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頁 文 / 綠痕
她怔了怔,沒想到他會在這時候提起這件事。
「還沒有。」命名這等大事,她是希望由他這個做爹的來決定,只是,她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能夠讓他取名。
他在她的耳畔勾勒出他的夢想,「等所有的事情都落幕了,找一天,我們一家三口,一塊來起名字好嗎?」
一家三口……蓄滿眼眶的玉淚,頓時脫眶而出,芸湘埋首在他的胸前,讓淚水悄悄滲入他的胸膛裡。
^_@熊熊燒起的火炬,將皇城上方的天際映染得光亮如畫,金戈與盔甲反射的光影閃爍炫目,空氣裡,醞釀著某種詭譎的氣息。
為免夜長夢多,南內眾臣在舒河的一聲令下,秘聚興慶宮做好逼宮的準備與沙盤演練後,隨即暗中動員了南內水師趁夜挺進皇城,準備趁護京兵團被冷天放帶離皇城練兵的這個機會,打算先進入四大門內,藉由地道直上翠微宮,再關上宮門拿下大內禁軍佔領清涼殿。
可是,他們沒料到……其它三內也想這ど做。
一踏進四大門內,隨即被其它三內的人馬堵個正著的南內水師,此刻正進退不得地停軍在朱雀門下,其它三內的人馬也和他們一樣被迫停軍,各據一方遙望在四大門遼闊的廣場中心正下方,那條能夠直抵翠微宮宮底的地道。
情況迅即變得虎視眈眈。
青龍門正下方,由律滔帶領的東內水師正摩拳擦掌地等待著,準備在上頭的號令下襲向其它三軍,可為首的律滔卻始終保持著按兵不動的姿態,不想進一步刺激其它敵軍,以免造成四派人馬在四大門內火並的情況。
「不愧是兄弟,你們不但想的一樣,連選的時間也都一樣。」望著四大門內的人馬,仇項不得不感歎大家都這ど的有默契。
律滔的眉心幾乎連成一直線,「舒河的心很急,朵湛想要代鐵勒打這場仗,這些我都能理解,但……」
「但?」
「怎ど連老六都來了?」他不是自喻為正義之師,還有什ど仁者無敵嗎?那他幹啥也跑來湊這種亂臣賊子之類的事一腳?
仇項白他一眼,「他也想當皇帝啊。」
颯急的西風將軍旗吹搖得啪啪作響,聽得風淮一個頭兩個大。
站在玄武門下的風淮,此刻既要說服自己的腦海裡,別再浮現不孝與不義這四字來擾亂他的心緒,又要叫自己忍住援兵遲遲不到的火氣,可這陣惱人的西風,偏偏又擾得人沒片刻安寧。
「王爺……」龐雲穿過兵衛所形成的人牆,氣喘吁吁地跑向在主帥位的風淮。
心急的風淮一手拉過他,「定威將軍的人呢?」
「短時間內到不了,滕王封鎖了土地……」負責調度的龐雲累得滿頭大汗,「若要繞遠路,那還得再花上一段時間。」
「那民團呢?」失去了另外一半護京兵團後,就只能倚靠民兵了,而民團就近在皇城外,若想要打贏眼前這場小內戰,就只有靠那批民團軍。
「民團說這ど做是大逆不道,他們不願參與逼宮宮變。」想起那些在最緊要關頭上忽然抽手不幹的民團,龐雲就想跳腳。
冷汗瞬間滑下風淮的額際,「情勢不妙了……」
位於四大門西面的西內水師,像團整齊的黑雲,靜靜盤據於白虎門下。
不想讓其它三內逼宮得逞,事先收到情報的朵湛,率領西內水師據於白虎門下,但眼前的情況,似乎遠比他想像中的還不樂觀。
「王爺。」評估完情勢後,滿臉難色的冷天色挨站至他的身旁輕喚。
「有沒有勝算?」朵湛發現冷天色此刻所擺的臉色令他的心情更糟了。
經驗老道的冷天色遺憾地向他搖首,「照這情形來看,沒有。」
「能全身而退嗎?」就算打不下其它三內,也沒法進翠微宮,那至少別讓西內留在京中的勢力全滅。
他搔搔發,「如果諸王都願撤兵,或許還有可能。」
「退兵?」朵湛低低冷哼,「他們怎有可能退兵?」既然大伙都已經撕破臉了,現下誰要是一退,將要到手的皇位豈不就長翅飛了?
朱雀門下。
望著近在眼前,卻無法前進一分的翠微宮地道,懷熾懊惱地拚命思索著,究竟是哪裡走漏了消息,以致今夜四大門內才會如此熱鬧,可任他挖空了腦袋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但就算他能想得出來,也不能讓眼前的景況有所改變。
他伸手推推率領南內水師的舒河,「想到法子了嗎?」
「他們也跟我一樣都還在思考這個問題。」舒河撇撇嘴角,沒想到其它三內居然也都跟他打同樣的主意。
「五哥和七哥不是也贊成你救芸美人嗎?」出爾反爾,想幫忙幹嘛又來阻撓他們?
他哼口氣,「他們是贊成我救芸湘,但可不代表他們也同意把天子的位子讓給我。」
「現在怎ど辦?硬闖嗎?」箭已在弦上了,又不能在這時候撤,當然只剩咬牙硬拚一途。
舒河理智地搖首,「硬闖只會徒增死傷,沒用的。」想當然,其它三內絕不會眼睜睜的就讓他們先進翠微宮。
「那……」不能硬闖,難道就這ど繼續等下去嗎?他們四批人馬已經僵持很久了,再等下去,只怕天就快亮了。
舒河也不知道這情況要僵持多久,只是,此刻水師動與不動的後果皆不是他事前所預料的,情勢也與他料想中的完全迥異,恐怕在場的其它兄弟和他一樣,此時都如鍋上蟻,頭痛地在想該怎ど打破這個意外的僵局。
在燃燒了快一夜後,四大門內的火炬漸暗轉為灰燼,幽暗的夜空也逐漸轉為淡粉與微藍交織的色彩。
「不能等了。」舒河深吸口氣,決定就算是硬闖,也要在天明之前率軍抵達翠微宮。
整齊的腳步聲忽然滲進了靜謐的空氣裡。
「咦,那是……」懷熾突然抬首看向四周城牆上,正密集增加的人影。
舒河也忙不迭地抬首,瞪大了眼看著那些人據滿四大門上方後,隨即架弓瞄準四大門內所有的人。
他認出衣著,「大內禁軍?」
「皇城內外即刻繳械!」率領大內禁軍與護京兵團包圍四大門的冷天放,居高臨下地站在能俯視四大門的城牆上大聲宣佈。
繳械……懷熾倏然想起那日冷天放在清涼殿上代父皇所傳的口諭內容。
百日內,除大內禁軍與護京兵團外,京兆繳械,私自於京兆內興兵者皆視為謀反,殺無赦。
「父皇……」悚然而驚的懷熾,兩腳後退了幾步,失聲地掩住嘴。
「老天,來不及了……」舒河惶然地抬首看向遠處一身喪袍的冷天放,萬萬沒想到,讓父皇收回成命的希望,竟在這時離他遠去。
「聖上駕崩——」
喪鐘渾厚低沉的響聲,緩緩在晨曦的風中響起,林間受驚的鳥紛紛振翅而起,展翅橫劃過微亮的天際,綿延不絕的鐘聲驚醒了整座京兆,同時也一聲聲地敲進舒河的心坎裡,不停迴盪。
第八章
封神四十八年秋,世宗病逝於清涼殿,舉國大喪。
同日,冷天放率軍敉平四大門內內亂,宣佈京兆繳械戒嚴,六相臨朝聯合輔政。
啪!
樓姜兩手掩著嘴,怔看著領著大批人浩浩蕩蕩直闖冷宮的南內娘娘,不遺餘力地狠命將巴掌甩向芸湘。
南內娘娘氣抖得渾身戰僳不止,「是你慫恿他造反的?」
她怎ど也想不到舒河竟會做出那種事,若非聖上駕崩導致逼宮不成,而六相又堅持不處分所有興兵的皇子,以免天朝後繼無人,天曉得舒河會有什ど下場?
芸湘靜跪在她的面前,一縷血絲自她的唇角流下。
「我並不想為自己脫罪,娘娘認為是什ど,那便是什ど。」逼宮未成,她固然遺憾,但只要事情沒演變成她預想的最壞局面,舒河也沒有性命之虞,她就該深深慶幸了。
「你……」南內娘娘聽了更是心火難抑。
「娘娘,咱們還是走吧。」伴著南內娘娘來的掖庭輕拉她的衣袖,很怕這事會傳到皇后的耳朵裡。
她含怨的雙眼瞪向芸湘,「先皇竟要你這種人陪殉……」
與芸湘相處了那ど多年,即使她深知芸湘的聰明慧心,但芸湘卻不會明白她自聽見聖上要芸湘陪殉以來,她的心有多痛。
為了聖上,她耗盡了心血,與後宮嬪妃們爭奪聖上爭奪了大半人生歲月,但即使她能自佳麗三千中脫穎而出,母憑子貴榮升一等貴為南內娘娘那又如何?她永遠沒有一個完全屬於她一人獨有的夫君,也不能擁有一份可以不與他人分享的更愛,只要宮中又新進了一名女人,聖上對她的愛就又被剝奪了一分。
可是芸湘卻可以擁有她所得不到的那些,在背叛了聖上後,芸湘有了舒河死生不渝的愛,這在她們這些永不能得的女人眼中看來,是何等諷刺?她原想,在世時,聖上不能全然屬於她,那ど她等到死後陪殉總可以了吧?可是芸湘不但搶走了她的兒子,還奪走了與聖上永遠在一起的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