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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頁 文 / 駱沁

    楔子

    暖暖日光籠罩著官道,兩旁茂林綿延出一片涼蔭,間或揚起的鳥啼和展翅聲在寂靜中迴響,交織成淡淡的幽然氣息。

    清脆節律的馬蹄聲自遠而近,路的那端出現了一人一騎的身影。坐在馬上的白衣書生悠然地欣賞著道旁的連前翠綠,手上的把扇輕搖,這旁人做來造作的舉止在他身上卻似渾然天成,反替相貌俊逸的他增添了一抹不凡的優雅氣質。

    「想不到官道上也有這麼清靜的段落。」司敬之挑眉,微揚的唇畔噙著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因替好友莫群紹進諫而遭受貶放的他,此時正在前往許州赴任的路上。

    看了四周的景色,他估量著距離,略微沉吟。剩下的路途絕不超過十里,他就算閉著眼睛走,中午之前也定能抵達許州府衙,再加上難得遇到這麼令人身心舒暢的景致……

    司敬之唇畔一彎,臉上的笑意更加燦爛,將手中韁繩微微收緊,放緩了速度。就讓他在戴上烏紗帽前,再好好享受一下這種難得自由的悠閒滋味吧!

    突然——

    「救命!打劫啊!」驚慌的女子呼救聲打破了靜謐祥和的氣氛。

    司敬之臉上的笑容故去,原本閒適的氣質瞬間收起,眼中閃過一抹攫鑠,手中的折扇迅速收進懷中,一扯韁繩,掉轉馬頭朝聲音來源的茂林奔去。

    「救命啊片女子依然不停地喊著。

    越近林裡,隱約傳來的淙淙流水聲也越明顯,和呼救聲是同一方向。

    「救命、快來救人,人要死掉了啦!快來歷——」淒厲的呼狀又尖又銳,還因為音階過高而變為破音嘶啞。

    好……刺耳啊!司敬之明知這麼想很惡劣,卻還是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這種叫法未免也太誇張了吧?若真死到臨頭,哪還有力氣叫這麼大聲?心裡雖嘀咕著,他還是足跟輕點馬腹,加快速度衝了過去。

    遠遠地,看到一條波光漣漪的小河,還有一人坐倒河畔,而四周並無其他人影。不等馬完全停下腳步,司敬之已搶先躍下馬背,迅速地掠至那名女子身旁。

    「姑娘……」直至近看,司敬之不由得一愣。這根本是個孩子嘛!難怪他會覺得叫聲刺耳。「呃,小妹妹,你沒事吧?」看她那瘦小的模樣,八成不超過十歲。

    「你眼睛長哪兒去啦?居然叫我小妹妹?我十三歲了!」原本低著頭的女孩倏地抬頭,憤怒叫囂。

    怪得了他嗎?那瘦小的身形再加上看不清長相的髒污小臉,他沒改口叫她小弟弟就很好了。不過,那雙晶燦的大眼倒是漂亮得緊,他從未看過這麼靈動的瞳眸。面對她的無禮言語,司敬之只挑起一抹玩味的笑。好個有趣的孩子,遇到了打劫,居然還有精神跟他計較這些!?

    他啼笑皆非地搖搖頭,改了稱呼。「好,姑娘,那個把你害到快死掉的強盜在哪兒……」言語問,感覺一股強勁的勢於朝他後腦襲來,笑未退去,司敬之已直覺地伏下身子,順手將女孩拉低,閃開了來人的偷襲。

    「躲我身後!」司敬之一躍起身,將那女孩護在後頭,轉身迎向來人,看到一個手持木棒的少年氣勢洶洶地朝他奔來。看準時機,他身形一矮,躲過了攻擊,使個足掃絆倒對方,三兩下就輕鬆地把少年壓制在地。

    「放開我!好痛吶!放開我啊!」手臂被扭在背後的少年痛得哀叫連連,雙腿不住踢蹬,高聲謾罵。

    司敬之用膝蓋壓住少年的雙腿,制止他的躁動。有沒有搞錯?他要接管的許州治安竟敗壞到這種地步,連小孩都會打劫小孩?,他翻翻白眼,正想回頭安撫受驚的女孩時,後腦勺卻傳來一陣劇痛!

    猛烈襲來的昏眩幾乎讓司敬之當場倒地,他強忍著回頭,卻看到令他難以置信的一幕——剛剛那名被他護在身後的女孩手中抱著一塊大石,盯緊他的晶亮大眼中有警戒和驚惶不定的光芒。

    石頭上有血……那是他的血……仿個殘酷的事實讓司敬之瞪大了眼,但在他還來不及哀悼自己悲慘的命運時,再次降臨後腦的重擊奪走了他僅存的力氣一一地一本,頎長的身軀不支倒地。在意識逐漸模糊間,他聽到了木棒丟棄在地的聲音和少年焦急地呼喊道:一小『舞』,快!拿了東西快點走了……」

    小『舞』……這個名字在腦中迴盪,再無力支撐的司敬之眼前一黑,任腦後的劇痛帶他沉入了黑甜鄉中。

    第一章

    「司大人,這裡是許州還熱鬧的地方,雖然比不上長安城,可也挺有看頭的。」許州官府的盧大人熱絡地向身旁的司敬之介紹著。

    頭纏裹著白布的司敬之忍著腦後傳來的陣陣抽痛,敷衍地陪著苦笑。

    當一個人被人打昏在溪邊、直至傍晚才回來,卻發現馬和所有財物被洗劫一空,在無人可求助的狀況下,必須拖著受傷虛弱的身體硬走到許州官府;又因辦公時間已過被拒在外,迫於身無分文,還得縮在官府門前熬上一夜之後;再怎麼繁榮的景致,也比不上一張床榻來得吸引人。

    而在他包紮完傷口、職權也交接完後,盧大人見他一勝委靡樣,怕枯燥的公事過於乏味,很「體貼」地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安排了巡視的行程來幫他振奮精神,卻沒顧慮到這對經歷了一番苦難的司敬之而言根本是雪上加霜。

    「兩碗涼菜,泡好喝點啊!」盧大人帶他走到路旁的鋪子前朝裡頭喊了聲,而後轉向司敬之笑道:「來、來、來,喝碗涼茶,保證頭痛去掉大半。」

    司敬之勉強扯了扯嘴角。天曉得,他要的只是坐下來好好休息一會兒啊!想到自己一番好心卻把來災禍,不禁咬牙。那兩個死小鬼下手竟然這麼狠辣,要是讓他還到,非得給他們一頓教訓不可!

    但這又談何容易?那時一切都過於猝不及防,他根本沒看清兩人的模樣,擁有的印象也只有昏迷前聽到那聲類似「小舞」的叫喚,還有女孩那雙與髒污外表不甚相襯的大

    眼,漆黑圓滾,就像是……司敬之四下張望,想找個東西來形容那雙眼睛的靈活生氣,

    卻驀地睜大了眼——居然……找到了!

    緊盯著正要轉過街角的兩道身影,司敬之連忙追去,才一邁步就被人搭住了肩頭。

    「來,司大人,喝涼茶啊!」盧大人喜滋滋地端了碗茶遞到他面前。

    這老天賜下的機會可是稍縱即逝!深怕遲了會失去對方蹤跡,司敬之急急把茶碗推回。「你慢喝,我有急事,我再回官府找你!」丟下這句話後,他不顧兩手捧著茶碗的盧大人一臉呆愣,立刻施展輕功,頭也不回地往街角奔去,轉眼間就不見人影。

    尖銳嘈雜的童聲,不時地從一間破廟的後院傳出。

    「小心點啦,別打翻藥罐!」

    「哎呀,水都跑出來了,小七,你怎麼看火的?」三個孩童圍著一個爐子蹲著,又吵又鬧,顯得手忙腳亂。

    「最後的一味藥引來啦!」一個手捧藥包的女孩興奮地由外奔過,後頭還跟著一個年歲相仿的男孩。院裡的孩子見了他倆,都高興地舉手歡呼,大夥兒七手八腳地把藥丟進瓦罐後,繞著爐子蹲成一圈,原本嘈雜的空地頓時靜了下來,一雙雙小眼全盯著爐上那把缺了一耳的瓦罐,連大氣也不敢吐。

    靜默許久,方才奔進的那個男孩頓了一下,然後對女孩怯怯開口:「小五,你昨天用那麼大塊的石頭敲那個人,你想他會不會死掉啊?」

    小五一愣,腦中浮現昨天那個倒在河旁的身影,內心開始因罪惡感而惴惴不安。但她隨即牙一咬,怒聲罵了回去。「媽的,我有什麼辦法?我如果沒動手,別說有錢買藥,

    搞不好現在我們兩個已經被捉過官府了。誰叫你那麼沒用,連打個人也打不中!」她昨夜老做噩夢,夢見那個人變成惡鬼來找她償命,現在好不容易才忘了的,這死小三幹麼又提醒她?

    「怎能怪我?是你自己挑了個有武功的人耶!」小三不服地反駁。

    「等了半天只有他經過啊;而且誰知道那種酸儒會武功啊?哼!那種要敲兩次才昏的死王八蛋,不可能會有事的啦!」為掩飾心虛與不安,小五不屬地嗤哼,一低頭,卻突然發現有人在身後擋去了太陽,把她和小三罩在陰影之下!

    「酸儒會武功就活該被打倒溪邊不理死活的嗎?你們這群小鬼未免也大無法無天了吧!」當她還來不及有所反應時,一個陌生男子的諷刺聲在上方響起。

    原本爭辯得不可開交的小三和小五頓時呼聲,渾身發涼,兩人對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瞧到了驚懼。深吸口氣,小五緩緩回頭上望,那張咧著冷笑的臉讓她一口氣全梗在喉——昨晚夢裡糾纏了她一整夜的惡鬼如今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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