜歡閉上眼睛聽著她說話,那個人的聲音跟你很像。」
宋祖沂渾身一震。「你……的意思……是說……」
王舜點點頭。「你沒發現石晴跟你有六、七分相像嗎?原來這才是她能破紀錄的原因,因為她跟你最神似。我在拼的是老闆心中的圖,到現在我才明白,他只是在那些女人身上找你的影子而已,所以他才會一開始很熱烈,然後突然變得很冷漠,因為她們都不是你,當他開始去看不像你的地方時,就是分手的時候了。」
她呆站在那裡,他說他很想她,可是她不信,在他苦苦找她的時候,她卻根本不願想起與他有關的往事。那天褚嘉錦說他不去念MBA,不念研究所,跑去當大頭兵全是因為她,她終於明白是真的了,他在折磨自己,在醫院時他說為了找她而振作,原來那所代表的意義也被她輕忽了。
這些年她逃避感情、無法相信別人,可是他也不好過,他那樣的人為何會獨鍾她?這是她一直不敢相信的,但居然是事實。細細地去感受在他們分手後,直到再度相遇的種種,一顆心不禁抽痛了。如果她早知道他是如此,也許當初就原諒他了;如果那個飄著細雨的夏天,她回了頭……
這一切如潮水般湧來,她不知道自己哭了,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王舜只是默默地陪著她,不打擾。
「王先生,謝謝你告訴我這些。」深吸一口氣,她笑了笑。
令令令
「你要什麼條件才肯離婚?」一坐下,這就是他的開場白。
踏進桃園國際機場之後,雖然歸心似箭,但任楚徇並沒有直接回去,因為何昱玫約了他談離婚,這是她首度主動跟他談,也揭示了成功的可能性。
給宋祖沂的戒指他早就準備好了,只因為革命尚未成功,所以他從來沒跟她提起結婚的事,他不能承諾他沒把握辦到的事情,一切在私底下默默而努力的進行,是他唯一能做到的體貼。
「你還真是迫不及待。」何昱玫淡淡地嘲諷,這裡是他們以前居住而她不常回來的家,現在連父女倆也丟棄了它,與她真是同病相憐。
「不是我迫不及待,這幾年我一直在等你開口。」他的態度像在談公事一般冷靜平穩,父母的壓力管束不了他,她的出軌刺激不了他,唯一能令他失控的人只有宋祖沂。
「所以從一開始你答應娶我,就一直恨著我,對不對?」她的眼睛緊緊盯著他,自從在醫院聽到他說的那段話,她已經自艾自憐夠久了,他竟然連娶她都是因為宋祖沂的緣故,天底下還有比她更悲哀的女人嗎?
「我是恨你,但我更恨我自己,我和她的事,你比誰都清楚。」
「而我卻一直以為我可以改變你。」她淒楚地一笑。「原來……跟我結婚是你對自己的懲罰,這是你為自己打造的牢房,而我充其量只是個獄卒。」
何民英從來就不同情她,因為這是她自己用盡方法自找的,這些年她管束不了丈夫在外面的行為,連綠帽子也無法引起他一絲一毫的反應,不早該死心了嗎?
「昱玫,你還年輕,去尋找你自己的幸福吧!」
「幸福?」她嘲諷地大笑起來。「我也希望我自己能看得開,當初是我強行介入你們之間的,我也受到報應了,但請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為什麼要成全你們的幸福?九年的青春、九年的痛苦,我怎麼才能甘心?」
「我不知道,也教不了你,我能給你的只有盡可能滿足你離婚的條件,但不管你多麼的不甘心,我和她,還是會幸福的。」
何昱玫臉色蒼白,顫聲道:「就算我死也不答應離婚?」
「是的,只要她在我身邊。」
就算沒有婚姻關係,宋祖沂在他心中是他唯一的妻子,雖然不盡完美,但只要能白頭偕老,就夠了。
意思就是說,她就算一輩子緊抓著任太太的名,宋祖沂卻會擁有任太太之實,這兩個人絲毫不會因為她的存在而有所不同。何昱玫自嘲一笑,她為何要陪著他們耗上一輩子?他們幸福,她卻要終生痛苦?!
「好,我答應離婚。」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幸福,但不放手就連機會也沒有,她終於接受了這個早已橫陳眼前的事實。
長腿瀟灑撐起身軀,任楚徇朝她伸出手。「謝謝。」
望著眼前的手,九年來第一個他主動遞出的接觸。何昱玫心頭五味雜陳,將手搭了上去,九年齟齬最後只得感激一握。
看著他轉身而出的身影,她……還需要一個……甘心的理由。
令令令
幫任洛芊蓋好被子出來,宋祖沂輕輕地將門合上,遠遠地聽到熟悉的引擎聲,她全身的細胞彷彿都跳動起來,三步並作兩步地奔下樓,正好迎上了出差歸來的任楚徇。
「你吃過了沒?」接過他脫下的西裝和領帶,她咬著唇問,整天心神不寧地望著外面等他回來,等得脖子都長了,真不該聽他的話不去接機。
「吃過了。」摟著她的肩上樓,沒見到喳呼的女兒,便問道:「芊芊睡了?」
「嗯。」頓了頓,她盡量不讓聲音聽起來像抱怨。「我還以為你一下飛機就會回來。」
「因為臨時有點事。」他的眼睛帶著竊笑,托起她的下巴,就在走廊上索吻,感覺到她溫熱的舌尖主動的回應,他一顫,輕吟一聲將嬌軀摟得更緊。
好不容易離開她的軟唇,他的氣息已經變得短促而劇烈,她專注的凝視漾著眷戀與笑意,令他的胸口竄起火熱,她……好像不太一樣了。
「這是表示歡迎我回來?」他意指她的熱情。
宋祖沂笑了出來,嗔凝他一眼。「討厭!」
她的眼眉全是笑,哪有半點討厭的樣子?「如果你『討厭』是這個樣子,那我絕對不會抗議的。」他吮咬著她敏感的耳朵低聲笑道。
紅著臉躲開他的挑逗,試圖板起俏臉。「你先去洗澡啦!」
任楚徇曖昧地眨眨眼。「遵命!」滿意地看到她的臉燒得更紅。
他洗完澡出來,宋祖沂拿著吹風機幫他吹乾濕發,邊聽他說著身邊的大小事,她含笑聽著,知道他撿來跟她說的話題除了有趣的之外,其餘的必定是有用的,她放任自己讓他耳濡目染,因為他真的是用心良苦。
在她收好吹風機之後,任楚徇將她拉進懷中。快過年了,重要的日子他還盡必須回家過的,而她……「祖兒,除夕夜跟我回去吃年夜飯好不好?」考慮再三之後,他終於問出口了。
宋祖沂坐在他大腿上,眼睛眨了又眨。「可是或許你的家人並不歡迎我,這樣豈不是會破壞你們團圓的氣氛嗎?」
「不歡迎你就是不歡迎我和芊芊,你願意試試看嗎?」
他們是同進共退的一家人,是嗎?她知道在任何情況下,他都會站在她這邊的,是的,她信任他。「好,你希望我去,我就去。」
他的胸口一熱,雙臂一收將她摟貼在胸前,印上滿懷感激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