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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駱沁

    在這種用盡全心全力維持無情的時候,是最適合走的吧?而怪的是,過去讓她時時自危的嚴重發病,在這種她什麼舉動也沒採取的時候,卻不曾爆發過。

    就像現在,胸口的灼熱感又緩緩消退;呼吸又平順了下來。褚澄觀閉上了眼,突然覺得人生是場無奈的鬧劇,唇畔揚起苦澀的微笑。

    「小澄?」宇軺溫柔的低喚傳進了她的耳裡。

    幻覺開始出現了嗎?微笑中帶著點自嘲,她依然一動也不動。

    「小澄?」呼喚更清晰了些,還帶著腳步聲。

    她的生命真的到了終點,連幻覺都如此真實。褚澄觀閉著眼,已進入半昏睡狀態。

    原本昏暗的室內突然燈光大亮。

    「小澄!」驚駭的低呼在耳畔響起,她還來不及反應,就已被一雙健壯的臂膀倏地從床上抱起,像騰雲駕霧般往房外奔去。

    褚澄觀虛弱地輕眨著眼,在看到那近距離放大的臉時,昏沉的神智在瞬間迅速清醒!宇軺?!他怎麼會在這兒?

    「放開我……」她推著他,自以為威力十足的怒喝,其實已因多日的營養不良成了氣若游絲的呻吟。

    看到她燃著怒氣的眼,心頭緊懸的情緒倏地放鬆,宇軺抱著她坐倒在地,不顧她的命令,緊緊地將她擁在懷中。

    「我還以為你…」那種恐懼又籠罩了心頭,宇軺激動地抿緊了唇,完全講不出話來。

    當他看到她一動也不動地躺在那兒,他全身的血液當場降至了冰點。他以為他已遲了一步,在不聽她勸告造成了這場意外後,所得到的是她用病發不治所給予的懲罰。

    褚澄觀心頭一震,他溫暖有力的擁抱,觸動了她的感情,也提醒了她的逃離。

    「放開我!」她掙扎著,不顧一切地逃脫他的懷抱。

    剛剛抱著她急奔的舉動已經拉到了傷口,一方面勉強阻止怕她傷到自己,一方面怕尚未痊癒的傷口又撕開,他只是坐在原地,看著她和他拉開了距離。

    這一連串的舉動,已讓褚澄觀因體力不支而急促氣喘:「你怎麼進來的?」她冷著臉,強迫自己不去看他多情深邃的眼眸。

    「你哥哥給我的鑰匙。」看到她消瘦了一大圈的模樣,宇軺心疼地擰了眉,「這段時間你是怎麼折磨自己的?竟山身受重傷的我變得更憔悴!」語音未歇,已染上幾絲關懷的氣急敗壞。

    「不關你的事。」褚澄觀故意說得無情,「你受傷不關我的事,我憔悴也不關你的事。」

    「真的無關嗎?」宇軺低笑,雙腿屈起坐得隨性,「就連我重傷未癒擅自逃出了醫院來找你,也與你無關嗎?」

    「你…」褚澄觀驚訝地看著他,他眼中的清澈讓她明白他所言是真,「你瘋了!」

    「會嗎?我不覺得。」宇軺輕鬆地挑起眉,接下來更語出驚人,「那或許我現在傷口出血的狀況,會讓你更覺得像個STALKER死纏著你了。」

    她臉一白,連忙搶到他身旁,拉起他的衣服,果然看見覆蓋傷口的紗布已經滲出鮮血。

    「你……」褚澄觀心裡一急,那日的手足無措又攫住了全身,才說出一個字,眼淚就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是我不好,嚇壞了你……」宇軺輕柔地將她攬靠肩處,低聲安慰。她顫抖不已的輕泣,讓他擰緊了心。這些天她獨自一人,是怎麼面對這些感覺的?恐懼、懊悔、自責,只要一想到這些痛苦在啃蝕著她,他就恨自己為何沒有早一些來將她從這泥沼中救出。他竟然放她孤獨了那麼久!

    一直禁錮的情緒決了堤,褚澄觀克制不了自己,雙手緊握著他的衣角,泣不成聲。她到底該怎麼辦?她無法抑下對他的關心,也做不到對他視若無睹,但她更無法掌握自己生命的長短!她該怎麼辦?

    「別哭了,再哭下去你會缺氧,氣喘很容易發作。」宇軺抬起她的下頷,替她拭去了眼淚。

    「你快回去醫院…」好不容易情緒平穩了些,褚澄觀哽咽道,推著他。

    「我不回去。」握住了她推著他的手,宇軺看著她低道,「不把你帶離這裡,我不回去。」

    「你在流血!」看到他滿不在乎的樣子,褚澄觀不禁怒道,眼淚又掉了下來,「快回去止血!」

    「你都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了,我的生命又算什麼?」宇軺仰頭苦澀一笑,「你可以自生自滅,難道我就不可以嗎?」

    「不一樣!我是無計可施,你是故意求死,根本不能相提並論。」褚澄觀慌亂找尋手機,他的自我虐待讓她哭紅了眼。

    「真的無計可施嗎?」宇軺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尋找的動作,「你的藥、你的呼吸器呢?氣喘雖然無法根治,但只要及時醫治,幾乎沒有任何生命危險!」

    「沒有生命危險為何我已兩次踏進了鬼門關口?」心頭的焦急讓她不禁咆哮。為什麼他一定要在這時候跟她討論這個?!

    「那沒有宿疾的我,為何也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宇軺溫柔地用雙手托住她的臉,深情的目光直直地望進她的眼底,「是否我為了這個原因,為了怕再次遭逢生命危險,我就該放任傷口讓它流血,讓我的生命就此終結?」

    他眼中的認真讓她臉色一白:「不可以!」她急喊,「這沒有道理啊!」

    「那你的理論又有什麼道理?」宇軺揚起了淡淡的微笑,「每個人都會讓別人有生離死別的掛念,不只是你,為什麼你要那麼悲觀地放棄一切?」

    為什麼他還笑得出來?為什麼她的氣喘在他口中是那麼的雲淡風輕?望著他的笑容,褚澄觀閉上了眼。

    是她太悲觀了嗎?他半身不遂時依然正常過活,而她呢?因噎廢食,她卻只是在因噎廢食泛出眼眶的淚順著臉龐滑下,感覺心裡被冰冷封起的情感,像被流水拂過,緩緩地化了。

    「為什麼你不怕?你只是要我接受你,但有一天我真的病發走了,你不難過嗎?」即使泣不成聲,她也要問出這個埋在心底最深處的答案。

    「我怕,但我不想放棄、」宇軺斂起了笑,深情地看著她,剖析出內心最深層的回答,「即使有朝一日我走了,就算我走得牽掛不安,那也是這趟人生給我的刻骨銘心。若你先走了,即使留給我的是餘生的傷痛,那也是你給我的深刻紀念,沒有任何東西能夠取代。」

    「那都是痛苦,不是嗎?」褚澄觀拭去了眼淚,眸子被淚水粉點得晶燦。她的原則,化了,卻還掙扎著,想找著一絲認同,或是掙扎著,想自我解放得更徹底。

    「也都是紀念。」輕輕地擁她人懷,宇軺又淡淡地笑了,「人都會老會死,重要的是曾體會過的感情。」

    緩緩地,她抬起頭:「我…我想吻你。」她小心翼翼地說著,帶著羞澀,帶著點狂放。「可以嗎?」她的眼睫不安地眨著,更惹人憐愛。

    「求之不得。」宇軺笑了,閉起了眼。感覺她柔軟的唇輕輕地碰上了他的,就如同初會時她給人的感覺那般拘謹矜持,卻讓他心頭狂喜得幾乎不能自己。

    抬起頭,看到他仍然閉著眼的模樣,褚澄觀很難得地露出了小女人的嬌羞。「結束了。」她輕觸他的手,咬唇低下頭來。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你沒戴眼鏡的樣子。」伸手抬起她的下頷,宇軺一笑,不禁戲謔道,「看得清楚嗎?知道吻的人是我嗎?」

    「我度數不深,會一直戴眼鏡是為了想裝得成熟點。」褚澄觀搖了搖頭,也微微地笑了。

    她那釋放情感後的嫵媚模樣,讓他有股想吻她的慾望。「閉上眼。」他命令道。

    他眼中的火熱讓她紅了臉,褚澄觀輕抿了唇,儘管心如擂鼓,卻還是緩緩地閉起了眼。

    宇軺輕輕托住她的後腦,臉緩緩俯低,卻在雙唇即將貼近的一刻,門鈴很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DAMN!」宇軺輕咒一聲,轉為在她頰上印下一吻,「有人來逮捕我歸案了,以後再繼續,來吧,跟我回醫院去。」他拉起她,往門口走去。

    「宇軺你給我出來!小鑰查到澄觀待在家裡不是要你在傷重時就偷跑出院的!還偷了我的鑰匙,你還要不要命啊!」激烈的拍門聲伴隨著柏宇徹的怒吼響起。

    「你瞞著他們自己跑出來的?」褚澄觀瞪大了眼,突然憶起他的傷勢,「你的傷口還在流血!快點!」她連忙拉著他,快步往門口奔去。

    「都拖了那麼久,不急於一時的。」她的急躁讓他笑了起來,「而且走這麼快反而會加快血流的速度,會使情況更惡化的。」

    「別再開玩笑了,我很擔心你的……」褚澄觀回頭看他,臉上佈滿了擔慮,聲音變得柔緩,我好不容易征服了恐懼,別再讓我擔心了。」

    「不會了。」宇軺一笑,將她的手緊緊握住,「我保證,不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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