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痕
「反正這位書法大家都化成一堆骨頭了,我想他應當是不會反對我這麼做。」他只要再把這幅字再加工仿古一番,他就可以多賺進一筆補貼家用的收入,這種小本生意,何樂而不為?
適意兩手環著胸,有些不滿地瞪著他,「原來,你還留了這一手做生意的法子沒教我。」這算什麼師父嘛,這麼會藏私。
「我沒教你的可多了。」東方朔含笑地將她拉近,把手裡的筆遞進她的掌心裡,「哪,你也來試試。」
「我寫?」她哪能像他仿得那麼活靈活現的?
他一副把她看得很扁的模樣,「怎麼,你沒習過字?」
「誰說我沒習過?就寫給你看。」衝著一口氣,適意捉來一張蟬衣箋,挽著衣袖就在上頭龍飛鳳舞地飛快寫著。
當適意辛苦完工的成品擺在東方朔眼前時,他一臉損失慘重地看著那張價格昂貴,但在她的摧殘下,已不值半分銀兩的紙張。
東方朔語帶保留的下評論,「你這草書……挺不賴的。」
「草書?」她明明寫的是正楷啊,怎會是什麼草書?
「我看你還是別寫字了,試試畫。」他不再敢指望她是個也能賣偽字的人才,只好看看她對作畫有沒有天分。
「不錯吧?」適意又照著他的指示畫出一幅山水畫後,洋洋得意地向他展示。
他緊皺著一雙劍眉,「這是……潑墨書?」
適意暗暗忍下滿腹被他激起的怒火,她畫得那麼認真,他沒一聲褒獎就算了,居然這麼損她?這裡頭山水的線條分明、色度濃重也都不錯啊,他是怎麼看的?
「說真的,在這方面,你實在是沒什麼慧根……」東方朔很同情地看著這個超沒天分的徒弟一眼,而後差點被迎面飛來的墨條給砸中。
「我是才華洋溢的天才!」適意拿起藍釉瓷筆,用力的將筆中飽含的墨汁朝他甩去。
「是啊,你是天才,天才得把明兒個我要賣的字書全毀了,我好甘拜下風哪。」
走避不及被甩得一臉墨印的東方朔也不甘示弱,以指尖沾了沾墨汁,一手勾近她,也在她的臉上作起畫來。
片片薄如蟬翼的紙箋在廂房裡飄飛著,飛過來甩過去的墨汁也漫天飛舞個不停。
打起墨仗的兩人一時玩得興起,皆忘了這會帶來什麼後果,等到他們兩人停下來喘口氣時,東方朔房裡的所有物品,早巳沾上了點點墨漬。
他們倆有些後悔地看了看對方所造成的後果,分工合作地拿出布巾擦拭完房裡的墨漬後,再坐下來以手絹抹淨他們兩人黑得很一致的臉龐。
東方朔邊擦著她的臉蛋邊嘲笑她,「天才,你的臉上有幅山水書。」
「你臉上還有梅蘭竹菊呢。」適意也沒跟他客氣,用力捺著他皮厚肉粗的俊容。
「小花貓。」他輕捏著她的兩頰朝她咧笑。
她用力地揉著他的臉龐,「你才是大花貓。」
早已捧來消夜卻一直躲在門外的華叔和貴叔,隔著窗看著裡頭臉蛋黑得一模一樣的師徒一會,接著有默契的交視一眼。
貴叔撫著下巴微笑,「他們師徒倆是愈來愈和樂融融了。」
「還要把消夜拿進去給他們嗎?」華叔指了指手中的托盤,總覺得這不是個進去的好時候。
「我看就放這好了。」貴叔識相地搖首,「若是壞了老闆的興致,老闆不會高興。」
「言之有理。」華叔在門口輕輕放下托盤,「走吧,別礙了老闆的好事。」
一陣香味撲鼻的味道緩緩飄進房內,適意嗅了嗅,一把推開東方朔的臉龐,開始在房內尋找起香味的來源。
「怎麼了?」東方朔不解地看著她的舉動。
「有食物的味道。」適意找著找著,就找到了房門邊,一拉開門,就看到熱騰騰的飯菜正在等著她。
他搖搖頭,「你的鼻子真是靈通。」只要跟吃食扯上關係,她就變得比什麼人都還天才。
「還不都是被你調教出來的?」適意將飯菜端來小桌上,還未坐正,東方朔就已經一手拿走盤裡的燒肉,張口大啖了起來。
「有酒食,先生饌。」他振振有詞地解釋自己的行為。
適意將他手中的燒肉奪了回來,「有事弟子服其勞才對。」
「分我一口。」東方朔立刻把握住好機會,湊上她的面前咬住她唇邊的那塊燒肉。
「你……」她差點因他的舉動而噎死。
「再來一口。」他滿足地舔舔嘴角,乾脆揮開她手上的燒肉,直接啖起她那看起來比食物還要可口的唇來。
適意七手八腳地推抵著他,「你怎麼可以……」他怎麼吃起她的豆腐,愈來愈肆無忌憚?
「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當然可以。」他將她勾攬至懷裡,慎重地對她溫習他說過的話,「別忘了,你只有我才能搶。」
他是當真的?
適意不禁有一刻怔仲,糾細地詳看他那看來似是認真的臉龐,早先她還以為,他只是逗著她玩罷了,可是這時她才想起,他這個一旦決定看上一項東西決意搶過來佔為己有時,他所花的心思比誰都多、比誰都真誠……只是,那個人為什麼會是她?而她為何從聽了他搶定她的宣言到現在,在她的心底,竟連一點反對的意思也沒有?
已覺春心動,究竟那顆驛動的心,是他的,還是她的?
她紅著臉想推開他,「誰……誰要讓你搶來著?」
「不讓我搶,你想讓誰搶?」他不滿地勾起她的臉蛋,兩眼像是要看穿她似的。
「我……」她倒是一時也想不起她曾將誰像他這樣放在心上過,在她的記憶裡,似乎沒有人能像他這般,日日都在她心頭上千回百轉的。
東方朔又再度在她唇上印下一吻,將她吻得直喘不過氣來,而後趁她神智還輕飄飄時,用力地將她按進懷裡,藉著有力的擁抱,想去除她滿腦子的渾沌不明,更想除去其他在她心裡的人選,但被他緊摟得無法換氣的適意,臉頰卻不適地壓按在某種東西上。
「這是什麼東西?」她在他的懷裡抬起頭,好奇地取下掛在他胸前的金鎖片。
「喂……」東方朔反應飛快地自她的手中搶回來,「別拿。」
「這金鎖片,你是哪來的?」對於他那奇怪的神色,適意忍不住打采起那東西的來歷。
東方朔的眼神有些閃爍,「我娘給的,自小就戴在我身上。」
「我好像在哪曾看過這金鎖片……」好眼熟,她是曾經在什麼地方看過這一模一樣東西?
「你不可能看過的,別又開始胡亂聯想了。」是他的魅力不夠嗎?她為什麼總是能夠隨時隨地分散她的心思?
適意卻不這麼認為,能夠讓記性這麼不好的她有印象,可見這金鎖片她一定是在哪見過,而且還應該是她很熟悉的人身上……
她在靳旋璣的身上看過!
「你在想什麼?」東方朔拍拍她的小臉,眨著眼看她彷彿茅塞頓開的模樣。
「我問你……」她按兵不動地問:「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能和你的生父相認,你願不願意去見他?」
他愛理不理的,「看我心情好不好再說。」
適意又再問:「那……假如見到你生父後,你最想做的是什麼?」
原本以為他會來個感人的骨肉大團圓,或是賺人熱淚的親子相見場面的適意,卻在他的話一說出口後,下巴隨即垂落至地表無力收回。
東方朔使勁地握緊了拳頭,笑得一臉不懷好意。
「我會狠狠的、用力的,敲他一筆!」他絕對會讓那個生下他卻不早在當年就來認兒子的男人,後悔曾生下他這個兒子。
適意無奈地按著眉心。倘若他真是靳風眠的兒子,那靳風眠還是不要認這個兒子比較妥當……
第六章
靳旋璣用力的瞪大眼,兩眉皺成一直線地打量著高高掛在大門上頭的門匾。
天下……第一黑?
這到底是什麼店?是誰在門匾上寫下這幾個看來就很嚇人的大字?
大老遠從嵩山趕來尋親的靳旋璣,千里迢迢的來到濟南老友的家中拜訪,自老友口中得知獨生愛女為了他出門尋人至今尚未返家後,就馬不停蹄地趕來泰山,但他在這座幅員遼悶的泰山卻是遍尋不著那個初入江湖的適意,別無他法下,他只好一路找至山頂。
可是就在他想在這山頂稍作歇息,來到這間看起來有點像是客棧的地方時,他卻被門匾上的大字給愣住了腳步,不知該不該進這外頭看起來很古怪,裡頭可能會更加古怪的客棧。
罷了,既然人都來了,就算是龍潭虎穴,他也得闖一闖,再要找不到戚氏夫妻的寶貝愛女,他的罪過可就大了。
靳旋璣歎了口氣,在低下頭來時,一位不知在何時已立身在他面前的店小二,臉上正掛著枯等已久的表情,暗示他已經站在門外很久了,這讓靳旋璣只好趕快移動步伐,踏進這間也不知是黑還是白的怪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