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洛煒
如果她尚有其他的內傷,騎馬回谷的顛簸只怕會讓她的傷更加嚴重,所以他抱著她,以非常平穩的速度往霧谷的方向走去,「風」則溫馴地跟在後頭。
「我們不騎『風』嗎?」雖然臉上的暈紅未退,身體也痛得厲害,莫語柔還是好奇的開口。
「不要吵!」他冰冷地回道。
「喂!你可不可以友善一點?我是病人耶,而且是拜你的寶貝馬所賜,我才會這麼可憐的。」她忍不住抱怨起來,這大冰塊竟莫名其妙地兇她,連一點起碼的憐憫之心都沒有。
「容我提醒妳,是妳不知死活地騎上『風』,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並不是別人綁妳上去的。」宇文豐淡淡地嘲諷著。
「要不是你逼我離開馬房,我也不會冒著生命危險做這種裡,說來說去還是你不對!」她馬上回嘴。
宇文豐忽然不走了,他低下頭望著她,深邃的眼如同古井般深不可測。陽光照射在他的臉上,耀眼得令她睜不開眼。
他忽然一笑,淡淡地問:「當我的書僮真有這麼糟?」
他的黑眸竟浮現了笑意,甚至還有一點兒的遺憾,面對這樣陌生的宇文豐,她竟無法開口回答他的問題。
「也……也不是,總之強迫別人就是不對的。」半晌之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下次別再這麼做。」他淡淡地吩咐著。
莫語柔倚在他的懷裡,感到迷惑不已;他到底是怎樣的人?和他說話總是會逼出自己最壞的一面,因為宇文豐冷漠的態度、嘲諷的語氣,每每弄得她哭笑不得。
如果他真是冷血動物,他就不會花時間陪伴「風」,好讓她可以安全地替「風」刷毛。
如果他真是無情,這段路他大可以騎馬回谷,不用親自抱著她這個馬僮,不是嗎?而且他步伐是如此地緩慢穩健,彷彿是盡了最大的努力,只為了不震動到她的傷口。
他,到底是怎麼樣的人?
※※※
宇文豐抱著她回到霧谷時,青兒正一臉焦急地站在馬廄前等待,直到看見谷主懷中的莫語柔時他才鬆了一口氣,隨即自動將「風」牽回馬廄內。
宇文豐不顧眾人驚訝的眼光,抱著她直走回自己的竹院。
「你要帶我去哪裡?」越過他的肩膀,莫語柔只看得出他正往一個陌生的地方走去。
「妳需要找一個大夫來看妳身上的傷。」他轉了個彎,走進一大片竹林中。
「這片竹林看起來好荒涼,怎麼可能有大夫?」竹映婆娑影,影入淡煙中,這風景看起來有點兒恐怖,她不自覺地又往宇文豐懷裡縮。
他低下頭,本想笑她不夠風雅,卻看見她怕得厲害,一雙冷眸不覺再次浮現笑意。
「會住在這裡的一定都是怪人。」她下結論。
宇文豐微曬,並不回答她的問題。穿過了一片竹林後,即來到了他所居住的竹院。
他將莫語柔放在床上,淡淡笑道:「這是我住的地方,也是妳休養療傷的地方。」
「什麼?」她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
貴為一谷之主的他為什麼會住在這種地方?她向四周張望了一番,只看到竹製的桌椅,和幾副字畫而已。
「你真的住在這裡?」連她住的蓮園都是精雕細鑿的樓台庭院,為何主人的居所會這麼地——簡樸?
「我喜歡安靜的地方。」他回答。「我去找大夫來,妳躺著不要亂動,再跌傷我就不管妳了。」
「等一等!」她頓時想起有一個不對勁的地方。「我為什麼要在你的房間療傷?谷主。」她對他來說應該只是一個馬僮。
「正如妳所說的,妳是被我的馬摔下來的。」
「那又如何?」剛才說她活該的也是他啊!真搞不懂他在想什麼。
「所以現在妳是我的責任。」語畢,宇文豐即轉身離開了房間。
「我是他的責任?」她反覆咀嚼這句話的涵義,最後對著門口大吼。
「我才不稀罕呢!臭冰塊!」
莫語柔髮怒的原因很簡單,當宇文豐說這句話時,他不僅滿臉淡漠,語氣中更是充滿了無奈和不情願。
自從和他見面開始,她從來沒有佔過上風,真是氣死她了!
「到底是誰受傷了?你自己不就是個大夫嗎?」須臾,門外響起了一陣宏亮如鐘的嗓音。這聲音聽起來非常的耳熟,莫語柔探頭一看,就看見南雷和宇文豐正一起走進來。
她坐直了身子,開心地想要和南雷打招呼,卻看見他拚命地使眼色,她會意地閉上嘴,一雙眼仍是好奇地盯著兩個人。
「小姑娘,妳怎麼弄成這副狼狽樣的?」南雷一手搭上她的手腕,認真地把脈,胖胖的臉上堆滿了和氣的笑容。
「我從馬上摔下來了。」莫語柔不好意思地說著。
「怎麼這麼不小心?」南雷輕斥,像是教訓自己的孩子一樣。
對於南雷異樣親切的舉動,宇文豐疑惑地皺起眉頭。
南雷快速地檢查了一遍,發現她只是腳踝扭傷,其他並無大礙。這時忽然心生一計,他賊賊地笑了。
「妳先休息一下,我和谷主有事要談。」他寵溺地拍拍她的肩,然後和宇文豐走出了房間。
「如何?」字文豐問。
「外傷只有腳踝扭到,這是小事,問題是她的呼吸略顯急促,不知道是不是傷了肺部?也或許是她跌倒時傷了肋骨,若是這樣就很嚴重了。」
「那檢查的結果是怎樣?」宇文豐一凜,臉上多了絲焦慮。
「你知道老爹我只擅長解毒及開藥方,這種接骨手法你比我還高明,當然是由你檢查、由你治療啦!」南雷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聰明了,宇文豐如果「親手」治療她,就必須對她負責了。
宇文豐的臉冷到了極點,他當然知道南雷在打什麼主意,但是如果他所言為真,在霧谷中唯一有接骨能力的,也只有他自己了。
「你最好不要騙我。」他冷冷地警告著,隨即再次進入房間,關起了房門。
南雷露出詭異的一笑,招了招手,藏在竹院外的其餘三人立即走過來。
南雷迅速地將情況解釋了一遍,四個人會心一笑,心裡打著相同的主意等宇文豐走出房門時,非要他對語柔丫頭負責不可!
房內,莫語柔對去而復返的宇文豐皺眉,因為他的臉繃得死緊,活像個報喪的人。
「喂!我只是扭傷腳,又不是大限將至,你不要擺那種臉給我看,觸我楣頭,好嗎?」
她先聲奪人的臭罵他一頓。
「妳是個麻煩。」他坐到床沿歎道。
「你才是個討厭鬼,我哪裡麻煩了?」
宇文豐盯著她脹紅的臉,以平靜的聲音道:「現在我要檢查妳的肋骨是否斷了,妳忍著點,可能會有點傷痛。」
話一說完,一雙手即探向她的衣襟。
「你要做什麼?」莫語柔嚇得花容失色,緊緊抓住自己的衣襟,以驚懼的眼光瞪向他。
「我也是個大夫,現在我要替妳檢查,不要大呼小叫的。」他以壓抑的聲音說道。
「檢查就檢查,為什麼要脫衣服?」她又羞又怒。
他長歎一聲,知道她一點也不懂肋骨長在哪裡。
「肋骨就是妳胸前的骨頭,我要檢查它們是不是斷了,就必須……用這個方法。」
莫語柔紅灩灩的嘴張得更大了,一張俏臉霎時變得火紅,她死命地搖頭抗拒,以看採花賊的眼光指責他。
「該死!妳的命重要,還是世俗的狗屁禮節重要?」宇文豐大吼一聲。她絕對有能力逼瘋一個聖人。
「禮節和命都很重要。」她小聲地回答。她怎可在一個陌生男人面前露出胸部?她不能違反從小奉行到大的淑女教養。
「妳!」他的眼眸射出駭人的火光。
她以為宇文豐會破口大罵,誰知他下一步卻是撕下自己的袖子,以布條綁住自己的雙眼。
「請你將衣服脫下。」他一字一句都充滿壓抑的怒火。
「我還是覺得不好……」少女的矜持始終存在。
「莫、語、柔不要考驗我的耐性。」
她一震,可憐兮兮地脫下了外衣,像個坦然受死的犯人,無限委屈的躺下來。
宇文豐深吸一口氣,憑著她的呼吸聲猜測她的方位,而後慢慢坐上床沿,一隻手探向她……「那是我的肚子。」當宇文豐的手停在她的腹部時,她尷尬萬分的開口。
他低咒一聲,慢慢地向上移,努力不去想像他所觸及的凝脂玉肌,只是專心地檢查她的骨頭是否有移位。
他的手是灼熱的火焰,所到之處皆引起了燙人的熱浪,令她全身發紅髮燙,她動也不敢動,只能閉上眼睛,任由他的大手四處移動。
「沒事了!」確定她無異樣後,他連忙收手,隨即站起身,背對著她,給她時間著衣。
宇文豐背著她解下了布條,他還記得她皮膚細膩的觸感……他舉起自己的手,發現竟然還有些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