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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綠痕

    但鬱壘卻與她不同。

    「我殺了她。」他抬起頭,冷著聲,眼中的恨意是她從未見過的。「將她拖至妳的墓前,殺了她。」

    在迎向他銳利的黑眸時,她深深屏住了氣息,沒料到他的恨意竟是如此深切,然而她知道,在他恨意的背後,隱藏的是更多無處可洩的傷心,她知道,他是為了誰而這麼做。

    她伸手輕輕撫上他的臉龐,「神界知道這事嗎?」他是個神,萬一神界知道他犯下殺人一罪……

    「那夜,只有嘲風獸見著了我行兇,但嘲風獸並未將這一切告知神界。但我相信,神界對這事早就知情,只是,他們打算對我睜隻眼閉只眼。」也許是上頭知道,若是不讓他尋仇以洩失愛的痛苦,他將會在神界或是人間興風作浪,而本身具有無比功績的他,原本在神界就無神敢動他,更何況有神荼在他們面前為他說項,因此,這千年來從無任何神祇前來追究他的罪責。

    聽了他的自白後,鳳舞不忍地垂下目光,微微的疼,在她的心底蔓延開來。

    他一眼就將她看穿,「妳認為那些人的死與貶,以及我的所作所為,均是妳的錯?」

    她自責地問:「不是嗎?」非若因她,怎會有這麼多人牽連進來?她甚至還害了鬱壘。

    「不是。」鬱壘坐正身子,清晰明確地告訴她,「是我的錯.」

    「你的?」

    「我不該離開妳回神界,不該任妳被拖下皇后之位枉死。」他每說一句,就更責怪自己一分。「妳若不死,妳就不會把一切責任都推在妳身上,妳若不死,妳就不會為他們傷心難過.」

    「鬱壘……」她不斷搖首,甚想上前掩住他的唇不讓他再說下去。

    「千年來,我一直都很後悔當時我為何要離開妳。」他緊緊交握著十指,用力得指節都因此而泛白了。「因此,錯在我,不是妳。」

    鳳舞站起身,不發一言地用力將他擁進懷裡,阻止他再自責地多說任何一句。

    以往,她總是不明白他眼底為何會時而流洩著傷心,她找不到他傷懷的由來,也無從去探究。但現在她知情了,也終於明白他在她身邊,為何會既痛苦又快樂,一想到他的歡喜悲傷全都是為了她,她就為他心疼不已,更捨不得他因她而在愛恨之中,翻騰輾轉得走不出來。

    「後悔遇上了我嗎?」靠在她的胸前,他凝視著桌上燦燦生輝的燭火。

    「你呢?」她則是望著遠處,極力不讓眶中的淚水落下來。「等了我千年,你悔嗎?」

    「不悔。」他稍稍推開她,仰首看著她明媚的容顏,「天上人間,我只要妳。只要有妳,就夠了。」

    她的淚,再也盛載不住,悄悄滴落在他的面頰上。

    為他的癡心,也為慶幸自己在陰間流浪了千年,歸來人間後,仍是有個一如千年前愛著她的神祇在等著她,以往,她一直想要記起過去,卻不知道,她在無形中早已擁有那麼多,她只是沒去看,沒去留心在她身邊的人而已。

    他凝望著她的淚眼許久,而後,執起她的手,在上頭印下一吻。

    「知道了過去後,還願與我成親嗎?」在她知道了那麼多之後,她會不會動搖,會不會生悔?她還會用相同的目光看著他嗎?

    鳳舞將他臉上的那份沒把握,全都捕捉進眼底,半晌,她推開他,逕自褪下他披在她身上的外衣,再脫下身上的外衫,不發一言地走至床榻邊脫鞋上榻,然後將僅剩的衣物全都褪去。

    怔坐在原地的鬱壘,張大了眼看著她每一個動作,直至他在她的小臉上,瞧見了開始泛起的紅雲,他總算是會意過來。

    起身將熟睡在她房門邊的伴月趕出去,鎖好門後,他走向她,途中在經過花桌時,順道吹熄了燃燒得美好明亮的燭光。

    第七章

    「我來錯時辰了?」接受大黑臉招待的神荼,尷尬地對屋主幹干陪著笑。

    天色猶未晨亮,大地仍是惺惺忪忪的,匆匆下榻著衣趕來應門的鬱壘,冷著眼,再賞這個不識相的同僚數記冷刀。

    「好吧,算是我的錯.」神荼委委屈屈地歎口氣,「我也實在很不願意來找你,但,你的時限到了。」天底下有哪尊神比他還要可憐啊?在上頭被其它同僚又逼又壓,來到了人間,還是得接受同樣的下場。

    心情霎時惡劣到極點的鬱壘,不悅的面色,更是凝重得再上一層樓,讓不得不來傳話的神荼,苦情地垂下兩眉,小媳婦似地扁扁嘴。

    但他還是把話帶到,「上頭派我來通知你,你得快回神界,不然你將被去除神格,永遠被貶於人間.」

    「告訴他們,我自願被貶.」鬱壘說著就想關上門.「慢著,鬱壘……」在他賞起閉門羹前,早料到他下一步動作的神荼,兩手緊緊扳住門扉。

    「我本就不在乎那個虛名。」以他的性子來看,真要在乎名利,他當年哪會去挑個門神之職?那些浮華不實的東西,他從沒放在心上過.神荼猶豫地啟口,「但……」果真如他所想,這傢伙真是一點也不希罕得到那些身外物。

    「你到底走是不走?」想到又要再聽他說教,鬱壘再次板起了臭臉。

    「慢。」不放手的神荼,用力擠進門內跟他說明後果。「神界不會允許你留在人間的。」

    「為什麼?」正想反手把他推出去的鬱壘怔了怔,讓有機可乘的神荼成功地鑽進門裡.「因為──」他話還沒說完,兩眼頓時一轉向,直不隆咚地瞧著出現在鬱壘身後的鳳舞,而後,他隨即臊紅著臉別過頭去。

    發覺他表情怪異的鬱壘,不解地看了看自己的身後,沒想到原本還在榻上睡著的鳳舞,只穿了件薄衣就前來查看去應門,卻去了那麼久都不回榻的他。

    他頓時肝火竄燒,「妳就這樣出來?」也不把衣領拉妥些,頸間、香肩的肌膚全都露了出來,加上這件單薄的衣裙也沒垂曳至地,讓她圓潤小巧的腳趾頭全都讓人瞧光了。

    「有什麼不妥嗎?」還不是很清醒的鳳舞,愛困地抬起手,孩子氣地揉著眼。

    「當然不妥!」鬱壘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在怒吼了,他三兩下脫下自己的大衣將她包裹起來。

    一手掩著臉的神荼,小聲地在嘴邊低喃。

    「就算你那麼做,也掩飾不了你已經把她給吃了……」瞧瞧她,頸上的吻痕清晰可見呢,更別說她那一臉紅潤幸福的嬌怯模樣,有多容易讓人引發綺想了。

    颼颼兩柄寒刀,立刻再朝多嘴的神荼招呼過去,又被掃到兩記冷眼的神荼,馬上識相地低頭扮出懺悔的模樣。

    「快去裡頭換套衣裳。」鬱壘壓下滿腹翻攪不已的醋意,將軟靠在他懷裡打瞌睡的鳳舞往屋裡推。

    「嗯……」她睜開渴睡的眼,看清門外的來客是誰後,決定不打攪他們敘舊,拖著懶洋洋的步伐,打算走回房裡再睡一場。

    「回神。」她一走後,鬱壘即不客氣氣地瞪向還在臉紅的神荼。

    「啊?」他眨眨眼,甚是可惜地看著佳人離去的方向,不過在鬱壘站至他面前阻擋他的視線後,他趕緊清了清嗓子,端出一副正肅的樣子。

    鬱壘把他們方纔的話題繼續接回,「神界為何不允許我留在人間?」

    「因為……」說到這點,神荼就變得吞吞吐吐的,不知好不好讓他知道上頭對鬱壘真正的心態.「他們怕我在下頭作亂?」老早就把上頭神祇們的心態揣摩過的鬱壘,冷冷地漾開了笑。

    「對……」瞞不過他,神荼也只好吐實,「天帝就要派八神將來捉拿你了。」就是因為上頭的神祇們,擔心原本就像匹無主馬兒的鬱壘,在脫離了神界後會更加無可拘束,在人間濫用他的神法禍害人間,為免會有這等情事發生,如不能收回他的話,那麼也就只能……除掉他。

    鬱壘嘲弄地哼了哼,「八神將?」想當年神鬼大戰時,那八個神將都還沒冒出頭來呢,就派那幾個神將也想收他回神界?

    「相信我,八神將也不願接下這件差事的。」神荼撫著額,試著把再次糾結起來的眉心疏散開來。「他們原本就在為陰界派鬼差大舉進入人間之事在忙著,現下還要撥空來處理你這樁棘手的事,他們也是很有怨言。」誰想接這種爛差呀?光聽到對象是鬱壘,眾神就修法的修法、忙公務的忙公務,什麼借口名目都出籠了,就是因無神願與鬱壘對上,因此這件爛差才會落到八神將的頭上。

    鬱壘在唇邊淡淡勾起一抹颯涼的笑意,「叫那八個神將最好是別來,不然……」

    「不然?」神荼光是聽到這兩字,就不怎麼願意去想像他可能會做的事。

    「我不會在意神界將會少了幾位神將的。」頂多到時叫天帝再另外拔擢幾名神武官晉陞為八神將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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