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駱沁
「沒有醒的人是你,五年了,為何還看不到我愛你的心?」
她狂放的宣告是如此的震撼,一時間,司敬之竟想不出該用什麼話語來對她,只能立刻轉身,不看她那令人心動的麗容,深吸了口氣,才有辦法說出違心之論。「對我而言你只是個孩子!我怎麼可能會對你有任何感覺?」
她只是個孩子!秦舞揪緊了心口,只覺心痛得幾乎站不住腳。「你答應說要娶我的,
你不能言而無情,我等了你那麼久,我那麼努力地改變自己,你不能這樣,不要把我推給別人……」她不住搖頭,聲音已因哽咽而破碎。她癡癡傻傻地等,不是為了等這令人心碎的結果!
「我從沒有承諾過要娶你,這些年都是你在自作多情,你該醒了!」司敬之狠下心,說出更傷人的話。「我對老爹的應允只是照顧你,幫你找到歸宿。要你改變,是為了讓你能配得上更好的對象,否則你這個包袱會一直卸不下。」
「我只是個包袱?一直只是個包袱?」秦舞不住低喃,然後淒惻地笑了,笑得狂放,卻滿是哀傷。現在她才明白,五年的等待根本不算痛苦,最讓人難以承受的是期盼幻碎的那一刻!
聽到她的笑聲,司敬之回頭,擔慮地托起了眉。「小舞,你別這樣……」
素舞咬唇,含淚阻他,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嘶吼:「司敬之,你是個王八蛋!王八蛋!」她一側身,就要從他身旁奔跑而過。「小舞……」司敬之急忙伸手拉她,卻被她靈巧閃開,在掠過他身旁時,她迅速在他足背上狠狠踏了一腳,在他還來不及呼痛時,她就已飛竄而出,消失在入口的拱門處。
看來,她完全得到莫群紹的真傳了,連輕功都學得如此精湛。望著空無一人的花園,
司敬之頹然斜倚欄杆,撫著生疼的腳背苦笑,良久,他深深而又無奈地歎了口氣。
哀傷的綴泣聲不停地從秦舞的房間裡傳來,在這夜闌星稀的夜色中,更令人聞之淒愴。坐在榻沿的秦舞早已哭腫了眼,哭啞了聲音,卻止不住淚流,晶瑩的淚珠不斷地滴濺在她的手背上和她正在整理的衣物上。
單遠憐走進房門敞開的房裡,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情景。
五年前小舞也是這種不要命的哭法,不同的是,那時她被留下,而如今,她要被帶走;可此時所受的心傷,恐怕是要比以前更痛上千百倍。那時,她有份期望給予支撐;
而如今,卻是被完全粉碎。
單遠憐歎了口氣,緩緩走近她身旁柔聲勸道:「小舞,留在這兒吧!司公子說得夠明白了,你跟著他到靜在,也只是徒增難過而已,你何苦呢?」司敬之今晚在莫府停留一夜,明兒個就要出發到靜莊去了。
秦舞只是輕輕搖頭,沒有停下打點行囊的動作。
「留下吧!你就當從來不曾遇過他,從一開始就是遠憐姊和群紹哥將你撿回來的,好嗎礦』單遠傳坐在榻沿,拉過她的手再度勸道。
「喜歡上了,怎能當不曾遇過?若是那麼輕易做到,當年遠傳姊你也不會為了救群紹哥而直接找上皇上了。」秦舞哽咽低嚷,淚水決堤而出。她用她所有的心力等了他五年啊!那麼深刻的祈戀,怎能忘得了?
單遠憐啞然,被小舞反駁得無話可說。她是嘗過那種滋味的,如今卻說得如此不負責任,這不是風涼話嗎?她頓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遠憐姊問你一件事,你為什麼喜歡他?」一個十三歲的孩子真能體會什麼叫愛嗎?她怕小舞只是一時的迷戀而已。
秦舞雙眼沒有焦距地望著遠方,抿了抿後,而後淡淡地笑了,帶著點自嘲,帶著點哀愁。「我不知道,若是能說出原因,那也就不叫喜歡了。」她真說不出原因,只知道,自己的一顆心早已給了他,在她什麼都還不懂時,就已給了他。不需她說出原因,單遠傳就已從她盈滿深情的瞳眸中得到了回答,那是處於愛戀中的女子才會有的眼神。她輕歎了口氣。「可你明知他要把你介紹給別人,為什麼你還要跟著他到靜莊?」
小舞是個性直爽的女孩,禮教與規範只能洗脫她的野蠻無知,但她那直來直往的脾氣卻是不曾改變的;若是有人惹了她,她不會忍氣吞聲,不過是從罵粗話收斂到板著臉、將心裡的憤怒直言不諱地說出而已。
她一直以為依小舞那火烈的個性,應該會氣得當場把司敬之大罵一頓,然後說今後老死不相往來的;但出乎她意料的是,小舞反而躲進房間痛哭,還說明天一早會跟著他一同出發到靜在去。她真不懂,這一點也不像小舞了。
秦舞停下手,抹去滑下臉龐的淚,深吸了口氣,才開口級道:「跟他到靜莊不代表我答應嫁給別人,除了他之外,我誰也不會嫁的。」語氣雖輕,卻是無比的堅決。「我要讓他喜歡上我,讓他明白我不只是個包袱!」她秦舞豈是那種要輕言放棄的人?五年前那死纏爛打的個性可是根深抵固。既然她是個包袱,她就要讓他永遠也卸不下這個包袱!
「他若執意把你許配給別人怎麼辦?小舞,你會受傷的。」單遠憐擔慮不已。
「若是我現在放棄,那才真會受傷。」秦舞扯了個微笑,反過來安慰單遠憐道:
「放心吧,記得船運行的人怎麼說我的吧?我可是永遠都不會吃虧的小舞呢!」
「單遠憐只覺啼笑皆非。她那燦爛的笑顏上還帶著晶瑩的淚珠呢!」小舞,遠憐姊是真的擔心你。」
「我知道,把我送到這裡來,是司敬之那個混蛋唯一做過的一件好事,讓我知道這世上還有像你和群紹哥這麼好的人。」秦舞微笑輕道,含有無限的感激。這五年來,他們一直把她當成親妹妹對待。
「你罵他混蛋?」單遠憐杏目微睜,小舞已經很久沒寫過粗話了。「這算什麼?今天下午我當面罵他王八蛋,還用力地踹了他一腳呢!」秦舞開心地笑著,想到稍微報了點仇,心裡覺得輕快多了。
這些年為了他,她還努力模仿那些令她唾棄不已的大家閨秀行徑,什麼笑要掩嘴、齒不露白、蓮步要輕移等等,結果沒想到一切都是白搭。既然他失信,她也不想要再矯飾自己,她要恢復最真實的小舞,而且還要讓他愛上她!
「天吶!」單遠伶驚訝地掩嘴低呼。「你當真是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誰叫他那樣對我,沒罵他更難聽的話已經是仁至義盡了。」秦舞嗤鼻哼道。
「還有什麼更難聽的?」
「你不知道啊?可多得咧,像……」
不多時,閨房裡充滿了笑語宴宴,那愉悅的笑聲,歷久不散……
第四章
掀起窗幔的一角,秦舞偎近窗子,從搖晃的馬車裡往外看去。在夕陽西落的橘黃天際,一幢古麗堂皇的莊園坐落在一片廣大的草原當中,那座莊園佔地相當大,大到連遠望都見不著邊界。
這就是他們所要前往的靜莊嗎?泰舞又再看了一眼後,才放下窗幔,坐回原來的位置上。看著坐在對面正團目假寐的司敬之,她柳眉微微呢起,用唇形無聲地罵了句:
「懦夫!」
從清晨上車離開莫府後,他就一直假寐至今,看就知道是在故意躲她。他以為逃得了一時,就能逃得了一世嗎?秦舞皺鼻輕哼了聲,靈巧地挪坐到他的身旁,得意地隨著馬車的晃動,將半個身子的重量全靠向他。
她吃定他了嗎?狀似閉目沉睡的司敬之不悅地皺起了眉頭。一如秦舞所料,他是完全清醒的,卻苦於假睡的狀態,而無法將她推開。這是昨天哭得泣不成聲的她嗎?差別未免也太大了些。
在暮春之際,這裡的氣候還稍嫌涼寒,穿著輕軟羅衫的秦舞鼻頭一癢,輕輕地打了個噴嚏。
「會冷嗎?」司敬之假裝被她這聲輕響驚醒,語音模糊地問了句。
「還好。」她搖搖頭,更往他溫暖的胸膛偎了去。
「那就好,馬車到哪兒了?」司敬之起身掀起窗幔往外看去。「原來快到了,難怪氣候變涼。」他放下窗幔,趁此機會坐到秦舞對面的位置,避開了她的貼近。可惡!奸詐!秦舞不滿地撇嘴,在心裡不住低咒。
這點小伎倆,哪裡是他的對手?看到她臉上的神情,司敬之忍不住微微低笑,須臾,斂起笑容,正色道:「小舞,在進靜莊之前,我要先跟你約法三章。」
秦舞不語,只是睜著一雙大眼,眨阿眨地看他。
「第一,我們必須以表兄妹相稱;第二,你絕對不准在人前對我做出任何逾越的舉動;第三,你要好好地去認識那些人,在裡頭一定可以遇到一個你喜歡的人。」司敬之認真地板著手指頭—一說道。
而秦舞依然不語,依然睜著一雙大眼,眨啊眨地凝視著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司敬之沉了嗓音說道:「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