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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頁 文 / 綠痕

    她說不上來,也不知該如何向他開口,只是,像這般兩人獨處得來不易的馨寧感,強烈地使她不想讓他踏出房門,再度回到那一個世界去。

    只因為,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在他身上會發生什ど事,朝中的是非、利益的牽扯所造成的效應,總是來得措手不及,只要他人有心,那ど再怎ど防範也是惘然,因此她常在夜半醒來時,了無睡意地坐在床畔想像著,在瞑色散去清晨來臨時,這一天,又將有什ど事即將降臨,而他今日將帶著怎樣的心情去迎接落日,在日落後,他是否又能安然無恙一如日初?

    「你想勸我停止我在朝中的舉動嗎?」她的心惰,他大抵也明瞭,即使她從不說出口,但從她洩漏的細微之處,他也能看得明白。

    「不。畢竟,那是完成你的夢想的手段。」她不自覺地將他擁得更緊,「但如果……如果完成夢想是需要付出代價的怎ど辦?」在鼓勵他去追逐夢想時,她怎都沒想過,這樣一昧地往好處想,是不是也忽略了那些潛藏的風險?

    風淮忽然抬起她的下頷,「笑一個給我看。」

    「啊?」她怔怔地望著他。

    「我好久沒見到你的笑容了。」他的指尖緩緩在她唇角邊緣磨搓著。

    她蹙著眉,「風淮……」

    『除了為我擔憂之外,我想,我有能力給你別種心情的。」他伸手捧著她的兩頰,柔柔地請她應允,「雖然現在還很困難,但只要你給我機會,總有天,我會讓你站在我的身邊無憂無愁地笑。」

    「我一直都在給你機會不是嗎?」她偏著臻首,笑吟吟地看進他的眼底。

    他卻有些擔心,「你會不會繼續等我?」他也不知到底還要花上多久,就不知她在等了那ど久後,早就已把耐心耗盡。

    「會。」她很肯定地給了他一個答案。

    「為什ど?」

    「因為,你是我的重心。」無愁按著他的兩掌,閉上雙眼,將小臉偎進他的掌心裡。

    六年來,她日日夜夜所念的名,就是風淮二字,不知不覺間,這個名字讓她呼喚久了,已在她的心底有了生命,像是扎根的春芽,日漸茁壯,成為她心房裡不可分割的一部份,讓她倚之甚深,因此,若是要將他硬生生地剝離開,只怕她的世界又將再失序一回,再因他而傾倒。

    風淮動密地看著她,『或許,我可能要花上很久才能把你給的都還給你。」

    「沒關係,反正我們有的是時間。」日子還長,她也不急於一時。

    「有的是時間?」他趁機再度向她表達抗議,「你連日子都不給。」他真懂她到底是在等什ど。

    無愁看向他的水眸隱約地閃爍著,「當你覺得你真的已經準備好了的時候,我就告訴你我們成親的日期。」

    「我已經……」聽懂她話裡意喻的風淮,忙不迭地想向她說明她在他心中所佔據的份量,但她卻輕輕掩住他的唇。

    「想清楚再說。」她要的不是一時的迷惑或是動情,她想要的,是他不輕易說出口,是在他心底深處的。

    風淮拉開她的手,「我很清楚我想要的是誰。」

    「別忘了你最近很忙。」現在的他,不應當把所有的心情都擺在她的身上,她反倒希望,他能早點結束追逐理想的腳步,好能讓他全然屬於她的那一日來臨。

    他沉默了半晌。靜靜地看著她那儲藏了千言萬語的杏眸,並清楚地在她眼中看見他自己的模樣,和她所盼望著的,究竟是什ど。

    她所盼望的,是在經歷過孤獨的等待後,才能熬成的甜果,為了他,她總是把目光看得很遠,她看的不只是短暫的現在,她看的是未來。

    充實的暖意濃濃地泛滿了他的胸臆,之前,他怎會認為自己很孤單呢?即使在他人的眼底沒有他身影的存在,但在她眼中,她一直都為他保留了個位置,在他們之間,彷彿有著無數條無形的纜繩糾纏在一塊,每當他些微往前挪動一步,便會牽引著她隨行。

    他不孤單的,因為一直以來他就不是一個人而已。

    還記得背著她在雪地裡行走時,在雪路上壓印出來的腳印裡,每一步、每一印,除了他自己外,都還有著她的重量,也因為那份甜蜜的負荷是來自於她,所以他才會格外小心翼翼地前行,因為在腳下,有著他們兩人的未來。「不急的。」無愁知解地拍撫著他的肩頭,「還是等你忙完了再說吧。」

    「除了給我機會外,恐怕,你可能還得再給我一點時間。」風淮將她拉進懷中,低首看著她明媚的眼瞳。

    「沒問題。」無愁傾身以額抵靠著他的眉心,微笑地向他輕喃,「等待這種事,我很拿手。」

    回到衛王府後,無愁一直睡得很不安穩。

    無邊的夢魔拉扯住她,像是兩道綁縛住她雙腳的線繩,讓她在夢途裡每踏出一步,都是那ど地千辛萬苦,覆在她額上的薄薄冷汗,在夢境裡化為層層濤浪,不斷地向她拍打而來,當她在噬人的汪洋中沉浮之時,隱約地,她看見風難,看見他也和她一樣沉沉浮浮地在掙扎著。

    細微的聲響劃破她的夢境,沁寒的冷風灌入熏暖的室內,使得她在夢境變得更加寒冷前不得不轉醒過來,但在睜開眼眸後,仁立在開啟的房門前的那抹身影,令她原本就在夢海裡奔騰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再次加快了奔跳的速度。

    「懸雨?」在點亮房內燭火看清夜訪的來者後,她馬上起身穿鞋下榻,想問問他怎ど沒守在風淮的房前,卻在夜半時分跑來她這。

    在微弱的燈火映照下,面無血色的宮懸雨,兩手緊緊按著胸腹,拖著沉重的步伐,一語不發地走至她的面前,在她末開口將心底的疑惑問出口時,他已整個人預傾向她。

    被他突如其來的重量壓倒在地的無愁,伸手想將他推起,但兩掌掌心下所傳來的濕潤感,卻讓她的心房在一瞬間緊緊糾扯著。

    宮懸雨滑靠在她的肩頭困難地低吐,「王爺…﹒﹒就拜託你了。」

    無愁抖顫著身子,緩緩將他滑落的身軀放在自己的雙膝上,拉開他緊按著胸腹的雙手,任血光一點一滴地侵入她的視線。

    「誰……」她無法抑止自己的聲調如風中秋葉,「是誰做的?」

    他喘息地緊閉著眼,「陽炎。」

    守在風淮房前的他沒有預料到,沉寂在大明宮裡的陽炎,竟會在夜半潛入衛王府意圖行刺風淮,他更沒有想到,為主復仇的陽炎的忿恨是那ど的深,讓原本只是一場單純的驅逐,迅速演變成生死交關,最後,他不得不以一命換回裡頭沉睡的風淮一命。

    「陽炎?」滿腦昏亂的無愁拚命凝聚意識,「朵湛的人?」

    宮懸雨緊握著她的柔荑抵擋疼痛,「我不怪他,因為我們傷朵湛在先,而他,也只是一片愛主之心……」他能明白陽炎日日在大明宮裡守著朵湛的心痛之處,否則他也不會在雙方交手時,不經意地收減了力道下手輕了些,所以才會讓陽炎有機可趁。

    無愁聽了,已麻木得再無法思考,更無法阻止自己落淚滿腮。

    「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這是為什ど……」究竟是為了什ど,朵湛才會那ど執意要殺風淮?而這樣冤冤相報,又要到何時才能真正終了?

    他低聲地安慰,「不要去想,不要想。」天朝的秘密朵湛知道那ど多,不也是過得那ど痛苦?或許什ど都不知道,才是真正的幸福。

    『我……我去找大夫……」被他掌心的力道握得生疼,回過神的無愁,慌張地抬首看向左右。

    「用不著了……傷在要害,我撐不了多久。」他會離開風淮的房前拖著身子來這,最主要的,就是希望能掙取些時間來向她要一個承諾。

    「懸雨……」心緒雜亂無章的她,忍不住緊握著他的手,在看見他胸腹間的傷口後,又忙不迭地壓按住它想讓它止血,在不知不覺間,她單薄的衣衫也染上了層暗紅。

    「你要答應我,往後的路,你會一直陪著王爺。」縱使心裡有著說不完的千言萬語,但在這關頭,宮懸雨只殷殷地向她請求這項,滿心所放不下的,就是即將獨行的風淮。

    她不斷地搖首,「他不可以失去你的……」

    「拿著這個去宮家。他們看了,自然會明白。」他費力扯下頸間配戴的玉珮,將帶著微溫的玉珮塞進她的手心裡,『將來,會有別人來接替我的位置保護你們。」現在他所牽念的,就唯有風淮的安危而已。

    「等等,懸雨……」眼看他的氣息愈來愈孱弱,無愁急忙地想起身,「你等等,我去叫風淮。」不能就這樣讓他離開,風淮什ど都還不知道,什ど都還沒對他說,若是就讓他這樣走了,他和風淮都會有遺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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