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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頁 文 / 綠痕

    在他起身欲走前,藏各搔搔發,掙扎了好一會後才不甘不願地問:「還記得鬥神這一號人物嗎?」

    怎會突然提到那個神?

    晴空狐疑地睨著他,「記得。」那個曾經大殺同僚及陰界之鬼,並挑起神鬼大戰戰端的神仙,名聲早傳揚到佛界去了,聽說當年為了阻止鬥神,神界的兩名戰神藏冬和鬱壘,幾乎都把命給賠進去,而這場惡鬥的最後結果也造成了三敗俱傷,好不容易等到天帝親自出面,這才把鬥神給永遠囚封在牢山上。

    雖然很不想回憶往事,但認為也該讓他明白一下事情嚴重性的藏冬,索性把內情都抖出來。

    「那你知不知道,想當上鬥神,必須具備什麼條件?」表情沉重、語氣沉重、心情更沉重的藏冬,又再續問。

    他搖搖頭,「不知道。」神界的規矩那麼多,他這門外漢哪會懂?

    「必須能駕馭足以毀滅三界的神之器。」要不是因為曾和雷頤的第一任主人鬥過一回。見識過雷頤的厲害,他和鬱壘幹嘛要躲那票找他們回神界幫忙的同僚?

    晴空愕張著口,「毀滅……三界?」

    藏冬歎了口氣,「鬥神之所以是鬥神,就是因他駕馭得了雷頤。」

    愣站在原地的晴空,兩目張得極大,手一個不穩,碗中的黃豆不小心灑了出來,顆顆橙黃色的豆子滾落至地面上。藏冬搖著頭,彎下身子替他撿拾起遍地的黃豆。

    「如今鬥神是永封了,但雷頤可沒有。」就連三界都可以毀滅了,人間、魔界、妖界……雷頤又怎會看在眼裡?

    「那……」

    「為求自保,因此不只是神界……」蹲在地上的藏冬仰起頭來,語氣十分遺憾,「佛界、鬼界,都不會允許雷頤重獲自由。」

    昏鴉振翅飛過窗外的林梢,血艷的夕照映在晴空的臉龐上,他深吸了口氣,難以接受地低下頭,散落一地的黃豆,在光影下看來,似一顆顆斷了線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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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蹤我?」經式神回報,正欲前往第二個地點的雷頤,在快接近嗔婆的大宅時停下了腳步,回首看著暗地裡跟了他一日的彎月。

    自暗處裡走出的彎月,並沒有迴避他的問題,「我想知道你在玩什麼把戲」

    那日聽他說,他在趕時間,她不知他究竟是在趕什麼時間,以及究竟是何事,可以讓他夜裡提著綠焰牡丹燈在魔林間趕路,在天色將明時,則換上一隻紅色燈籠繼續在林間走著,而她更想證實的是,在他未經她的同意,就找上雲中君取回她的夢想與希望後,他是否會再找上她的另一個前任主人。

    「你曾說過,無論我要做何事,都別把你扯進來。」雷頤怡然一笑,走至她的面前彎下身子,「為何你改變心意了?」

    她懶得拐彎抹角,「你找嗔婆做什麼?」

    「拿東西。」他一語帶過,邁開長腿就想繞過她。

    已經知道他來魔界目的為何的彎月,隨即揚掌攔下他,「我並沒有要你為我這麼做。」

    他聳聳寬肩,「我自願的。」

    「雷頤………」她還想說些什麼,但他卻以一指按上她的唇,話中有話地交代。

    「你跟來了也好,隨我一同去面對她把。」據碧落之言,彎月很甘於目前的生活,不計較有無那些被奪走的東西.若非失望過度,她又怎會如此?她這心結,她必須由自個兒打開。

    彎月怔了怔,神色複雜地別開臉,「碧落告訴你的?」她明明說過要守口如瓶的。

    「你交了個好朋友。」為了不讓她逃跑,雷頤親呢地環住她的腰肢,邊說邊拉著她入宅。

    據地甚廣的巨宅,甫踏入內,繞宅而植的綠柳即撲面而來。撥開垂掛著的柳枝走向前,映人眼簾的,是一幢幢古色古香的亭台樓閣,在這座宅院裡,有著織坊、繡房、染庫,以及曬紗的棚架分別坐落在宅中各處,以小橋流水隔開,在宅心正中央,還有一池人工小湖。

    被雷頤拉著走過染坊來到湖心小亭時,彎月止住了腳步,怎麼也不願再往前前進一步,她兩眼直望著湖的對岸,那些掛在竹棚上,一匹匹懸垂下來的五彩布匹以及絲紗,當吹過布匹的風兒吹拂至湖心小亭時,在她耳畔,彷彿聽見了許許多多的人,他們低響在風裡的愛與恨。

    直冷至心頭的顫意泛過她的全身,帶著些恐懼,她將視線移至棚架旁的織坊,不出她所料,在織坊的門內,有著一抹背對著他們,看起來背脊微駝的身影。

    「以你的能耐,殺她根本不成問題。」將織坊裡的嗔婆掂量過一回後,雷頤兩手環著胸,滿腹的迷思。「為何這些年來你不殺了她奪回屬於你的東西?」臉色蒼白得似紙的彎月,此刻身軀顫如風中秋葉,緊緊拳握的雙手,因過度用力而毫無血色。一言不發地她,緊咬著牙關,奮力想挺過心中那一閃而逝的殺意所為她帶來的痛苦。

    「我不再問了。」見她面色不對,雷頤趕緊將她扶至亭裡坐下。「你在這歇著,我去去就來。」

    當雷頤轉身而去時,彎月伸出一掌本想攔住他但她的小手在空中停頓了很久,終究還是硬生生地撤回,聆聽四下無所不在的熟悉織機聲,她忍不住摀住雙耳,不願去回想,當年嗔婆是如何取走她的愛恨將它們織成綵緞。

    卿卿不斷的機杼聲,在雷頤踏進織坊內時戛然而止,手捧著一截斷線的嗔婆在織機上回過頭來,瞇著老眼打量著眼前來意不善的男子。

    她的聲音在老而又沙啞,「你是為彎月而來?」

    愈是看眼前的這個嗔婆,層層解不開的疑惑也就愈泛在雷頤的腦海裡,他不懂,這個老邁得身軀猶如乾枯的橘子,手腳不聽使喚、連站也站不宜的老嫗,何德何能可讓彎月如此懼怕?

    刺耳的咳嗽聲在屋裡一聲泛過一聲,咳了好一陣的嗔婆,在順過氣息後,杵著枴杖下了織機。

    「你不會連個老婦人也殺吧?」婪魔雲中君遭殺之事,已在魔界中傳揚開來,她原本想雷頤應當不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沒想到,他卻來得這麼快。

    「抱歉,我的這雙眼,分不出男女老幼。」想到彎月還在外頭等著,雷頤只想速戰速決,他抬起一掌凌空捉來一柄劍。

    也不認為他會手下留情的嗔婆,望了近在眼前的門檻一眼。

    「你是該早點逃的。」快速攔擋在她面前的雷頤冷冷逸出笑。

    豈料嗔婆非但不逃,反在下一刻舉杖回身刺向他,頗感意外的雷頤隨意揚劍一擋,但施在劍上的力道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沉,逼他不得不收起散漫的心情認真了起來,就在這時,原本端放在屋內的彩級與織錦,卻自捆布的紙碇上齊飛而出,層疊纏繞住他,強大的力過緊緊將他捆縛住。

    魔不可貌相,怪不得她曾是彎月的主人……受困的雷頤,不禁重新估量起這個道行與外表成正比的嗔婆。

    織繡著眾人愛恨的布匹,透過布料滲進了他的髮膚之中,在他身上造成了細細密密的疼,猶如針刺也似刀割,在嗔婆手執著尖端銳利的木杖,欲趁此良機一鼓作氣襲向他時,雷頤深吸了口氣,稍一使勁即震碎撕裂了身上的布匹,殘布碎成片片,猶如七彩的雪花飛散在屋內,當未抵地的破碎布片飄掠過嗔婆的眼前時,一劍將對準了他的木杖劈砍成兩半的雷頤,同時揚起另一掌施出一朵法蓬,將蓮心朝她的眉心直蓋而下。

    在雙方止住了動作後,屋內有一陣子失去所有聲響,一縷冷汗劃下嗔婆的額際。

    遭佛界法蓮定住的嗔婆,低首看著那柄架上她頸間的利劍,持劍的雷頤不但不止住力道,反而還任劍身刺進她的頸膚,陣陣森冷的劍氣自她破口的頸間急速泛蔓至她的全身,她駭然望進雷頤那雙無絲毫暖意的灰眸裡。「我……我願把她的愛恨還給她……」不敢試煉他的耐心,嗔婆忙不迭地討饒。

    「在哪?」雷頤隨即將長劍自她的頸上撤開,改以五指深深掐按著她的喉際。

    枯瘦的指節顫顫地指向屋中角落深處,那一正獨自擱擺在壇上的綵緞。

    「你使喚了她多少年?」看著蒙塵的綵緞,雷頤暗自加重了指間的力道。

    她幾乎喘不過氣來,「近、近千年……」

    「毀你千年道行,公平吧?他微扯著唇角,眼中寒光一閃。

    「不——」

    痛徹心肺的呼號聲,在雷頤以另一掌穿過她的胸口時爆發開來,他無動於衷地自她胸坎裡掏拔出某種東西,在將手抽回來時,一迸將掌心之物給捏碎。

    「你毀了我所有的道行……」髻散發亂的嗔婆,恐懼地睜大了眼,看向他手中那顆耗費了她畢生心血,才凝聚而成的丹元。

    雷頤攤攤兩掌,「我撒謊。」

    頓失力氣、胸口劇烈疼痛的嗔婆頹坐在地,雷頤則是慢條斯理地蹲在她的身旁,笑拍著她寫滿風霜皺紋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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