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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駱沁

    遲遲沒聽到回應,谷允臣稍微放慢腳步,正想回頭時,她的聲音自後傳來。「谷允臣親自上祁山的可能性會有多高?他若不肯,反而限制不讓我離開,那夕顏又該怎麼辦?要她等死嗎?有人做得到,我可沒法子如此狠心。」

    那故作平靜的語音,卻透著一股難掩的傷痛。谷允臣察覺有異,微側著頭不著痕跡地睨了她一眼,卻見到她眼眶泛紅,他不禁微微一怔。

    「為什麼你認定谷允臣不會答應?」到底是誰灌輸她這些惡劣印象的?「你從不曾見過他,不是嗎?」

    「連我爹都想若無其事地不了了之,更何況是和夕顏連面也沒有見過的谷允臣?」朝霧嘲諷一笑,氣憤的淚,忍不住滑落臉龐。

    若要說,這世上有什麼事曾讓她感到寒心,應該就是那個時候了——

    在夕顏被擄走後,她急忙衝到大廳,把這件事告訴了司徒誠。

    「怎麼辦……怎麼辦……」聞言司徒誠瞠大了眼,口中喃喃自語,不住在廳上來回踱步,卻突然腳步一頓,欣喜地用力一拍掌。「有了!周嬸!」他朝廳外大喊。

    原本驚慌得白了臉的朝霧見狀一喜,以為司徒誠已有救出夕顏的法子。

    「周嬸!」見周嬸進到大廳,司徒誠急問。「我和夫人以前成親的東西收在哪兒!」

    「和夫人的遺物一起收在倉庫裡。」周嬸回答。

    爹問這個做什麼?朝霧驚訝地看著司徒誠。

    「快去把鳳冠霞帔找出來,整理一下,讓大小姐明日成親用,快呀!」司徒誠揮手催促,周嬸立刻奔出廳外。「太好了,這樣就好辦了!」他開心拊掌。

    朝霧愣在原地,看著笑容重現的司徒誠,強烈的震驚讓地說不出話來。爹的著急,只是怕沒有嫁衣讓她成親?誰來告訴她,只是她誤會了,爹並沒有棄夕顏於不顧的意思……

    「爹……」朝霧顫抖著手,拉住司徒誠的手臂。「夕顏被擄走了!」她用力強調,怕爹沒聽清楚。

    司徒誠拍了拍她的手。「幸好歹徒擄錯人,要是你被擄的話,明天的婚禮可就糟了。」

    幸好?朝霧渾身一震。難道,爹覺得夕顏被擄是件幸好的事?

    「您……不打算派人去救夕顏?」她看向司徒誠,好半晌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那種歹徒兇惡得緊,你以為夕顏還有命等我們去救嗎?派人去只是徒花人力和錢財而已。」司徒誠搖了搖頭,歎道:「只能算夕顏命薄,她身子那麼差,能早點解脫也是件好事吧!」

    憶起那時的心痛,朝霧用力咬唇,怕難掩的哽咽會衝出喉頭。

    解脫的是夕顏,還是他的荷包?她以為,為了拉攏生意上的靠山而把她嫁給花名遠播的谷允臣,已是爹無情的極致表現。沒想到,爹為了自己,不僅可以犧牲女兒的幸福,就連女兒的生命都可以不顧!

    看著她低頭流淚的模樣,谷允臣只覺有股莫名的沉窒荷在胸口。「為什麼司徒誠完全沒有提起此事?」不自覺地,他的語氣因忿怒而緊繃。

    「我爹怕谷允臣會為了撇清關係而取消婚約,叮嚀所有的人不准說。」朝霧深吸一口氣,用力抹去眼淚。

    谷允臣眼眸略微瞇起,眼中閃過一抹冷銳的光芒。司徒誠的貪財,他早有耳聞,卻不知竟到了如此病態的地步。

    「我本來想告訴谷允臣的,但他連拜堂都不見人影,可知我這個妻子在他心中根本無足輕重,更何況是夕顏?」朝霧譏誚一笑。「他怎麼可能拿自己上祁山換夕顏回來?」

    「那一夜,港口發生大火,谷允臣幫忙去救火了。」不想她繼續對他產生誤解,谷允臣道。「沒人告訴你嗎?」

    「沒有。」朝霧睨他一眼,輕哼了聲。「誰知道你是不是在替自家主子說話?」

    對她的當面質疑,谷允臣搖頭一笑。他忘了,她的防心可重得很呢!「若你對谷允臣真的無足輕重,我又怎麼會在這裡?」

    「說不定他只是想拿回被偷的財寶而已。」小巧的鼻頭皺了起來,朝霧再次否決了他。

    她對他的成見可真深。谷允臣無奈地輕歎口氣,笑意卻飛上了眼眸。他不禁要慶幸一開始就沒讓她知曉他的真實身份,否則他哪還能護著她上祁山?

    看來這段路程,救回夕顏是主要目的,而化解她對他的心結,也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一回到小鎮,谷允臣在最短的時間內買了四匹駿駒、一輛馬車和一些水糧,即刻駕車上路。

    「這還是我第一次坐馬車呢!」緊抓著坐板穩住身子,即使疾風拂亂了發,朝霧依然好奇地睜著眼,難掩驚喜地看著兩旁飛逝的景物。

    谷允臣聞言一笑,握著韁繩的手輕輕一振,即使速度極快,那高超的駕馭技巧卻使得困難的操控變得得心應手,一派地優雅從容。

    「真的不進去車廂?」見她半個身子幾乎探出了車外,谷允臣伸手將她拉回。「外面風大,也危險。」

    「我喜歡在外頭。」壓著狂飛的髮辮,朝霧搖搖頭。

    「用馬車代步,比你用走的還快上許多吧?」閃過了一個坑洞,谷允臣問。看樣子,她的心情似乎好了許多。

    「嗯。」雖然有些不甘心,朝霧還是不得不承認。一想到之前五天的狼狽,她不禁輕歎。「男人與女人,真的有很大的差別。你有本事駕車,我連上車都要人幫忙;地痞流氓找我麻煩,卻被你打得落花流水;還有當鋪掌櫃,每個見了我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可你上門,卻是一臉的畢恭畢敬,真是不公平。」說到後來,她輕輕地嘟起了嘴。

    她以為每個男人都能像他這般嗎?谷允臣不由得莞爾。「也是有手無縛雞之力的男人,只是你沒遇見過而已。」

    「像谷允臣?」朝霧嗤哼道,先入為主的偏見讓她以為他是那種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所以他才需要像你這種身懷武功的護衛來保護他?」

    叫他怎麼回答?一應是,既是貶了自己,同時亦是捧了自己。谷允臣笑笑,轉移了話題。「這些天你當了多少東西?」

    聞言,朝霧的表情變得尷尬。「一支玉簪、一塊玉珮還有一些金飾。」低低說出,她悄悄地吐舌。這要是讓谷允臣知道了,不曉得會不會氣得當場休妻?

    才五天,需要這麼大的花費嗎?谷允臣微微擰眉,隨即明白了原因。「玉簪是上頭雕了雙蝶的那支嗎?」見她點頭,他無聲低歎口氣。「當了多少?」

    「三十兩。」伸出三根白嫩的手指,朝霧晶亮的眸中難掩得意。「那個掌櫃本來只肯給二十兩,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說到三十兩的價格。」

    她的話讓他感到哭笑不得。「王珮呢?是哪一塊?」

    「墨綠色,刻了菩薩的。」朝霧回憶道。「那是我第一次當東西,不知道可以說價,掌櫃說十五兩,我就直接賣了。」

    十五兩?谷家的列祖列宗若是地下有知,可能會激動得當場跳出墳墓吧?

    「你真會挑,賣出去的都是最具價值的。」谷允臣苦笑。「光是那支玉簪,就算那間當鋪規模再大,也絕對抵不上那支玉簪的一半價值。」

    朝霧聞言怔愣,突然車身一個晃動,她連忙抓住一旁的扶手,臉色變白,一半是因為他的話,一半是因為差點被震下車。

    「而我……才賣了三十兩?」而且還沾沾自喜?

    「沒錯。」谷允臣緩緩點頭。「三十兩,對一個初次還價的人,算是不錯了。」他予以讚美,眼中卻閃過一抹狡黠的笑意。

    他語裡的暗諷,她非常清楚,但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情反諷回去。「天……」朝霧不禁掩面呻吟。她甚至不敢再問其他東西的價值!

    看到她的頹喪樣,谷允臣不忍再捉弄她。「放心吧,你當掉的那些東西已經都買回來了。」她所遇到的經歷,也夠她受了。

    「真的?」朝霧驚訝地抬頭。

    「嗯。」谷允臣低笑,她那極富變化的反應讓他覺得有趣極了。「否則你以為我是怎麼追上你的?」

    「單憑我當掉的東西就可以找出我的行蹤?」朝霧低道,輕輕吐了口氣。難怪爹想盡方法定要將她嫁進谷家。「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有跡可尋的當鋪還好找些,但那些流入黑市的贓品,若要全數找回可就得費一番功夫了。」微微揚起嘴角,谷允巨手腕一抖,馬車的速度又加快了些。「應該……不多吧?」他看向她。

    朝霧的表情瞬間變得怪異,她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悄悄地低下頭來。

    「幾次?」谷允臣聰明地不去問她扔了什麼東西,怕會得到一個令他喪氣的答案。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重新買回那些古物得花多少錢,唯一讓他覺得心煩的,是為了找到那些失物所必須耗費的心力。

    「兩次。」她應道,頓了下,才又低低補充了句:「被搶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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