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頁 文 / 洛煒
楔子
「很好。」夏侯蒼鷹原本絕望的眼瞳重新燃起了火光,他將女嬰交給朱雀,而後遞給他一支造型奇特的鑰匙……「從此刻起,你再也不是聖教的朱雀長老,忘了你的身份、忘了這裡所有的一切,永遠都不要再回來了。」
「是。」朱雀抱著女嬰,同夏侯蒼鷹兩人磕了三記響頭算是訣別,緊握著手中那支通往密道的鑰匙,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語纖!」眼看著剛出娘胎的女兒就這樣永遠分別,夏侯蒼鷹的妻子身子一軟,虛弱地倒在丈夫的懷中,任由淚水沾濕了雙頰。
「紫姬,你怪我嗎?」夏侯蒼鷹摟住妻子,同樣痛苦不堪。
「不,我不怪你!」她揚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倚偎在丈夫溫暖的懷抱中。「能成為你的妻子,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情。我怎麼會怪你?我始終知道……你和他們是不一樣的。」
夏侯蒼鷹低下頭,溫柔地吻上妻子帶著苦澀淚水的臉頰,跟著起身將屋內被自己點了睡穴的兒子抱出門外,依依不捨地看了他最後一眼。
「昊天,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們。」
最後夏侯蒼鷹重新鎖上門,摟著妻子一步一步走回床邊,屈指輕輕一彈,圓桌上的燭台應聲倒下,火苗在接觸到了絲綢桌巾之後,迅速地燃燒了起來……點點火苗蔓延成了無情大火,很快的,屋裡的溫度上升到了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程度,燦亮的火光將紫姬白皙的臉頰薰紅,更增添了幾分美麗。
「怕嗎?」他將妻子柔軟的身子攬得更緊,柔聲問道。
「有你陪著,我什麼都不怕。」她在他懷中堅定地搖頭,露出一抹美麗的淡笑。
「是,我會一直陪著你。」夏侯蒼鷹回報妻子一笑,緊緊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纏、情意纏綿。「希望我們的死,能夠結束這一切。」
火,蔓延得更快了,兩個人不再說話、緩緩閉上眼睛,平靜地面對著即將到來的死亡……
第一章淚菩薩
暮春三月、日光融融。
在這個暖洋洋的初春午後,不管是道地的杭州百姓或是旅人遊客,大部分的人都會聚集在這間有名的客棧裡,點一壺酒、配上幾道精緻小菜,好好將西湖的風景看個飽。畢竟這家「春喜樓」可是城裡視野最好的客棧,轉個頭向外望去,就可以看見春風輕拂過碧綠色的湖面,那種春花爛漫映綠池、柳條梟娜擺舞腰的美麗景致。
而此時在客棧裡,唯一沒有將目光停放在美景上的,就是坐在頂樓、高居上座的紫衣少女。雖然面前的圓桌上擺滿了美酒小菜,但是她卻絲毫沒有動筷子的興致,只是只手托著臉頰,以一種百般無聊的神情盯著「春喜樓」旁的小巷。
巷子裡聚集了一些人,他們個個虎背熊腰,不像是賞春的旅客,倒有七八分練家子的氣勢,這五、六個漢子非常有紀律地圍成一個小圈圈,而被他們包圍在中心的,是一名身穿白衣的俊雅少年。
他們說話的聲音不大,但是對於擁有高深內力的少女而言,她可以將他們之間的談話聽得一清二楚。
「臭小子,乖乖的把大爺要的東西交出來!」為首的大漢低喝一聲,霍地拔出腰間那把雪亮的大刀。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閣下是不是認錯人了?」白衣少年好脾氣地解釋,俊秀的臉上寫著無奈,他根本不知道這些人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少跟我裝蒜!你要是再不交出來,這條小命可就保不住了。」大漢將手中的大刀用力晃了晃,威脅的意味十足。
「我真的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少年俊秀的眉目蹙起,泛起一絲不耐煩。
「大哥,您瞧他這個模樣,會不會是我們真弄錯了?!」一名穿著藍袍的男子低聲問道。眼前這個少年斯斯文文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就算會武功,也不過是花拳繡腿,怎麼可能會是劫走寶物的人?
「你們認錯人了。」白衣少年以平淡的語氣說著。
「認錯人?哼哼!你難道不叫冷寰,這圖像上畫的人難道不是你嗎?」大漢從衣袖中拿出一張人像圖,上面繪有一名俊秀斯文的少年,果然與眼前的少年有七八分神似。
「我的名字的確是冷寰,但卻不是你們要找的人。」白衣少年歎氣,不過是想來杭州晃晃,誰知道風景還沒看成,就被這一群麻煩給堵住了。他揮揮手,不以為意地就要從眾人身邊走過去。
「別走!」大漢大喝一聲,身子一轉又擋到了冷寰面前,氣呼呼地吼道「你居然敢瞧不起我張鐵!沒有人能把我們『耀武鏢局』的人當猴子耍。」
若是以全京城的鏢局來排名,他們耀武鏢局離不算是數一數二,卻也不是沒沒無名的小鏢局,就拿他張鐵來說,大江南北走鏢的經驗就有四、五十次,可算是一個資格老到的鏢師,怎麼也無法忍受「失鏢」這種丟臉的事,他就算拚了命也要將鏢物尋回才行。
「我不認識你,又怎麼會瞧不起你?」冷寰輕歎一口氣,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碰上這種不講理的江湖人士。
「小子,今天要是不讓你把東西吐出來,我大刀王張鐵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張鐵話一說完,舉起大刀就朝冷寰的頸項直直砍了過去──「噹」的一聲,當那柄大刀差一寸就要砍上冷寰脖子的時候,卻被一股力道硬生生彈了開來,張鐵整個人更被那股力道震得退後好幾步,虎口痛得差點連刀都握不住恕?
「有高手,快戒備!」張鐵一聲令下,所有人立刻拔出了腰間的武器,紛紛以刀尖、劍尖朝著少年的方向。原來他看似斯文無害,卻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
冷寰對於有人相救一事卻絲毫不驚訝,只是莫可奈何地以目光掃了四週一圈,在確定沒有看到半個人影之後,心裡頓時明白了這一定是那個老愛隱藏在暗處的「恩公」搞得鬼。
「不要玩了!快點把東西還給他們。」冷寰抬起頭朗聲說道,知道對方一定躲在某處竊笑不已。
「可惡!小子你納命來。」張鐵認定了眼前的冷寰在故弄玄虛,想到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年居然這樣戲耍自己,他氣得提起大刀,卯足了功力又朝冷寰砍了過去。
「噹」一聲!大刀再次被彈開,下一秒,張鐵與耀武鑣局的人只聽見耳邊傳來咻咻咻的風聲,跟著就發現自己完全動彈不得,就連張開口也只能呼喊出「呀呀呀」的聲音。幾個人拚命用眼珠子轉呀轉,想看清楚到底敵人是用什麼襲擊他們的,當他們怎麼找都找不到暗器,卻只在地上看到幾粒花生米的時候,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恐懼的神情。這……到底是哪門哪派的高手啊?!
四、五個人同時高舉著刀劍,張口結舌的模樣看起來十分滑稽好笑,冷寰搖搖頭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正想轉身離去的時候,一張紙條卻從天而降,緩緩地飄落在張鐵的面前,上面以娟秀的字跡寫著:
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鐵張王刀大是也。
張鐵一張臉氣得通紅,脖子上的青筋更是一條條的清楚浮現。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冷寰知道自己就算說破了嘴也沒用,當張鐵衝開穴道的時候,自己絕對是對方第一個要砍殺的對象,想想還是早一點離開為妙。
「張鑣頭,這全是一場誤會,我那位朋友就是喜歡開玩笑。」冷寰輕歎一口氣,無奈地拱手道。「她也沒存什麼惡意……至於貴鑣局失竊的東西,我一定會勸她奉還的。」
看著張鐵怒張的銅眼,冷寰聰明地住了口,知道再解釋下去,張鐵可能會氣得吐血身亡,他抱拳行了一個禮,迅速地離開了現場。
就這樣,小巷子裡恢復了原有的平靜,只剩下幾個大漢高舉著手中的兵器,怒瞪著同一個方向,活像是寺廟前的門神銅雕一樣,吸引了不少路人的目光。
「無聊。」主角都走了,戲也演完了。高坐在春喜樓的紫衣少女輕歎一口氣,拿起酒杯輕啜了一口,緩緩蹙起了兩道新月般的彎眉。
身穿紫衣的少女看起來年紀很輕,一頭長及腰間的黑髮就像是最上好的綢緞,隱隱透著夜色的柔光,她的頭上並沒有多餘的髮飾,只是以淡紫色的髮帶繫了兩條辮子垂在胸前,小巧的臉蛋上最吸引人的是一雙晶亮的黑瞳,還有粉紅色的小嘴,再加上她的膚色十分白皙透明,使她整個人看起來充滿了靈動秀麗的氣質。
「唉!」少女發出歎息聲,非常不文雅地將頭「咚」一聲地倒在圓桌上。
這種無聊、讓人氣悶的工作,到底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啊!
紫衣少女含著自憐的眼淚,再一次感歎自己的不幸。她姓羅名語纖,今年剛滿十七歲,自小和隱居山林的爺爺學了一身的武藝和醫術,本來是想試試自己的本領、好好闖蕩一下所謂的江湖,誰知道現在卻得成為冷寰的隱形保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