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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文 / 綠痕

    「衛王黨?」臥桑一手撫著下頷,下斷在心中推敲著。

    「嗯。」本來還能侃侃而談的律滔,在提及這個話題後,表情變得很不自然。

    「老六對我很不諒解?」或許受傷最深的,就是風淮了。

    「當年,你是可以走得瀟灑,但,這不代表其它人也都能看得開。」他是很感謝臥桑給了他們每個人一個放手一搏的機會,只是,這不能套用在過於緬懷過去的風淮身上。

    「我知道,老六恨我攪亂了一池春水。」思及那個食古不化的皇六弟,臥桑也只能歎息。

    律滔忍不住別過臉,「風淮他……已經變了。」

    至今,他仍是不敢相信,在失去了宮懸雨後,被眾兄弟傷透心的風淮,竟會變得讓人覺得如此陌生。

    父皇駕崩前的那段日子,在舒河的身上,他看見了置身於攝政王鐵勒身後,默默推動舒河遭逢劫難的風淮,這讓他幾次都想懷疑,那個不惜一切想把舒河扯下權力頂端的風淮,真是以往他所熟識的皇六弟嗎?從前的風淮,究竟是被他們逼得上哪去了?

    「不只風淮變了,咱們每個人又何嘗不是?」臥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頭,「沒有人能夠回到過去的,這一點,老六遲早都得明白,現下讓他張開眼看清了也好,他總不能永遠故步自封的活在夢想裡。」

    律滔卻對他泛起疑心,「今日會有這局面,你似乎並下是很意外。」

    「沒什麼好意外的。」他挑挑眉,下是很在意。

    「天朝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中嗎?」該不會……他們這些皇弟,自始至終都還是在他的陰影下?

    臥桑只是笑著反問:「你認為呢?」

    盯著他那抹刺眼的笑:心中有數的律滔不禁有些憤惱。

    當然是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不然,他不會如此自適,更不會在聽聞眾多朝事後絲毫無半分意外之情,他嘴邊的那種笑意,彷彿是在無聲的訴說,這三年來天朝所發生的一切,皆在他的預期之下,即使他人下在中土,他們這些棋盤上的走卒,卻從下曾脫離臥桑那雙掌心的掌控。

    至今他才明白,父皇為何在臥桑棄位後遲遲不擇出下任太子,或許在有意無意間,父皇仍是在等待著臥桑的回心轉意,期盼能有一天,臥桑會願意在眾皇弟將朝局打理好後,回心轉意再次返國安心地接下國祚。

    雖然不願意承認,但他們這些兄弟也都心知肚明,父皇之所以不放棄臥桑,是因為在他們這八個留在中上的皇兄弟裡,再也找不出一個心智與城府皆如此酷似父皇的臥桑了,更何況臥桑自幼即被培育為天子之姿,加上又佐國多年,天朝的太子之位,除了他外,沒有第二人更加適任,可是離國而去的臥桑卻從無改變心意的一天,使得無法等待的父皇,在極度失望下,才不得不另擇出在臥桑之外的太子人選。

    或許從一開始,在父皇眼中,根本,就沒有其餘八名皇子的存在。

    「老五?」臥桑在他面前彈指招他回神。

    「為何你要回來?」雖然在太子之爭上臥桑已然失格,但誰能料到那張手諭裡寫的人名究竟是誰?臥桑挑在這時才回國,太可疑了。

    「別對我存有太多戒心。」對於他的劍拔弩張,臥桑只是搖搖首,「我不是回來與你們爭奪皇位的,我只是奉旨回國,在我辦完父皇交代的事後,我會立即起程返回東瀛。」當年身為一人之下的太子時,他都對權位毫不留戀了,如今他又怎會在被貶為王之後改弦易轍?

    律滔微瞇著眼,「父皇要你做什麼?」他都已被削為王了,父皇還能交代他什麼事?該不會,他與那張還未開封的聖諭有關?

    「時候到了,你就會知道。」他四兩撥干斤地避掉這個話題。「先不說這個,告訴我,老三和老八目前在哪?」

    律滔警覺地盯著他求知的眼眸,同時不斷在腦海裡回想著,臥桑棄位之前,在眾皇弟之中,哪一個皇弟與臥桑特別交好。只是,無論他再怎麼想,在他的回憶裡,臥桑似乎都是孤單一人,獨自被束縛在太子之位上,沒有哪一個皇弟能夠進走他的世界裡。

    為什麼他們兄弟裡孤單的人這麼多?鐵勒如此,朵湛也這般,現下,還加上個風淮?!

    「不想說,是因你還不能確定我支持哪一內?」自他的沉默中,臥桑不難理解他的心思。

    他猛然甩開胸臆間那份不該有的憐惜之情,正色地抬首。

    「沒錯。」他不會妄想因臥桑是東內人,就會支持他這個東內的代表,照現在的情勢來看,他若是臥桑的話,他定會挑個勝面較大的皇弟。

    「在我見到先皇留下來的聖諭前,我誰都下會支持。」臥桑無奈地攤攤兩掌,「這下滿意了吧?」

    律滔先是在心中計較了一番後才啟口,「三哥目前已經帶兵北上,老八也已在東進之中。」

    「看來我是趕上一場大戰了……」臥桑並不訝異。「老二呢?」老三和老八都已動兵了,照他的推算,鐵勒應當不會在這時閒著才是。

    「父皇駕崩前,二哥就已奉旨前往北狄攻打北武國。」

    臥桑的心房霎時漏跳了一拍,悚然而驚的他瞪大了眼眸,不由自主地捉緊律滔的肩頭。

    「父皇要鐵勒……攻打北武國?」語帶抖顫的他小心翼翼地求證,臉龐上寫滿了不敢置信。

    「是啊。」律滔滿腹的疑心立刻被他勾起,頻頻思索著他為什麼這麼緊張的緣故。

    「戀姬呢?她現在人在哪裡?」他急切地再問。

    律滔皺著眉,「大明宮。」好端端的,怎麼會突然提到小妹?

    「鐵勒沒帶著她去?」大驚失色的臥桑倒抽口氣,簡直難以相信耳邊所聽見的話。

    「沒有……」鐵勒返回北狄是為了履行皇命,帶著小妹去做什麼?

    他沒帶著她去,他沒有……他怎會沒有?佔有慾那麼強的鐵勒,怎麼可能不帶著戀姬?況且鐵勒也曾對他說過,無論發生什麼事也絕不會放開她,鐵勒從不是個容易死心的人,更不會輕易改變初衷,就算是父皇親自下令的也好,看在戀姬的份上,鐵勒他不會……絲絲了悟匆地溜進臥桑的心底,許久後,他震愕地鬆開握著律滔肩頭的掌指。

    該不會,鐵勒他……「停車!」他慌急地轉身打開車輦旁的小門。

    「大哥?」律滔連忙拉住在車勢未停就想跳下去的他。

    臥桑揮開他的手,一骨碌跳至雪地裡奔向騎著馬匹隨行的衛宮,在衛官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停下馬時,他一手扯下馬背上的衛官,躍上馬後,韁繩使勁一扯將馬匹掉頭。

    「你要去哪裡?」追出來的律滔在他身後大聲地喊。

    「大明宮!」

    站在雪地裡的律滔,怔怔地看著臥桑的身影消逝在飄飛的雪花間。自他懂事以來,他從不曾見過臥桑失去冷靜的模樣,也不曾見臥桑為誰這般心急過。

    難道,這片天地下,也有在臥桑意料之外的事?

    ***

    大明宮瓣瓣鮮艷的紅梅,在遭人摘取後悄然落地,在雪地上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自遠處看來,像是點點滴落心頭的鮮血。

    這場雪,似乎永遠也落不盡似的。定立在雲霄殿外園子裹的戀姬站在梅樹下,漫不經心地拔摘著手中梅枝上的花朵,水眸沒有定根地在漫天雪色裡流轉。

    依照冷天色派人捎來的消息,算算時日,鐵騎大軍現下已與北武國正式交戰了,不知道如今戰況如何?

    身處北狄這麼多年來,對於北狄這一帶的外族或是小國,她多多少少也有些譜,記憶中,北武國是支實力不容小覷的剽悍民族,鐵勒雖在這些年來拿下了北狄不少外族,可是從不曾打過北武國的主意,一方面是因兩國各自拓展疆域互不侵犯,另一方面,則是因鐵勒不想與治軍模式與他相同的北武王正面交鋒,以免會徒然折損了雙方兵力。

    雖然,她從不在乎、也不曾擔心過鐵勒在戰場上的勝敗,可這一回的兩國交鋒,卻是讓她的心頭忐忑難安,她之所以會不安,並不是她不相信鐵勒的戰歷和能力,而是她忘不了,鐵勒在整軍離開京兆前對她所說的那番話,以及他不再回頭的決絕姿態。

    這是第一次,他主動放開她的手,同樣的,也是她頭一回在他的臉上,見到了心死的模樣。

    那時的他,眼中失去了往昔流動的光彩,當他頭也不回地轉身大步離去時,那一瞬間,彷彿有種東西自她的身體抽離開來被他帶走,讓一顆心重重跌落的她,嘗到了什麼是痛。

    他們兩人,總算是走到盡頭了嗎?教導野焰握住了就絕不放手的他,這次主動鬆手放開她,是不是代表著,他終於決定放棄她了?自他離開後,悲傷與失落持續佔據著她的心房,令她的神智時而混沌、時而清醒,她常會恍惚的以為,或許在下一場雪飄下前,他就又會和以往一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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