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駱沁
司敬之一怔,隨即輕渭。莫群紹小覷了自己的妻子,他該想到堅強的她是不可能會六神無主地等候結果的。而面對這樣的奇女子,司敬之也只有屈服的分。「我替你安排。我只能夠讓你和群紹見一次面,後天我就要離京了。」
「你要離京?」單遠憐驚訝地看向他,這個消息來得過於突然。
「官職被調,不得不走,原諒我不能幫太多忙。」他並沒有將自已被貶的事說出,後天就是地出發至許洲的最後期限,能有所行動的時機只剩明天而已。聖上還在氣頭,加上罪名未定,若再貿然求情,只是會將情況弄得更糟,他最多只能幫到這種地步,之後,魷得看大意了。
「是因為這件事?」單遠憐立刻就聯想到了,否則以他和莫群紹的友情,不可能會在這種緊要關頭棄他而去。
「凡事沒有絕對的因果。」司敬之苦笑帶過,並沒有直接回答。「我得先走了,去運用一下關係,明天才能見到群紹。」他告辭離去。
單遠憐目送他離去的背影,被牽連的他卻一點地看不出怨慰自艾的神色,直至此時,她才真正體會到他們兩人之間的友誼是多麼地深厚。
「少夫人,發生了什麼事?」見司敬之離開,景叔立刻走進問道,臉上滿是膽慮和關懷。
若不是天大的事情發生,向來冷靜的少夫人怎會失控地放聲大哭?方才鋪子裡的夥計們都嚇壞了,紛紛臆測,全沒了上工的心思,不斷要他來問明原因,看有沒有需要大夥兒幫忙的地方。
「少爺被打入大牢,正在聽候判決。」單遠憐沉吟,最後還是決定說出。
她不想讓景叔他們擔心,但隱瞞不說,反而更傷了各個關懷者的心:她已深受其苦,又怎能將這種被蒙在鼓裡的痛苦加諸他人身上?值得慶幸的是莫老夫人前去白馬寺還沒回來,沒讓他承受這種憂慮。
「大牢?」饒是見多識廣,景叔也不禁大驚失色。「少爺不是深受當今聖上寵愛嗎?怎麼會突然這樣?」
單遠憐將事情始末簡單說了。景叔聽得不住搖頭,沒想到表現優異也會招來禍端。
「景叔,明天我不過來了,你幫我轉告他們,安撫一下他們的情憂。」看著景叔,細細叮嚀。要是那些火爆的工人們衝動鬧事,只會落人話柄,使群紹的處境更加艱難。
「您放心處理少爺的事吧,這裡有我在,不用擔心。」他強顏歡笑,想給於她一點支持的力量。
單遠憐何嘗不知?感激一笑,笑裡含了太多苦澀。「我先回去了,景叔,這裡就麻煩您打理。」她將整理到一半的帳收起,離開了船運行。
老天捉弄人吶!景叔忍不住長長地歎了口氣。劫數要來,怎麼也躲不過,就連太平盛世也有這等冤枉降臨。
他抬頭著著鋪子裡供奉的神祇,誠心跪伏一拜請神明保祐少爺和少夭人能平安度過這一個劫難!
大牢裡,幽暗的甫道長而深,隱隱透著冷風,而通兩旁的火把傑出搖曳的火光,隨著風的流動一閃一滅,將氣氛烘托得異常詭譎。
風中偶爾夾雜哀鳴聲,那是一種陷入極度惶恐所發出的喊叫聲,沿著甫道迂迴傳來,顯得空洞標渺,彷彿由地底傳來一般,吏便聞者為之一栗。
單遠憐拉攏身上的披風,咬緊牙,強迫自己不去聽那些聲音,否則她會將每一聲衷切的淒喊都聽成莫群紹的聲音,心痛得無法邁步。
「嫂子,還好嗎?」司敬之持著火把走到她身邊低問,抬頭對前面帶路的獄卒輕喊:「獄卒大哥,能否走慢一點?」
「你不怕被發現,我怕啊!」獄卒壓低聲音碎了一口,腳下步伐更是不敢留歇。「怕就別來這兒,早早回去算啦,我也樂得省事。」
「我沒事,別顧慮我。」單遠憐對司敬之的關懷搖搖頭,快步跟上。
司敬之無計可施,只得將火把持前,盡力為她照明前方的道路。
走了一會兒,獄卒站在一個牢室前低喊:「到啦!」
單遠憐急忙上前,隱約只看到一個人影貼靠內橋面站,但牢裡頭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楚。
她緊抓著牢欄,低切換道:「群紹,是你嗎?回答我!」聲音因過於緊張而微微發顫。
司敬之趕緊靠近,高舉火把往裡頭照去。火把約亮光讓裡頭的人有了反應,他抬頭,正是被人用鐵煉煉在牆上的莫群紹。
「群紹……」看見是他,單遠憐只喊得出兩個字,滿腔的激動讓她未語先哽咽,淚流了滿面。
乍見來人,莫群紹睜大了眼,臉上表情震驚不已。
進大牢不過短短一日的時間,他的腦中就滿是她的身影,充斥了他所有感官,眼一閉、心神一斂,都是她的笑顏和柔語出現在他的周圍,陪伴他度過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孤寂。
方才闌黑中聽聞它的聲音,他以為又是幻覺,然而火光一照,她帶淚的容顏狠狠地撞進了他的心坎,還有那殷殷的呼喚在耳邊迴盪,一切都那麼真實,他才猛然驚覺,她真的在他面前!
「鑰匙呢?」司敬之手伸到獄卒面前,不住催促。
獄卒著慌,一整串鑰匙掛在腰間,越急越找不到正確的,突然眼前一閃,他反射地抬頭望夫,這一眼卻使他膛目結舌,魂給嚇掉了大半剛剛還煉在牆邊的犯人,此時卻出到了牢籠之外,和他帶進來的女子緊緊相擁!
一見她在眼前,莫群紹什麼也顧不了,即刻施展內力將鐵煉繃斷,將牢欄拉開,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她緊鎖入懷。
「天!你怎麼會來?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莫群紹低吼,滿腔的激動讓他不知該喜該怒,只能用力地將她擁在懷中,深汲那令他想念得幾近發狂的馨香。牢裡的黑暗與陰冷對他都不足以構成影響,最讓他感到難熬的,是對她的牽掛和思念,那種蝕心之苦足以將一個健壯男子折磨得不成人形!
「也不是你該來的啊!」單遠憐抓緊他的衣襟,泣不成聲地喊。她原耍自己不准哭的,誰知一見了面,眼淚就無法克制地直往下落。「為什麼瞞我?為什麼……」
這感人的一幕看在獄卒眼底卻化為心膽俱制,腦中唯有一個念頭,死犯人逃脫他不死成嗎?獄卒驚懼後退,開始拔足狂奔,一心只想到外頭求救。或許還有將功贖罪的機會。跑沒幾步,一道人影從頂上掠過,定睛一著,卻是他帶進來的另一名男子。
完了!獄卒渾身一涼,軟倒坐地。
司敬之揪起它的衣襟,將他抵壓在牆。「別嚷嚷!莫將軍根本就沒打算逃。」
司敬之低喝,懾人的魄力十足。「我們見完面就走,你要是聲張出去,那才是自尋死路!」
若莫群紹真有心逃離,那些尋常的鐵拷牢籠根本就困不住他,他的束手就縛是因為不想害了單遠憐。司敬之明白好友的用心良苦,所以才沒有邀人劫獄,只能尋求最正規的方式將他救出。
獄卒嚇得魂不附體,只能不住點頭,脖子上緊捆的力道讓他無法言語。司敬之手一鬆,雙腿早已虛軟的獄卒一屁股摔在地上,好半晌還站不起來。
「到外頭等,時候到了我們自然會走。」司敬之說道,突然心念一轉彎身將他架起。「我陪你等,免得你害怕。」為防獄卒告密,他決定在旁監視著比較妥當。
他能說不嗎?獄卒扯了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就這麼被「摟扶」了出去。
第八章
牢中緊擁約兩人,絲毫沒有留意旁人的離去,沉浸在別後重逢激動中的他們,無暇地無餘力分心別的事物。
「為什麼你不接受皇命,要累得自己如此?我情願和人共一夫,情願你移情別戀,也不要失去你啊!」她抓緊它的手臂,抬頭泣道,淚水模糊了的視線。
「你又在勉強自己、壓抑自己了!」他因她的話而咆哮怒吼。「我已經有你了,我還要別的小妾做什麼?」
「不娶就不娶,你也不用等著受罰啊!這些東西根本因不住你。我們可以逃到天涯海角,躲到皇帝遠不能及的地方……」
他無須如此犧牲自己的,誰知會判下如何的懲處?是生死兩別?是遠隔兩地?
任一結果她都無法接受,不過一天的分離她就已忍受不住,更遑論一生一世?她不願在習慣他的守護之後,卻又被遺棄到孤單的深淵!
莫群紹用力將她攬靠胸前,不讓他繼續說下去。「我們這一逃,會過得顛沛流離你知不知道?這種該死的罪犯生涯我怎麼給得出?」
「我什麼苦沒吃過?我不怕,我怕的是失去你啊!」她掙扎抬頭,望進他的眼眸,用眼淚指責他的狠心。「你有沒有想過,沒有了你,教我如何活?我要用什麼來支持我的生命?你要我做一縷瞟渺無依的魂魄在這個世界孤老而終嗎?你好殘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