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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綠痕

    步少堤笑著說出他們步家四兄弟的治家之道,「常人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如今大夥能住在一塊生活,不是比同船渡更難能可貴?我們當然要珍惜。」

    紋焰沉默了,覺得自己的身子像是從冰寒的雪地走出,來到了一個暖和的地方來,已經好久了,她不曾覺得人世能夠如此溫暖。

    「方纔的摺子看過了嗎?有無不明白之處?」步少提看她身旁的摺子堆了一處又一處,深怕她因看不懂而沒翻閱多少,便熱心地靠近她的身邊。

    「看了一點,是有些地方不太明白……」看著靠過來的臉龐,她臉上忍不住飛上了兩朵紅雲,急忙忙地低下頭來。

    「我幫看看。」步少提不經意地更挪近兩人之間的距離,使得紋焰清清楚楚地聽自己的心跳,敲響著她悸動的心房。

    四個在角落的男人,就著夕陽照入樓內的餘輝,睜大了八顆眼珠,打量著那兩個又埋首在公務裡的男女。

    「司空,你表妹的話一向這麼少?」司徒震以肘撞撞介紹人司空烈,對那個一整日下來,沒說過幾句話的女人感到有些頭疼。

    司空烈皺緊了眉心,「我也不知道,我才見過她一面,今兒個是第二次。」

    「夏候姑娘看來不多話,而少提老實投心機,這樣咱們怎麼玩得起來?」司馬聖歎對眼前的這種情不怎麼樂觀,很怕那一對男女往後會成天在案前專心辦公,那他們希望見到的情況會因此落空。

    唯有步熙然自信滿滿,「俗話說老酒是愈沉愈香,同理,咱們也要等他們熟了才能開始玩,何況他們今日才第一吹見面,總要有時間給他們慢慢發展。」

    「要讓他們倆慢慢磨?」等不及看好戲的司馬聖,沒耐心地歎息。

    司徒烈更是悲觀了,「誰曉得他們倆磨不磨得起來?」照他們一天觀察下來的心得,只希望那兩個男女埋首公事,哪能期望會有什麼好戲可以看?

    「以夏候姑娘的樣貌,和她傳說中能一手操縱夏候府生計的本領,想念我,我那個責任感甚重的小弟,在公事之外一定會注意到她,我有把握他們倆絕對熔的起來。」只要能夠掌握到他小弟的弱點,他這個二哥就有把握可以把他們兩個玩在掌心裡。

    司馬聖歎挑挑眉,一改初衷地對步熙然的自信發出挑戰書,「我賭他們倆熔不起來,你要不要下注與我賭一把?」

    心機狡猾似狐狸的步熙然開懷地笑了,「有何不可?」

    第二章

    在夏候紋焰初入紫冠府時,步少堤原本不好意思要她這麼一個柔弱的姑娘家,放下大家閨秀的身份來此與他忙個不停,但數日下來,紋焰逐漸對蓀踐樓的事務熟練後,他才發覺這個紋焰姑娘真如東郡王司空烈所說的神通廣大。

    與他的大嫂晴絲相比,紋焰像一朵雍容華貴牡丹,不像他大嫂那般柔美;而且知識淵博,四書五經爛熟於心,才華可與他最愛作文章的二哥匹敵,治家理財,知曉家務的能力更是趨孳,頗有大將之風。

    紋焰初時的出現,步少堤驚為天人,但他在心動過後,認為紋焰不過是個樣貌出色的富家女,因此也不怎麼將她放在心頭,可是愈是瞭解她,愈覺得他好像在她的身上,找到了他所訂下無人能達到的標準。

    近來在蓀踐樓裡辦公時,他老是心不在焉,雖然他常常分心來辦公,但就是不曾像這樣對女人有感覺。

    這日的鐘聲響起後,蓀蔑樓裡的人潮又如往常般散盡,從下午便將公務交給紋焰打理的步少堤,在蕪爾樓裡點算他在年關前派放的米點數目,冉返回蓀踐樓時,天色早已轉黑,換上了滿天閃爍的星子。

    步少堤兩手捧著厚厚的帳冊,有些疲倦地跨入燈火微亮的兼餞樓,一道在暗處的人影讓他屏息戒備了一會兒,當他看清楚角落裡的人影是誰時,他忍不住皺緊了眉。

    除了他們四兄弟外,紫冠府下人們日落後便停止白日裡的忙碌,而紋焰這個府上貴客,怎麼還在辦公?是他交給她的工作太多了嗎?她這樣一個女子不累嗎?她怎麼都不開口對他說一聲?

    看著她在遠處微弱的燈火下握筆,時而抬起手揉著酸澀的雙眼,或是甩甩頭試著集中精神看案上的摺子,步少堤彷彿看到沉重的擔子加諸在她瘦弱的肩頭上,她不辭辛勞,責任感重,皆令他感到愧疚,心疼的情緒在他的胸腔裡流轉,逐漸擴散成為漣漪。

    「怎麼還在這兒?累了一天為何不回枕湘閣休息?」步少堤輕巧無聲的走近她的案前,就著遠處的燭光打量著她面容上的神情。

    「我不是很累,況且還有些帳冊沒算完。」

    屬於春日花朵細細甜甜的香氣,隨著她的笑直衝進他的鼻尖,令他有片刻的征仲,暗暗地握緊掌心。

    紋焰偏首凝視著他,卻看不出他發楞的表情「少堤?」

    「……用過晚飯了嗎?」步少堤連忙回過神來,隨口找了個話題。

    「還沒,我做完再回枕湘閣吃。」紋焰搖搖頭,對他的關心感到有些擔心,但也不願意被他趕回去用膳,然後由他留在這兒獨自面對龐大的公務。

    廳堂裡不甚明亮,他看不清楚她的容顏,而他不懂她為何要在這種光線下辦公,他轉身環顧了四周,原本應該在入夜後就四處點燃的琉璃燈點了一盞。

    「怎麼不點燈反而在暗處做?會傷眼的。」步少堤問她,將遠處的琉璃燈移了過來,正要放在她的桌上時,在燈火下,她的身子瑟縮地往身後的椅子縮躲。

    步少堤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似是防備又恐懼的動作,關心地放下燈而站到她的身,「怎麼了?」剛才她的那個模樣,像是見著了什麼洪水猛獸,她看到了什麼?

    「沒……沒什麼。」紋焰兩眼瞪著那盞擱在桌上的燈,回答他的音調發抖。

    步少堤對她發白的秀容很擔心,但她又離燈火遠遠的不讓他看清,於是他走至一旁,正想要拿出火摺子點亮另一盞時,卻聽見她急急忙忙地在他的身後喊,「別點燈!」

    步少堤停下了手中的舉動,「這兒的光線太暗了,對雙眼不好。」

    「還好,不算太暗,用不著點燈照明。」她急忙地遛出一抹解釋的笑容,慌張的要他停止點亮燈火的動作。

    「不必為我們紫冠府省錢。」步少堤卻誤會了,笑著又轉身把火點上。

    點燃時,紋焰飛快地趕至他的身邊吹熄,一張小臉被嚇得雪白並且呼吸急促,捉緊了他手中的火摺子對他搖首,「我習慣夜裡不點燈!」

    步少堤張大了眼看她驚慌的模樣,感到她緊握住他的柔荑打顫得厲害。

    「對不起……」一看被他瞧著,紋焰才發現自己做了什麼,慌慌張張地縮回手並退了一步又一步。

    「沒好嗎?是不是累病了?」步少堤卻舉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止住她的步伐,以另一手擱在她的頭探著體溫,也沒那麼多心思去想這種舉動合不宜。

    被他緊握著手掌又撫著臉龐,紋焰霎時紅霞滿面,不自在地偏過頭,「我……我。」

    「要不要我找個大夫來為瞧瞧?」步少堤只手抬起她的臉龐研究著她臉上的紅,更是一臉的不放心。

    「不用了,我沒事……」紋焰正想從對她過度關心的他胸前退開時,步少堤已把兩手放在她的肩上,她身上所穿的衣袋,頓時又讓她進退不得。

    「穿得大薄了,雖說現在是春日,但夜裡的風還是會涼進骨子裡,多加件衣服。」

    紋焰在他的懷裡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怎麼回應這種不曾有過的關懷,只能頻頻絞著雙手,垂首不敢正視他的臉龐,任他為她細心的攏好外袍。

    步少堤悶不吭聲地看了她好一會兒,輕執起她的下巴專注地凝視她的眼睛,讓紋焰趕緊看向另一處,而她游移不定的眸子,卻讓步少堤心有所思。

    「紋焰,我是說錯了什麼還是做錯了什麼事?」在一陣無聲的沉默過後,步少堤冷不防地問,她馬上又轉回他的身上。

    「你怎會有此一問?」她試著靜靜地迎視他寫滿問號的雙眼,在對上他聞名遐邇的俊容後,芳心大亂無法冷靜下來,尤其是他撫在她臉龐上的修長手指,指尖似有著陣陣熱力。

    步少堤淡淡地開口,「因為你很驚慌。」

    「也許……是我還不太習慣這兒吧。」紋焰自他的胸前退開,按著急速起伏的胸口走回案前。

    「是因為我們待你不好或是招呼不周,所以才不習慣?」步少堤跟在她的後頭沒走。

    她含笑地搖首,「不,你們待我很好,已經太過關心我了。」

    「關心會使你驚慌?」步少堤不停地思考著她所謂的太過關心是何意,一直以來,他以為人與人之間都是如此相待,而他對每個人也是如此。

    「會。」紋焰的眼中閃過一絲黯然,就輕輕地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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