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痕
「我是不介意。」她的心裡有個結卡得她不上不下的。「但你呢?」
「嗯……」鬱壘撫著下頷思索了半晌,隨後對她拋了個媚眼,「我對老爺這個稱呼還滿感興趣的。」
這個答案……到底是介意還是不介意?
坐在他對面的鳳舞,兩手端著因盛著熱茶而熱烘烘的茶碗,感覺掌心因此而暖和了起來,而店小二的那句稱呼,則是讓她的臉龐緩緩飛來兩朵艷艷紅霞。
好吧,她承認……每每想到總是有外人將他們倆想成是夫妻一事,她便會暗自在心底歡喜個老半天,她更愛聽人們說他們倆有張夫妻臉,或是天造地設這一類的話語.只因為,在她身旁的這個男人,一日復一日下來,她愈來愈不能抵抗他那誘人的吸引力。
他這個門神也許是對自己的外表不在意,也從沒注意過其它女人看著他時的眼神,當然,他更不會知道在這一路上,曾有過多少女人以艷羨的眼神盯著她瞧,時常穿著黑色勁裝的他,神采舉止,原本就與凡人不同,在他那張俊逸非凡的臉龐上,時常勾著一抹看似又邪又壞的笑意,總是讓看過他一眼的女人,心神就這般茫茫地被他牽著走了。
而她,也是被牽著走的一個。
鬱壘呷了口熱茶,一手撐著臉頰,兩眼半是帶著研究半是帶著欣賞,好笑地瞧著為了一句話而臉上表情千變萬化的鳳舞。
廂房房門遭人輕敲了兩下,鬱壘出聲應了應,方纔的店小二打開房門,讓合力扛來注滿熱水的大木桶的店內三名下人,將他們所要求的東西搬至廂房的角落。
「客倌,不知您還有何吩咐?」將他們的晚膳擱上桌後,店小二笑咪咪地站在他面前討賞問。
鬱壘給了他幾枚打賞的紋銀,「暫時就這樣,沒你的事了,下去吧。」
「多謝客倌!」眉開眼笑的店小二,很快地帶著其它人走出房外。
「妳累了一日,也冷了一日,洗個熱水澡讓身子暖和起來吧。」將她的包袱放在浴桶邊的小桌上後,他繞回桌邊坐下。
鳳舞先是看看毫無屏風也無遮避物的房角一會兒,再轉首淡淡瞅看著他一副沒事的模樣。
遲疑的音調在房內拖曳著,「你……不避一避嗎?」杵坐在那裡,他是想觀浴不成?
「咱們是老爺和夫人呀。」鬱壘邊說邊將店小二帶來的熱水壺,擱至火盆上保持溫度,還很刻意地回頭對她大剌剌地笑了笑。
她默默地瞪視著他邪惡的笑臉。
這男人……還真的想看她淨身。
她微微握緊粉拳,想起了他在這一路上老是擅作主張地替她打點好一切,不會來問問她的主意,更不會像其它人一樣,看她的臉色行事,就算她的姿態擺得再怎麼高,氣焰再怎麼嚇人,卻老敵不過他勾在嘴角的笑意,因此他總是為所欲為,並且老擺出一副穩操勝算的模樣。
好,就洗給他看!
決心挫挫他銳氣的鳳舞,不發一言地走至浴桶邊,背著他開始褪下身上層層厚重的衣物。
這不在鬱壘的意料中。
手執茶碗的鬱壘,訝然地看向她腳邊,緩緩堆積了她的外衫內衫湘裙衣帶,而後在衣物堆裡,出現了雙玉白色的小腿,正當他的視線往上挪移時,她已跨入浴桶將整個人侵至裡頭,露出一對香肩並伸出一截藕色的粉臂。
「咳!」想喝茶鎮定一下的他,很快就被嗆咳到。
絲絲的笑意偷偷溜出鳳舞的嘴角,但她很快地壓下,儼然像個沒事人似的,拆散了頭上的雲鬢髮髻,抖落一片黑澤閃亮的長髮,讓它們飄浮在熱氣氤氳的水面上,而後慢條斯理地洗起發來。
耳邊傳來又急又快的步伐聲,並附帶了一句對伴月低沉的威脅.「給我去門裡待著不許出來。還有,閉上眼,不然我就親自幫你封起來!」
很如意,也很得意的鳳舞,在洗淨了長髮後,以掌心掬水拂過手臂,愉快地聆聽著房內急促的換息聲,一點也不同情那個自作孽的男人。
在蕩漾不定的水面間,她瞧見了自己因熱而通紅的臉龐,掬水渥臉後,恍然間,一道男音鑽進她的心底。
落花零落如許,舊恨千千縷……
那究竟是怎樣的過去?
止住了動作的鳳舞,眼眸也跟著水面一樣波動不定。對於她想尋回的遙遠過去,在踏上了尋找記川的旅程後,她愈來愈想知道,也愈來愈害怕去知道。
知情後,真會如那個算命所說愛恨交織嗎?憶起了往昔後,鬱壘還會似現在這般待她嗎?他會不會變?眼底會不會又出現那種每次回憶起過去時,就會深藏的心傷?現下她能以這副模樣留在人間了,那條記川水,真有必要去喝嗎?
而鬱壘,為何跟她在一塊會是痛苦又快樂?
當他看著她時,他是在看些什麼?是在看著以前的她,抑或是現今的她?而他的痛苦是否是因以前的那個她而造成的,現在的她,是否為他帶來了些許快樂?不知為何,她就是會忍不住去想這些,想些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小鼻子小眼睛愛妒的女人,想些……該怎麼讓鬱壘只專注地看著現今的她的方法。
「鳳舞,水都涼了,快起來。」已經煎熬過一回合的鬱壘,在她久無動作時,在她身後淡聲提醒。
「嗯。」她漫不經心地應著,兀自坐在桶內一手托著香腮沉思。
驀然探出的大掌自她身後抱住她,動作快速地將她抱離浴桶,並飛快地用乾淨的衣裳將她包裹起來。
「這又是……」火熱的氣息吹拂在她耳畔,他撩人地問:「在誘惑我嗎?」
倏然清醒的鳳舞,無法動彈地站在原地,感覺按放在她胸腹間的掌心,似股熱火,正源源不絕地透過薄薄的衣衫熨燙著她,他的掌心好熱,氣息好亂,而她,也一樣。
「鳳舞……」這回音調裡多了份歎息。
她沒敢回首,「什麼事?」
「不想穿上它嗎?」鬱壘只手撈來她包袱裡的衣衫,將它懸在她的面前。
「啊。」她這才想起全身光溜溜的自己,目前只用一件衣裳包著。
決定就忍受這麼多的鬱壘,禁不住引誘,拉開披在她肩頭的衣裳一角,低首在她香肩上啃了一記,隨即引發她全身的顫抖,她連忙搶下懸在面前的內衫,正想套上時,卻發現他緊摟著她沒放手。
「你……」她紅著臉,慢吞吞回首看向身後的他。
「嗯?」鬱壘調整了她的姿勢,讓她面對面地與他相視,兩人的身軀也完美貼合著。
「你的笑很容易讓人想入非非。」她直盯著他唇邊那抹看似邪惡的笑意。
「相信我。」他兩眉一挑,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喃,「現下我腦子裡想的,絕對不只是想入非非而已。」
美麗的紅雲在她的頰上炸開來,玩火自焚的她拚命壓低螓首,拒絕再看輕佻的笑意一眼,或再多聽惑人的嗓音一句,並且開始想著該怎麼全身而退,但,只披著一件薄衣的她,眼下實在是無處可逃。
「別擔心,在妳準備好前,我不急。」鬱壘只消一眼就明白,他低首看著她拉扯著他胸前衣襟的動作,又壓低了嗓,「不過,倘若妳繼續勾引我,待會我就不對先前說的話負責了。」
鳳舞馬上放開他,並抱著衣裳退離他三大步。
「快穿上吧。」他旋過身,背對著她走至妝台邊,而後朝身後的她勾勾指,示意她穿好後就過來。
七手八腳穿好衣裳的鳳舞,頂著一頭濕淋淋的發,來到妝台前的小椅上坐下,他隨即捧來乾淨的布巾,擦拭著她的發。
端坐在妝台前,鳳舞直視著前方泛著黃銅色澤的銅鏡,在鏡裡看他為她擦發的模樣。
「怎麼不說話?」擦完了她的發後,他拿來桌上的木梳,仔細梳理起那一頭直曳至地面的長髮。
「你要離開人間嗎?」她幽幽地問。
「妳聽見我與神荼說的話了?」他手邊的動作頓了頓,馬上明白她為何會問這話。
「回答我。」她無心與他計較該不該竊聽這回事,現下她只想知道,身後這個寵愛她的男人會不會離開她。
鬱壘不語地梳著她的發,看著手中纏繞著他指尖的青絲,他想起了在未央宮裡的那夜。
那夜,她的髮絲也是這般依依戀戀地停留在他的指梢間,雖,時間很短暫,但他卻用一千年的時間來緬念,一千年來,他每日每日都在心底提醒著自己,絕不可輕易忘卻他們之間的任何點滴,只因他怕她會在他一個不注意中,就消失在他的回憶裡.如此小心翼翼在心中珍藏了她千年,眼看著千年時限即將來到,她終於再次出現在人間了,珍視的回憶不但復活,且更加生動地呈現在他的眼前,這無上的喜悅,是筆墨也難以形容,言語也無法訴盡的,但在他嘗到無上的欣喜之餘,時間卻不能等他,他知道,若他不聽神荼之勸想強行留在人間,那麼,往後他將無法再回神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