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痕
「取悅自己的妻子是件樂事,你想要的,我都會尋來給你。」飛離已有決心,笑著對她道。
「我沒說我想要芙蓉。」秋水熟知他的固執與他的霸性,連忙澄清語意,免得他一下了決心後,就沒人能改移他的意念。
「那你想要什麼?」飛離思索了一會兒後,目光灼灼地看她。
「你,我只要你。」秋水沒有閃躲他的目光,伸出手點著他的心房。
「六月初六過後,我叫大師兄為我們主婚。」飛離攬住她的腰身拉近她。他謹記著鳳雛對他的叮嚀,要與她在她出陣後完婚。
「好。」秋水不知他要排在她生辰時完婚的用意,只是一心應著他所有的要求。
「把煩人的事先擺在一旁,安心在這等著做新娘子,別再參卦了。你每占一次卦就耗損過多的元神,我捨不得。」只要她佔卦,她的身子就變得更虛,他實在不忍她勞累過度。
「依你。」秋水早已習慣他獨斷的個性,柔順地道。
「關於你派給我的事,多虧你有先見之明,只派織羅那個火爆小子去剿流寇是不妥當的,我得去看著他,等北邊平定後我就回來陪你。」飛離一想到她交給他的那個麻煩師弟,就想家著自己又要去看著一頭火爆的瘋馬,當馬伕去了。
「你要去多久?」秋水拉著他的手依依不捨地問。
「我會盡快回來,你等我。」飛離吻著她的唇瓣,緊握住她的手。
「我等。」秋水歎了口氣,棲在他懷中合上美眸。多少年來,她只能在高高的芙蓉閣上倚窗而立,遠眺著遠處的雪霽堂,靜靜地等著他前來相聚。身為城主,不能破規出陣,在處處不能由她的生命裡,等待是她的生活方式,而她也早已習慣了等待。
秋水惶惶地想,度過十九大限後,一切都可有新的變更,不必再縛鎖在這裡。
她有個夢想,希望可以陪著飛離四處隨性地遊走!去看看大千世界,去瞧她未能賞過的山山水水,但這個夢想,卻僵固在那個預言裡——只要她能度過十九歲,如果她真能活過十九的話。
第二章
「韋莊?怎麼上芙蓉閣來了?」
秋水擱下了手中的書本,訝然地看著向來忙碌的韋莊,沒經由她傳命卻自行上來芙蓉閣。她轉頭看看楚雀,以為韋莊是要找她,楚雀卻揮著手說不是。
「小姐,您吩咐過要隔城半年,但有一位老者堅持要見您,我命人將他攔在城外。」
韋莊恭謹地站在門外道。
「見我?」秋水狐疑地皺眉,她沒出過陣也沒出過城,怎會認識城外的人?
「他自稱是尊師的故人。」韋莊細心地再向她報告。
「我爹的故人?叫什麼來著?」她爹爹在城外還有什麼故人?
「盧亢。」「大唐右參軍盧亢?」秋水眨著眼問。那不是她爹爹生前相交的老友嗎?
「小姐,要讓他人城嗎?」韋莊謹慎地問她。
秋水沉思,在她佔了那副怪卦後,此時讓外人人城萬是不妥,但來者卻又是她爹爹的至交,不讓他進城來又好像說不過去。
「小姐?」韋莊還在等她的答案。
「領他人城,帶他上芙蓉閣來。」秋水點點頭道。
她一說完,韋莊便關上閣門去迎接。
只讓一個外人進城來應該會沒事吧,可是秋水有點不放心,又想拿卦來佔,於是對楚雀吩咐:「雀兒,幫我拿卦盤來。」
秋水拿了卦盤開始卜算,還寫下批言,過了一段時間,韋莊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小姐,人帶到了。」韋莊領了人站在門外請示。
「韋莊,你不是說只有一人嗎?怎麼多了另一個?還有,韓渥不待在他的嵐霞堂也跟來做什麼?」秋水看著門外的四條人影問,四個人中她認得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愛湊熱鬧的韓渥。
「另一位是隨盧前輩來的,韓師弟則是對這人不放心所以才跟來。」由於盧亢是貴客,又說一定要帶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人城,所以他才讓他一同進了城,至於小師弟是太閒了。
「罷了,都一起進來吧。」
「秋水。」盧亢進門後,看見數年未見的秋水,覺得她出落得更美了。
「盧世伯,多年不見,您老別來無恙?」秋水站起身淡淡地笑問。
「托福,身子骨還硬朗。」來隱城這一道,需翻山越嶺經過重重天然險阻,一路上,可累壞了他這遲暮的老人。「今兒個怎有興致來我隱城?」秋水在楚雀奉茶時,看著疲憊的盧亢問。
「秋水,鳳雛在世時曾對我說你是位千古難得的曠世英才,今日一見隱城在你的治理下安順太平,富裕安康,我更要來找你了。」盧亢進城後更是認為來這找人真是找對了,現今天下大亂,有哪個地方能像她治理的隱城這般安泰。
「世伯過獎,秋水不才,平平無奇,是爹爹在您面前吹捧過多了。您大老遠地來找我有什麼事?」秋水不善於對外人寒暄客套,說了兩句後,便問他遠道而來的理由。
「舅父,您說的活神仙……就是她?」跟著盧亢同行的左元承,兩眼猥瑣地打量著容貌更勝西施、王薔的秋水,色心頓起。
「公子,你的眼珠子再賊溜溜地盯著我家小姐,當心我挖了它。」站在楚雀身邊的韓渥冷冷地提醒左元承,敢這樣大膽地盯著秋水,簡直就是色膽包天。
「師弟,來者是客,別無禮。」韋莊瞄了韓握一眼,要他在客人面前守規矩些。
「硬要跟來,挨罵了吧?」楚雀小聲地嘲笑他。
「是你教夫不嚴,他才會凶我們這班師弟。」韓渥悶悶地瞪了她一眼。
「元承,自重點。」盧亢輕斥了左元承,轉而對秋水道:「老夫今日來,是想請你傚法誥葛臥龍出隱,救世濟朝。」
「救世濟朝?」秋水對他的要求感到有些突兀荒誕,她哪時起有這種本事了?
「對,希望你能答應老夫。」
「世伯,秋水是漢人,大唐之事與我隱城不相干,且秋水與家父只是江湖之輩,秋水沒您說的救世濟朝本事,恕我不能答應。」秋水委婉地拒絕道。隱城祖先有遺命,絕不可事自漢後的任何君主,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城之主,要管好自己的城都快忙翻了,哪有空閒去救別的國?
「你若肯報效朝庭,現在的政局就會改觀。事關大唐百姓,請你念在我與你爹的交情上賣我一個薄面,出世救唐。」她若真的像鳳雛所說的神通廣大,一個隱城都能因她而富庶了,那局勢混亂的朝庭又有何不可?
「世伯,您可知秋水會卜卦?」秋水沒有答應他,只是望著桌上她剛寫好的批言問道。
「知道,你爹說你是個神算。」盧亢聽了精神一振。
「神算不敢當,方纔我曾為唐國和您卜過一卦。」秋水壓低著嗓音說著,憐憫地看著他。
「卦言批了什麼?」盧亢沒察覺秋水黯然的表情,坐正了身子洗耳恭聽。
「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堯幽囚,舜野死。」秋水語調沉沉地念道,眼神對他充滿了同情之意。
「你的意思是……大唐氣數盡了?」盧亢保想了半晌,惶恐地向她求證。
「是的。其實不用批卦也可知,大唐朝中自張九齡罷相貶官後,朝政大權落至李林甫手中;李林甫為相,牛仙客為尚書,朝中忠貞正宜之士或遭排擠、誣奏、流貶放黜,防外患的武官將須們則是驕傲輕敵、荒佚失職,自當力竭兵稀不能抗敵,大唐即使不滅也會易主。」秋水分析著唐國的朝勢,這種無度的國家,荒唐放任奸相的君主,實在很難還有什麼生機可言。
「你……你怎麼只卜卦就能對朝中的情勢如此瞭解?你真的像你爹說的是個算仙。」
秋水一解卦就讓盧亢啞然無話,不禁讚歎。
「我不是仙人。既食人間煙火當然也要知人間世事,對於大唐,我只是略知一二而已。」秋水柔聲笑道,不以為自己是什麼仙人。
「雖然現在朝中是由奸人掌權,但公忠愛國、身持清廉之土也不是沒有,皇恩浩蕩,相信皇上遲早能明察醒悟,及時回頭。」心中雖已信了秋水卦言大半,但盧亢還是相信他們唐主能再振作起來,不致落到秋水所說的局面。
「你們唐人眼中的明君,不問政事只專寵後宮妃子,求丹藥、拜神祇,不問蒼生問鬼神,政事權納於小人,這樣的皇恩,世伯,我勸您就別奢望了。」秋水一字一句地淡去他的希望。以她來看,那種君主合該是會因此斷送朝脈亡國的。「難道我就不能為大唐做些什麼嗎?」盧亢的心一沉,看著自己老弱枯瘦的雙掌。「人事代謝、古去今來,是屬常態,大唐該滅就是會滅,這不是您一人能力所能及的。」秋水瞭解他身為臣子的忠心,歉然地對他安慰。
「即使你出世也不能改變政局?」盧亢仍對秋水抱著一絲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