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 文 / 綠痕
她又是一陣訝異至極的驚呼,「你想勒索我?!」
「知道就快點把銀兩掏出來。」東方朔乾脆放棄迂迥戰術,不再與她拐彎抹角,大掌直接朝她一攤,不耐煩地向她勾著手指催促。
「你……你不是見義勇為的江湖人士嗎?」適意將包袱緊緊抱在胸前,再也不敢對這個看起來像是善人,但骨子裡卻比那些行搶的人更惡的男人掉以輕心。
他倒是一臉的不屑,「誰說江湖人士就非得見義勇為?」又不是吃飽撐著了,誰有功夫去做那種閒事?
「可是我爹爹說……」她很為難地緊斂著眉心,總覺得這個救命恩人向她要錢要得很沒道理。
「令尊說了些什麼?」東方朔興趣缺缺地瞄她一眼。
她立即振振有詞地背出家訓,「爹爹說過,路見不平,身為江湖的豪傑者,本就該拔刀相助!」
東方朔搓著下巴打量了她許久,而後緩緩傾身在她面前推測。
「你……初入江湖?」難不成她是滿懷著理想剛踏進江湖,想要看看自己能否闖蕩出一番事業的小菜鳥?
「是呀。」她忙不迭地向他點頭點得好勤快。
果然,真是菜鳥一隻……
「小菜鳥。」東方朔沉重地拍著她的肩頭,語重心長地給她上一門機會教育,「拔刀相助這觀念必須建立在有銀兩回饋的大前提下,這世上沒好處的事,是不會有人幹的,瞭解嗎?」
適意狐疑地看向他,「但爹爹說江湖上的英雄好漢都是古道熱腸、仙風道骨,攬行俠仗義為己任、不汲汲於利祿也,……」
東方朔馬上導正她的錯誤觀念,「江湖上的大小狗雄都是轤轤飢腸、兩袖清風,視衣暖食飽為要務、甘為五斗米折腰也。」
聽著他字字嘲諷的話語,適意徹頭徹尾地看清了這個現實到一針見血的男人,同時他在她心目中的救命恩人的形象,也正一點一滴的逐漸逝去,反倒是土匪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增添了些許。
「現在的俠士們都像你這麼勢利嗎?」不會是所有的江湖中人,都像他這般貪財忘意吧?
「俠士?」他不客氣的一語戳破她的幻想,「這年頭哪還有什麼俠士?你以為在江湖裡當個俠士,就有滿地撿不完的黃金不成?」要不是那些俠士們身上的銀袋裡都裝滿了沉甸甸的銀兩,沒有那玩意,看他們還瀟灑得起來嗎?
「滿嘴都是銅臭味……』開口閉口三字不離錢,他可能是她所見過最是死要錢的一個人,也難怪剛才的那一票大漢,會喚他為財奴喚得耶麼貼切。
「銅臭味聞起來也是很香的,尢其是在一窮二白時,那臭味可是只有天上有,香得不得了。」東方朔煩躁地朝她揚手,「好了,別多廢話了,快點把該給的掏出來。」
適意在他又將手伸向她之前,不能苟同地再度對他搖首,讓他喪氣地收回大掌,不耐煩地與她一塊大眼瞪小眼。
她還是衷心希望能夠灌輸一些道理給他,「爹爹說行走江湖靠的是一個義字,你不覺得你這麼做,有損江湖人士的顏面嗎?更何況你還是個男人,向我一個弱女子索資,你不感到羞恥?」
他絲毫不以為意,「路有餓死骨就是因你口中那個騙死人不償命的義字而來的,再說顏面能換個幾兩銀子?我情順活得現實點!」
「難道你沒聽過錢財乃身外之物?」實在是左攻右克都拼不過他的歪理,她只好祭出最後一條下下論。
東方朔冷冷低哼,「你不也好像沒聽過一文錢可以逼死各路英雄好漢?」
適意當下被他的義正詞嚴給堵得啞口無言,只能張大了水眸怔怔地望著他。
為什麼……為什麼她會覺得他說的歪理聽起來竟然還滿有道理的?按照她自小學過詩書禮義來說,她應常是站在公理的一方沒錯呀,俗話不是說有個理字必能行遍天下?
怎麼反倒是眼前這個要起錢來絲毫不跟她客氣的男人,聽起來才好似是有理的一方?
她……她會不會是踏錯江湖了?
「你爹還有沒有其他高見?」東方朔兩手環著胸,等著看她到底是廢話完畢了沒有。
「好像沒有……」她茫然地搖首,滿腦子除了他的歪理外,一時之間倒是記不起爹爹曾經跟她說過什麼至理名言。
東方朔趁著她的元神還沒歸回原位之前,不客氣地再度朝她伸出一隻討賞的大掌。
「倘若令尊沒有其他高見的話,方纔的行俠仗義以及指導江湖守則的費用,一共是五十兩紋銀,煩請現下付訖,恕不賒欠。」
第二章
打從適意在神智都還不完全回到她軀殼裡的無意識狀態下,被東方朔用三言兩語給唬得一愣一愣,而乘機拐走了她的五十兩紋銀後,這個食髓知味的男人,就像抹冤魂似地緊纏著她,非但出了林子後不與她分道揚鑣,還緊跟在她的後頭,頻頻用一雙不懷好意的眼眸盯著她身上的銀袋直瞧。
適意緊張地盯著身邊那抹與她形影不離的影子,在抬首看向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眸後,下意識地將腰間的銀袋捉得更緊,以免在他那種打劫的眼神下,不知不覺間又被他給掏走了幾錠銀子。
都因這道影子的主人,她銀袋裡的盤纏已在他的救命之恩下,就這麼無端端地不翼而飛了五十兩。雖說上一次當學一次乖,她是應該由經驗中記取教訓,以及遵照明訓與這種視財為命的人不要有所牽扯才是,可是被他糾糾纏纏了老半天,她就是鼓不起勇氣叫他離遠一點。
也許是因為他的笑容實在是太過燦爛、低沉綿厚的嗓音聽起來血相常悅耳,再加上他一路上只是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什麼不矩的事也沒做過半件,使得她就是狠不下心板起臉來趕他走。比且到現在,她還是有點不太相信這個在一開始出手解救她時,對她笑得耶麼甜、笑得那麼讓她覺得動心的男子,與剛才那個跟她要起錢來咄咄逼人、絲毫不手軟的男人就是同一人。
爹爹說得沒錯,江湖裡果真臥虎藏龍,各種千奇百怪的高人都有,而她此刻更深信人不可貌相這一點,因為她眼前就有個最佳例證。
一路靜默無語地走了大半個山腰後,走在前頭的適意終究是掩不住滿肚的好奇心,緩緩放慢了腳步,很猶豫地回頭看向那個似是閒著沒事做的男人。
「為什麼你一直跟著我?」老跟著她,他到底有什麼目的?
「我說過我包了你這樁生意。」東方朔如沐春風地朝她微笑,「既是包了你,我當然得盡責的跟在你的身邊,準備隨時隨地的解救你一下。」他的這位小財主再次遭遇危險的機率很大,他不跟著怎麼行?萬一他錯過了任何機會怎麼辦?
適意被他不倫不類的言詞酡紅了面頰,「說話客氣點!」什麼包不包的?把她當成是他的生財工具似的。
「好吧。」他倒也從善如流,很配合地改了口,「誰教你是我的小財主?你的安危就是我的責任,若是又有別人也想賺你這門生意,你大可省略了高聲呼救這道手續直接向我求援,而下回我也會算你便宜些。」
她簡直氣急敗壞,「你還想再乘機勒索我?」都已經給過他五十兩紋銀了,他居然還不知饜足,仍是一心一意地在她打的主意,滿腦子淨想著繼續在她的身上發災難財。
「那就要看我會不會再有那種機會了。」東方朔撫著下巴期盼地盯著她,「不過依你身上銀袋的厚重程度來看,我想我會很有機會再度效勞的。」
適意聽了轉身就走,「我的運氣才不會背到再讓你搶一次。」
「難說,世事難料喔。」東方朔邊走邊挨在她的身旁問:「喂,我還不知道你的芳名,別走得這麼急嘛。」
「戚適意。」適意在他又跟上來時,趕忙與他保持著一段安全距離。
東方朔一骨碌地攔住她的去路,「戚?濟南那個開古玩店的大富戚家?」原來這個小財主的上頭還有個大財主。
「你怎麼知道?」在適意又再繞過他打算繼續往前走時,他卻萬分親切地拉著她走往另一個方向。
他眼帶精光地打量著她,「放眼山束境內,各個大富大貴人家的底細,我都摸得一清二楚。」
適意無奈地撫著眉心,心底不再對他存有什麼冀望。她早該知道這個滿嘴銅臭味的男人,他的心思就只會繞著銀兩轉,若是想指望他能夠有些江湖中人的正常思想,不再無時無刻不把錢字掛在嘴邊,這簡直比登天還難。
「這是什麼地方?」當他突地停下了腳步不再前行時,適意不解地望著眼前這座她在泰山上第一次看到規模這麼大的建築。
東方朔笑意盈然地領著她走進建築物外圍的大庭,「我想你初到泰山,人生地不熟的,一定不知道夜了應到何處去投宿,所以我就擅自幫你作主選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