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記川

第19頁 文 / 綠痕

    因此他一直拖,也一直找。拖延他倆的時間,好看它能否織就出一段不下於舊戀的新戀情。在這段時間內,他不斷找著的是,探測她的心是否還似千年前一樣,安靜地棲身在他的身邊。

    見她悶不吭聲,鬱壘指著身後發出誘人波光的河面。

    「如何,要喝嗎?」

    到底該不該喝?這問題她在見著那棵銀杏樹後,她早有了答案。

    鳳舞踩著小小的步伐走向他,每往前一步,他便益發緊張一分,直至她再也受不了他臉上那既憂心又傷心的神情,她索性快步衝向他,一把勾下他的頸子,給他一記讓他吃驚的響吻。

    纏著他不放的紅唇輕咬著他的下唇,在他吃痛地想往後撤時,她更奮力攀住他頎長的身子,拉低他用力吻上他的眼眉,用力吻去他的不安,和他的懷疑。

    「怎麼了?」終於被放開而能喘息片刻的鬱壘,無法瞭解地看著她兀自悶憤的小臉。

    「我不喝了!」她撲進他的懷裡把他擁得死緊.「不喝了!」

    他的驚訝遠比她想像中的大,「為什麼?」

    「如果我的過去讓你那麼傷心,那我就不要想起它,我不要你傷心。」她悶悶地在他胸前說著,「為了你,我可以當個沒有過去的女人,為了你,我可以一無所有的重新開始,你比那些我不知道的過去更重要!」

    被她擁著的鬱壘,聽了她的話後,感覺她像大漠裡的風沙,正用情意緩緩地侵蝕著他,一點一滴將他掩覆在這片她所造成的流沙裡.喉際的哽咽,令他出聲有些困難,「妳擔心的是我?」

    「我只有你啊,不擔心你,擔心誰?」她在他胸前捶了一拳,怪他的不解風情。「你就一定要我把它說出來才算數是不?」

    「只有我?」喜悅充滿腦際的鬱壘,不太確定地問。

    還問?再捶他一記。

    他切切地捧起她的臉龐,與她眼眉相對,「真的?」

    不打算讓他繼續質疑下去的鳳舞,以最直接的行動來證明她的心意,而行動的方式就是……猛力拉下他的頭,把他吻得天旋地轉……喔,這招還是自他身上學來的。

    但這記由她主控的長吻,很快就走了樣,被他綿密的柔情取代後,它變得輕拈慢挑,在這之中,所存著的不是情慾或是其它,而是她的一片真心。

    被他拖著而始終無法抽身離開這記吻的鳳舞,在他總算是稍稍饜足後,氣喘吁吁地瞪著他。

    「這樣……夠不夠證明?」要是他還要再來一回的話,姑娘她可不行了。

    「夠了。」鬱壘俯下身將她摟緊,不讓她看見他眼底浮動的淚光。「很夠了……」

    ☆☆☆傲然獨立的寒梅,展瓣綻放的那一瞬間,隆冬深沉的步伐,在天地間乍響了起來,仔細側耳聆聽,一層又一層埋覆林木樹梢間的飛雪,因積雪過多,在林間的某處重重落下。

    手中拎著數枝方採來的紅梅,鬱壘印在雪地上的步子輕淺似無,跟在他身旁的伴月,身子的顏色已與雪色融成一色,若不是牠那對金色的眸子,還真教人看不出山林雪地裡有牠的存在。

    自大漠西處來到這座渺無人煙的山林,算算也有月餘了,目前他是打算在隆冬過後,再到他處尋覓將來他與鳳舞共有的新居所,因此今年冬季,他們倆得在這座深山裡暫時過著山野生活。

    返家的腳步驀地止住,兩眼直視前方的鬱壘沒有回首,只是低聲在嘴邊哼了哼。

    「真有耐性。」那個自他們去尋記川起,就一路跟在他們後頭的申屠令,竟到現在還在跟,沒想到上次在山魈那裡讓伴月咬了他一回,他居然還學不乖。

    跟在他身旁的伴月也發覺申屠令的存在了,牠仰首望了望鬱壘。

    他低聲吩咐,「打發掉他。」以他的神力而言,是無法徹底除去那只道行高深的魔,但若只是想將申屠令逐走,倒也還綽綽有餘.眨眼瞬間,腳邊的伴月已然不在,原地只留下淺淡的四個印子。

    放任伴月去狩獵後,鬱壘拿起手中的紅梅嗅了嗅,清淡疏雅的香氣隨即在他的鼻梢蔓開來,他抬首遠望,在林間深處,有座規模不小的宅子。

    此時在生了火,四下暖氣通融的宅子裡,位在書房的鳳舞,正兩手環著胸,瞪看著一幅幅掛在牆上,全部只存背景,但主題卻空白的畫作。

    她再低看向案上那幅剛畫好,筆墨還未干的黃鶯圖,而後,她歎了口氣。

    拜託拜託,這回墨跡可千萬要在鬱壘回來前乾透,不然她要是來不及收畫,而他老兄卻回來了……

    「怎麼不把眼添上?」突然出現在書房裡的鬱壘,邊看著發呆的她邊伸手取來案上的筆.「等等……」心底的請求都還沒說完的鳳舞,忙不迭地想阻止他再次為畫中的黃鶯點上雙眼。

    但這回,她的動作還是慢了點.「妳想說什麼?」已經為她代勞,將畫中黃鶯雙眼點上的鬱壘,偏著頭看向一臉無奈的她。

    經鬱壘「神」來一筆輕點後,原本棲停在畫中枝椏上的美麗黃鶯,隨即有了生命,在畫中振了振雙翅,輕巧地飛出畫中往房裡沒關緊的窗扇飛出去。

    「我想說……」目送黃鶯遠逸後,鳳舞邊搖頭邊歎氣,「再這樣下去,我的畫會永遠賣不出去的。」每次被他這麼多個兩筆後,她辛苦了大半天所畫的東西,就統統只剩下點綴的背景,要是他這個多事的習慣不改……她還是認命畫山水畫好了。

    「妳還是想下山賣畫?」鬱壘不是滋味地問。

    「嗯。」畫就是繪來讓人欣賞的,而且所賣的錢,也能讓他們多出一小筆的收入。

    一想到那些見過她的畫,就馬上端來大把銀子苦苦求她再多畫一些的人們,鬱壘愈想愈反感,而更令他厭惡的是,那些自喻為評鑒家,身上卻都是銅臭味的老翁們,每回去找她買畫,個個都用垂涎的眼神看著她便罷了,修養差一截的,甚至還明目張膽的想佔她便宜。

    他煩躁地揮揮手,臉上明明白白寫明了,他根本就不贊成她再下山去拋頭露臉。

    「有我在,咱們餓不死的。」身為神仙,要圖個溫飽還不容易?就算他不使用神法,光是他擁有的一身醫術,只要隨意找座城鎮落腳開間醫館,也夠他們一輩子吃喝不盡了。

    「我知道你沒什麼辦不到的事,但……」不知他到底在彆扭些什麼的鳳舞,挫折地坐在一旁溫暖的炕上。

    「但?」他先是將手邊的紅梅插在書案上的瓶裡,邊問邊脫下沾了雪的外衣來到她身邊。

    她仰起小臉,「我不想當個無用之人。」

    她不知生前她是以何為生的,但在她來到人間的這些日子來,她已習慣了自立為生的生活方式,現下突然要她去依靠一個人,雖說沒什麼不好,但,她就是覺得日子空閒得好可怕。

    也脫鞋上榻的鬱壘,坐至她的身旁盯審著她沮喪的小臉許久,他忽地執起她的柔荑。

    「咱們成親吧。」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成親?」怎麼說著說著,他就突然轉到那麼遠去了?

    他微微側首,帶笑地睨著她。

    「不想嗎?」成親後,她若是不想隱居,他可開間醫館,並在館內弄個房供她賣畫,如此一來,夫唱婦隨,他更可名正言順的嚇阻那些對她別有居心的男人。

    鳳舞撇撇小嘴,「可以考慮一會嗎?」

    「不行。」他嘴邊的笑意更壞了,握住她的大掌也隨即收緊,將她給拖至懷裡.「那還問我?」跌進他懷中的她,半真半假地對他板著臉。

    他附在她耳畔低語,並啄她一記,「只是讓妳掙扎一下罷了。」

    她怕癢地縮著肩,但食髓知味的他,吻勢非但沒有中斷的跡象,反而還移師至她的頸間,半啃半咬起她來。

    「你不是說採完梅後就要下山去買點柴火嗎?」她連忙推著他,「趁天未黑前快去,順道幫我買點彩料和繪紙回來。」

    他慢吞吞地自她胸前抬起頭,一手勾著她的衣領,「這是不是代表妳願意嫁我?」

    「你快出門去啦!」阻止整件衣衫都被他拉下的鳳舞,紅著小臉推他下榻。

    在她唇上再撈到一個小吻後,鬱壘這才滿意地下榻穿鞋,拿來避雪的外衣後,朝她點點頭.「別忘了我的提議.」他可是不接受拒絕的。

    「知道了,去吧。」她也下了榻,送他送至外頭的門口。

    在他走後,再也掩飾不了臉上飛揚的笑意,以及心頭滿溢的那份幸福感,她伸手掩上大門,像只歡愉的鳥兒般,腳步輕快地踱回書房,再次在書案上取來新的繪紙,打算畫對戲水鴛鴦。

    但她才描了個大略的草圖,家宅門前的銅環遭人輕叩了兩下。

    鳳舞狐疑地揚起眉。算算時間,出門不久的鬱壘應當才走不遠而已,而且鬱壘素來都是隨時隨地出現,不怎麼用大門的,但若來者不是鬱壘,會是誰?誰會在這種天候下來到深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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