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洛煒
一場豐盛的晚宴,就在笑聲不斷、舉杯邀酒和樂氣氛中結束了。
「時候不早了,該告辭了。」吃了個酒足飯飽,蘇縣令拍拍肚子,笑著站起身子,就要離開之時,他又忽然回頭,對東方煒道:「對了!我這還有一項禮差點忘了給東方公子了。」
「蘇縣令何必大客氣。」東方煒搖手,並不打算接受。
「東方公子,這可是了不起的東西,這是『慈雲寺』裡最特殊的靈藥,平常是求也求不到的,但住持相我是朋友,所以我隨身呢,就會帶上個幾瓶,你我相識一場,就算留給你做個紀念,也是好的。」蘇縣令從腰中取出一隻小瓷瓶放在桌上。
「小小禮物不成敬意,但公子莫小看了這瓶藥,這可是『慈雲寺』裡最值錢的東西,放在身邊,遲早會用得上的。」
「如此多謝了。」東方煒表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內心開始揣測他的用意,但換個方向來看,手邊若是有了靈藥,自己也算是多掌握了一分線索。
「好說,如此我就不再打擾了。」蘇縣令分別朝東方煒和張明德拱手道別,帶著「雲□巫女」離開了問霞別苑。
一直到兩扇大門關起,蘇縣令這才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那個東方煒會上當嗎?」「雲□巫女」抬頭,宴席之間,她注意到了對方有一對深藏不露的精明眼眸,看樣子不好騙。
「嘿!你送上的那一口毒,會有發作的時候,到時候,由不得他不服靈藥。」
蘇縣令嘿的一聲冷笑。
東方煒要是不服邪靈藥,就是死路一條,但若是服用了,嘿嘿!他這一輩子,就等著當一個廢人吧!
「哈哈哈!不管是誰,和我作對的就只有一個下場。」蘇縣令狂笑出聲,乘轎離開了。
※※※
涼亭內,東方煒與張明德也在討論剛才那一場好不容易結束的晚宴。
「東方公子,您的身子真無不妥的地方,是不是要找個大夫仔細檢查,我也好安心哩!」張明德始終覺得不對勁,蘇縣令平白無故上門,真的只是為了獻慇勤這麼簡單的原因嗎?
「我剛才地運氣檢查了一遍,並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那麼蘇縣令明天邀請公子過府一談,不知公子有何打算?」張明德又問道。
剛才在席間,因為有談到「慈雲寺」失火一事,於是蘇縣令特地邀請了東方煒明天至蘇府一趟,可以更詳盡地討論「慈雲寺」的問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東方煒沈吟了一會兒,做出決定。
「我明白了,公子是聰明人,應該知道怎麼做。」張明德心知東方煒已有打算,便不再多說。「至少今日的晚宴讓我們確定了一件事,那就是蘇縣令與『慈雲寺』的關係的確良好,不然就不會將『雲□巫女』時時常在身邊了。」
「嗯,兩者之間是否真是狼狽為奸、同出一氣,總會弄個水落石出的。」東方煒點點頭,真正的「雲□巫女」在自己的身邊,他相信自己會問出事情真相的。
「夜也深了,公子早些安歇吧!」
「今晚辛苦張員外了。」東方煒拱手道謝,幾日下來,他也察覺出張明德是一位心思相當細密的人,難怪會成為義兄在蘇城的眼線。
「哪兒的話,若是公子能順利逮到蘇縣令的小辮子,也是人民的福氣。」張明德笑著回答,他早認定了東方煒是人子殿下派來肅清貪官污吏的,對他的態度自然不同。
「希望如此。」東方煒淡淡一笑,轉身離開了涼亭。
無瑕雖是「雲□巫女」,但他絕不相信單純如她,會是那名可以禍世的巫女,反倒是蘇縣令有許多神秘的地方,既然如此,他自然不需要對任何人洩漏練無瑕真正的身份,張明德要的只是蘇州城的安定,其他的,就不是他該知道的。
※※※
回房梳洗一番後,東方煒很自然地又回到練無瑕的房間,在一頓各懷鬼胎的虛假宴席之後,此刻他需要的只有無瑕,只要和她在一起,看著她的笑臉,自己的心情就會變得極為輕鬆。
「無瑕。」他輕敲房門,跟著「呀」一聲地將房門推開。
房間冷冷清清的,桌上只點了一根蠟燭,床上的被子摺得整齊,完全沒有睡過的痕跡,東方煒低咒一聲,心中隱隱有一股不祥的預感。
「該死的!」再次仔細地檢查過之後,東方煒確定練無瑕又再一次離開了。
正當他鐵青著一張臉、踏出門檻準備出外尋人的時候,不遠處,居然看到了一身青衣的練無瑕!她正在距離自己約莫三公尺的地方踱步,時而仰頭看星空、時而低頭玩弄裙擺,一副很無聊的模樣。
「練無瑕!」那種以為已經失去、卻發現其實沒有的感覺是狂喜沒錯,但是怎麼也壓不過他發現無瑕不見時那種焦慮與狂怒,所以他還是只能大喝一聲,一來發洩怒氣,二來好確定那一抹纖細的身影是真是假。
「喝!」她被這聲怒吼嚇了好大一跳,身子震了一下,幾乎要跌倒了。
下一秒,她已經被一股力道掠過,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壓進一具溫熱熟悉的肉牆。
「公子?」她遲疑地喊著,味道很熟悉沒錯,但是她整個人被壓得連頭也抬不起來,實在無法確定對方是不是東方煒。
「哼!」無瑕聽到頭頂上傳來一聲悶哼,跟著按在她背上的束縛力量解除,她抬起頭,看到了東方煒一雙含怒的黑眸。
「你在生氣?為什麼,今晚的宴席不好玩嗎?」她偏過頭,有些好奇地開口。
「可是也不對,張員外不像是會這麼做的人。」
「你為什麼在這裡?」算了!和她生氣簡直是白費力氣,因為練無瑕根本就不懂他生氣的原因。
「啊!」她像是忽然想起自己在花園踱步的原因,俏臉一紅。「沒有,就是睡不著,所以我出來走一走。」
「為什麼睡不著?」他挑眉疑問,捧起無瑕的臉逼她望向自己,剛才那種心頭糾結的感覺不好受,他可不能讓她以一句「睡不著」就打發了過去。
「睡不著就是睡不著,哪有為什麼?」她蹙眉,堅持己見。
「那我換個方式問你,一般人要是心裡有事,就會睡不著,那麼讓你悶在心裡,睡也睡不著的事是什麼?」剛才地又是沈思又是歎息的,一定有問題。
「沒有。」練無瑕脹紅一張小臉,拚命地搖頭。
「無瑕,你還是不願意相信我?」他瞇起眼,瞧她這種反應,還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這……這不是相不相信你的事。」她難為情地別開臉,不知所措,卻也明白若是她不說清楚,以東方煒的個性一定不肯甘休。「我……我是在想今天發生的事啦!」
「今天發生的事?」這下子換成東方煒不明白了。是她身份暴露一事,是遇上惡人的事,還是「慈雲寺」的事?但這都沒必要面紅耳赤吧!
「從來……我從來不知道兩個人……兩個人之間可以這麼的親近,就好像變成一個人的感覺一樣,這種感覺我從來沒有過,但是……總覺得我已經不是原來的我了。哎!我自己也想不明白,所以才會出來走一走。」練無瑕紅著臉、低垂著頭,雖然有些吞吞吐吐,但總算讓東方煒聽明白了她在說什麼。
「你睡不著,就是在想這個?」東方煒有些訝異,卻有更多得意。
這個單純到幾乎無求無慾的小巫女,原以為她一輩子都會如此,所以他在態度上才會採取強勢手段,逼著她跟在自己身邊、逼著她習慣自己,不讓她離開,而現在,無瑕終於發現到了經過那一場歡愛之後,兩個人都回不到原點,生命中的一切都將有所改變,那麼感謝老天,他的苦難日子或許就要結束了。
「嗯,我說完了。」練無瑕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不再煩惱,於是她抬起頭開心地問道:「原來有心事要說出來才會快活,那麼該你了!」
「我?」東方煒聽了她的話,不禁十分錯愕。
「對,剛才你一見到我,就好生氣好生氣,你一定也是有心事,你把它說出來,就不會煩惱了。」練無瑕漾著一張笑臉鼓勵著。
「我沒有心事。」東方煒搖搖頭,他不會告訴這個小巫女自己是因為見不到她心慌意亂,所以才會這麼生氣。
「可是你剛才真的很生氣!連叫我的名字的語氣都好凶!」練無瑕懷疑地蹙起兩道彎眉,總覺得東方煒的笑容很詭異。
東方煒正在思索要用什麼藉口搪塞的時候,忽然察覺到附近有人影落地的聲響,他機警地轉身,將練無瑕擋在身後,跟著大喝道:「什麼人?」
「嘿嘿!小倆口甜甜蜜蜜的,當真讓人欣羨。」一名蒙著臉、身穿黑衣的男子從陰暗處走出,手上拿著一把亮晃晃的大刀。
「你是誰?」東方煒也取下了腰間的軟劍,戒備地望著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