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綠痕
聶青翼的兩眼瞇成一條窄窄的細縫,「做人是要量力而為的。」
「為了我自己、為了聶府的名聲,我就是不想輸給她們怎麼樣?」她驕蠻地把頭一甩,芳唇曉得高高的,擺明了和他耗上。
他冷瞪著她死拗性子的模樣,「說來說去,你還是為了名聲而做人?」欠水的女人,太久沒被他澆了。
「那是因為屬於你的東西又沒被人槍過。」他哪知道那種被搶的感覺?他的心底當然不會酸,但她已經悶在裡頭酸很久了。
他愈說愈惡毒,「又沒人敢搶你。」誰敢搶這個表裡不一,騙死人不償命的女人?
她氣息猛然一岔,熱辣辣地衝著他的鼻尖把話頂上。
「對啦,我的行情是沒你好、沒你俏,不滿意的話,你於嘛不去挑外頭那些等著你欽點的花花草草?」誰不曉得他聶家大少不愁女人?想要他的女人金陵城俯拾皆是,而她還不知道應該排第幾個才對!
「再說一次。」聶青翼開始想捏斷她那白嫩纖細的頸子。
他冷靜的警告,比什麼火爆怒嚷都來得嚇人和恐怖。
絳棠瞬間緊急停止已經梗到喉間的爆嚷,只能硬生生的把它們都吞回肚子裡去,緊抿著小嘴,大氣也不敢吭一聲地望著他已經愈變愈陰沉的俊容。
視線全部被她佔據住的聶青翼,沸騰的火氣因她這表情馬上被加熱至頂點,在他的胸臆裡滾滾翻騰。
太過份了,竟然對他擺出一副小媳婦的樣子,這叫他要怎麼不去在意她那雙隱含著淚珠的杏眸,頻頻啃咬的柔軟芳唇,和自她身上傳來的顫抖?
女人永遠都有她們藏在暗裡的手段,而扮小裝柔弱,這招偏偏又對他很受用。
真是欺人太甚,難道他連扮一次壞人的權利都沒有?
「走。」聶青翼懊惱地深深吸吐,腳下一轉,「既然你不累也不想睡,那我帶你出去透氣。」
「可是我……」
「工作不會跑掉,別管它了。」他冷掃她一眼,獨裁地把她的抗議全都扔到腦後。
很會看人臉色的絳棠乖乖地閉上嘴,任由他將她帶到另一個她不常去的庭院裡,在面對一園景致角度最好的廊上坐下,把她圈進懷裡用厚重的外衣將他們兩人都包裡起來。
無心賞景的聶青翼,在接觸到她那雙冰冷的柔荑時,濃密的劍眉又不禁深深緊蹙了起來。
「看你的手。」他邊搓暖她一雙指尖都紅腫不堪的小手時邊數落,「才幾天的工夫,你就弄成這副德行。」
「織錦本來就會這樣嘛……」心底雖然有點暖洋洋,但絳棠還是不敢挑這當頭再去挑戰他的怒氣。
「織完這次後就不准再織,我要把那些織錦的東西全收了。」聶青翼將她的雙手握進溫暖的大掌裡,悶悶不樂地把下巴靠在她的肩頭上。
「呃……嗯……」看情形,目前好像是沒有商量的餘地。
嗅著她的髮絲濡染了空氣中的梅花香味,聶青翼滿腹的火氣悄悄降了下來,尤其懷裡的佳人又難得乖得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綿羊,他就怎麼也找不回再與她發火的念頭。
她說她有他這一號剋星,可是她不知道,他也有她這個吃死他脾氣的小魔女。
「你……還在生氣嗎?」跟他比起來,她發現她的性子算是很好了,哪像他這道狂風,要是真被他給狠狠掃過,她一定會被修理得從頭到腳亮晶晶。
他裝出惡臉,「那還用說?」
「需不需要我來哄你一下?」絳棠在他懷裡轉身,仰起小臉朝他綻出甜笑。
「你也知道要來哄我?」總算有點良心了!
她的小手緩緩摸索上他的頸間,花樣的唇輕輕撫過他皺得緊緊的眉心。點過他那會凶人卻又深邃的雙眼,柔吻過他兩頰的線條,他卻按探不住地拉下她的臉龐,將她甜甜的笑意全都納攏在他的口中,急躁又深切地汲取地遠勝寒梅的沁心香氣。
她像個嘗罌粟嘗上癮的人,不知該怎麼離開這張讓她迷醉忘返的唇,她喜歡他佔有的懷抱這般摟緊她的感覺,他在吻她時糾纏的灼熱氣息,以及他眼底時常藏有的一點寵溺,一點帶笑的愛憐。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他怎麼變臉,他都是個及格的情人。
他的吻,有種春天的味道,和纏繞不去的梅花香……
梅花香?絳棠忍不住睜開眼,怔怔地望著庭院裡那株在月下雪光之間靜靜盛綻的梅樹。
「怎麼了?」勾不回她的甜吻,聶青翼只好順著她的眼光看去。
「我沒注意過府裡有株這麼大的梅樹。」好巨大的梅樹,想必樹齡定有很多年。
「自我有記憶起,那株梅從不曾開過一次花。」聶青翼轉著眼眸回想,「但在你來的那一天,它卻在枝頭上結滿了花苞,不久後,它就一直盛綻到現在。」
她的眼神有點迷茫,「它好像我夢裡的那株梅。」
「夢裡?」他轉過她的臉龐。
「我夢裡有一株像它這麼魁梧碩大的梅。」都已經夢了那麼多年,她老早就記清楚那個悲慘夢境裡所有的人事物。
聶青翼的聲音忽地變得有點急切,「什麼樣的夢?你再說清楚一點。」
「我說了你不可以笑我喔。」她有些猶豫地看著他。
「好。」他直點頭。
「在我的夢裡,我是一株梅的花靈,我的花身就像是那株梅樹一樣。而且在夢裡,有個王母后花園裡的雞婆仙郎,每天都對我的花身澆水。」
聶青翼的眼眸忽地亮了起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懷中的人兒。
她邊說邊訴苦,「而且那個雞婆花郎不只是澆我水而已,他還害我變成了天界裡最巨大的一株梅樹,並且讓我得了懼水症,所以我才會……」
聶青翼的心神並沒有集中在她的話尾上,只是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雪似的容顏。
「你在想什麼?」他不會是不相信吧?
「我也有個夢中人。」沉默了許久後,他滿面笑意地放口。
絳棠很懷疑,「你也有?」怎麼這麼巧,大家都有可夢的夢中人?
「嗯。」聶青翼興高采烈地揚揚眉,「而且,她還有個名字。」
「叫什麼名字?」她抖了抖身子,窩在他的懷裡取暖,漫不經心地問著。
「歲寒。」
絳棠的動作驀地中止,緩慢地抬起頭來,一雙美麗的杏眸睜得老大,直直瞪著他那愈笑意惡質的笑容。
「你……你……」她結結巴巴地指著他。
「難道你從不覺得……」他壞壞地將臉湊近她那震驚的小臉,「我和某個人長得很像?」夢裡的歲寒,可和她姑娘長得像極了,所以才讓他第一眼就看中她。
「你……你是那個叫澤雨的?」這怎麼可能?怎麼從沒有人告訴過她噩夢真的會成真?
他優雅地頷首,「我很可能就是你口中的那個雞婆仙郎。」嫌他雞婆?好,記下來。
夢裡整她多年的仙郎,是她眼前的這個未婚夫?
從未聯想過他與澤雨面貌的絳棠,有點禁不住這個打擊,無法否認他們的長相愈看愈像,就連這種壞到骨子裡的賊笑此刻看起來一模一樣,更別說他們都有雞婆的共同舉動,和愛澆花灌水的惡習。
她究竟是哪一世忘了要燒香?老天爺居然這麼整她。
「孽緣啊……」絳棠無語問蒼天地趴在他胸口哀哀長歎。
聶青翼則是撫著發,「難怪我一看見你就覺得手癢。」
「我們居然都在彼此的夢裡……」她垮著小臉,很想知道夢裡的情境究竟會怎麼發展下去。「後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會在這裡見到你?」
「我也不清楚,我還沒夢到後面。」聶青翼也跟她一樣不解。「也許繼續夢下去就會知道原因。」
絳棠很哀怨地抿著小嘴,「意思就是我還要繼續被折騰。」
「我已經很克制了。」他很忍讓地向她聲明他已經有一陣子沒再那麼做了。
「夢裡沒有。」就算現在他手下留情,但回到夢裡,那個澤雨才不會讓她好過。
「別又自艾自憐的。」他心情甚佳地在她耳邊勸哄,「會在同一個夢裡,又能結為未婚夫妻,這代表我們倆有緣,別人連修都修不到,你應該高興才是。」
她壓根就不同意,「話都是你在說。」他又不是受苦的一方。
很不想因她那表情而產生罪惡感的聶青翼,摟著她直叫她別又往牛角尖裡鑽。
「拜託,你沒有那麼委屈好不好?」他在夢裡夢外對她的愛意,換來的就是她這副苦瓜臉,他這個好人才做得真不值。
她質疑的音量馬上揚高,「嗯?」
「好吧,你只是很可憐而已。」他勇於承認地垂下頭。
「總有一天我會跟你都討回來。」絳棠不甘心地揉著他的兩頰,巴不得能先咬他一口來清夢裡的帳。
「對,總有一天。」他笑笑地拉下她的手將她緊擁在懷,「你還要伴我一輩子呢。」夢裡的他雖然受挫,但他現在卻是幸福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