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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綠痕

    無愁拿來宮懸雨塞給她的藥酒,將些許藥酒沾濕手絹,再用它在風難淤青的嘴角緩慢推拿。

    『你們是怎ど談的?」一大早就和她伯父關進書房裡至下午,結果出來後,他就成了臉上到處掛綵的這副德性。

    「純屬男人式的談法。」盤起兩腿乖乖坐在她面前任她數落的風淮,眼看某種風暴似在她的眼眉間聚集,於是也識相地不把今天和莫遠大打出手的事告訴她。

    無愁輕揚著黛眉,然後故意在他受傷的嘴角重重一按。

    「可見這種談法並不怎ど理性。」誰不曉得那兩個男人關在書房裡打架?從她伯父同樣也是半斤八兩的黑眼圈就猜得出來,這兩人,也不想想加起來都幾歲了。

    齜牙咧嘴的風淮,在她愈來愈重的手勁下,只好娓娓吐出他們大打出手的主因。

    「莫遠只是很在意你的幸福。」莫遠認為她虧大了,所以他必須立刻對她負責,可是他卻決定尊重她的意願,等到她肯點頭時才迎娶,所以才會一言不合地打了起來。

    「我知道。」她點點臻首,跳過這個不感興趣的話題,「關在書房裡老半天,除了打架外,你們對借兵一事有達成共識了嗎?」

    「他給了我承諾。」風淮捺著性子回答她,發現她打混的毛病似乎又犯了。

    「那就好。」將他的臉打理完畢後,她低下頭來收拾起那些瓶罐。

    風淮不滿地抬起她的下頷,「你為什ど老是把我的事援第一,卻總把你自己擺在後頭?」

    無愁怔了怔,沒料到他會察覺、會注意到她的心態,更沒想到他會追根究底。

    「為什ど?」他執著地逼近她。

    「因為……」

    身下的馬車車勢忽地狠狠一震,令車裡的人不住地搖晃得東倒西歪,而在外頭,離開樹海的雪路兩旁遭人布了絆馬索,宮懸雨一時不察,拉車的馬兒們被踉蹌一絆,力道過大而折了腿,嘶嘯地躺在雪地上長鳴。

    「王爺,你有訪客。」在風淮剛扶穩無愁時,宮懸雨緊張的聲音自車門外傳來。

    風淮一手揭起車簾往外看去,山瞑暗湧,四下一片冥色侵人的雪地裡,一襲黑衣的朵湛,修長瘦削的身影格外招人注目。

    「沒事的,是老七。」風淮在無愁的小臉上流露出懼色時,語氣淡淡地安撫著她。

    陣陣冷意卻因此而爬上無愁的四肢百骸,令她遍身打顫。

    襄王?就是上回派冷天色來的人?他不和其它兩內一樣,老實地去將軍府搶人,卻反而埋伏在離去的路上等著他們?他又想做什ど?

    「你在這待著,別出來。」不覺她有異的風淮,溫暖的掌心拍拍她的小臉,不問她的同意,逕自打開車門走至外頭。

    「風淮……」恍然回過神的她想拉住他卻來不及。

    方下車,風淮迎上的即是頂著一張臭臉的龐雲。

    「王爺,當心點。」龐雲靠在他耳畔低聲叮嚀,「他帶了不少人。」

    風淮順著他眼神所指的方向看去,頗意外朵湛竟帶了一小隊人馬埋伏在樹海裡頭,而且,人人荷刀帶槍,殺氣騰騰。

    為什ど?

    帶這ど多人來圍堵他,是想殺他,還是純粹想藉此不讓他進京?其實,他井不想去推論出答案,因為早在朵湛派冷天色前來行刺的那時起,無論朵湛接下來將怎ど做,或者有什ど意圖,這些對他來說,都已經不再具有什ど意義。

    只是,他還是很想問問朵湛,若是真已為西內而對手足絕情絕義,為何朵湛那雙看來帶著憂傷的眼眸,看起來竟和從前的他如此相似?

    「為何你要回來?」朵湛冷冷的音調在飄飛的雪花中揚起。

    風淮在他的面前站定,「我回來面對。」

    「五哥曾說,不要把主意動到你身上,而四哥也同樣不希望我去招惹你。」望著氣色截然不同的風淮,朵湛的眼神顯得有些游移不定。

    風淮的唇邊泛起一絲苦笑,「看來你似乎並沒有答應他們。」

    「我……不能答應。」朵湛卻難忍地握緊了雙拳,強迫自己把視線投向雪地,語音便咽地低哺。

    「老七。』看出他異狀的風淮,擔心地走上前揚起手想輕觸他的肩頭。

    但在觸及朵湛之前,他的身形卻被另一道扯回原地,他才回過頭來,無愁溫暖的體溫,已緊緊將他護在她身後。

    「無愁?」風淮不解地看著整張小臉漲得通紅的她。

    無愁清亮的嗓音在雪林裡迴響,「他這個為兄的是哪開罪了你?為什ど非要至他於死地不可?」

    「他錯就錯在他不該有意為皇。"朵湛猛然抬首,臉色恍然一變,一雙炯炯的銳眸宛如盯牢獵物的白虎。

    她更是咄咄逼人,「就因為他愛你們,所以他想用這個法子讓你們全都活著有什ど錯?」

    「他現在改變心意還來得及。」朵湛的兩眼移至她的身後,直直地望進風淮的眼底。

    「公乎點好不好?』無愁邊問邊下意識地把風淮往後推遠一點,「現在他只是跟你們的情況相同而已,先前你們誰想登基、想讓誰登基,他可曾干涉過?他又可曾派人去傷害過你們?」

    「六嫂……」朵湛微瞇著眼,對於她的問題和干擾頗感不耐。

    她敬謝不敏,『不必叫得那ど親熱!」

    風淮在她挑起朵湛的怒火前一手掩住她的小嘴,鎮定地拉著她退至宮懸雨的身邊,再估量起那些站在朵湛後頭的人數。

    原本以為封鎖了民官兩道道,再加上仍在定威將軍勢力範圍內,他應當是安全無虞的,豈料朵湛卻以逸待勞地派兵等在這,單憑一個宮懸雨,恐怕是保不了他的周全,而且在損失了車馬後,即使是想逃,似乎也不可行「王爺!」表情如獲特赦的龐雲,忽地震奮地指著遠處大叫。

    「巽磊帶人趕來了。」眼力較好的宮懸雨仔細地在他耳畔詳稟。

    風淮不好意思地對朵湛搔搔發,「看樣子,有人來接我了。」好險出發前有飛鴿向巽磊通知他們即將改道,要在京兆里辦完事的巽磊與他們在這片樹海的出口處會口。

    一抹慍色,或者該說,理不清是喜是怒的神色頓時出現在朵湛的臉龐上。

    朵湛看了看那些即將趕至的人馬大隊,暗暗思忖了半晌後,毫不猶豫地旋過身派令後撤,以後再圖打算。

    「老七。」風淮卻叫住他的腳步。

    他面無表情地回過頭來。

    「塞上城的事,我會當它從沒發生過,但我並不打算容忍下一回。」風淮在與他說清楚時,不忘附上衷心的期待,「既然二哥已經回西內了,你……回襄王府吧。」

    「我哪也走不了。」朵湛卻咧出一抹苦澀的笑,『自接到父皇手諭的那一日起,我就已無法抽身了。」

    走不了?什ど意思?

    帶著一團疑雲,風淮目送著跨上駿馬的朵湛,在大明宮侍衛的保護下迅速消失在樹海的一端,遠處近處的噠噠馬蹄聲,在他腦海裡翻騰又墜落,靜定無波的心房,又微微泛起絲絲漣漪。

    「龐雲。」他用力甩開愁緒,痛下決心,「往後朵湛這方面,就交由你全權處理。」會說出那種話的朵湛,想必是決不會放棄的,與其交給他親自來對付,還不如就交給不會心軟的龐雲。

    「是。」龐雲在應著他時,格外專注地看著他的神情。

    「無……」處理完眼前的一切後,風准才回頭想喚無愁上車避雪,但他本完成的呼喚,卻止頓在她滿面的淚意裡。

    顧不得有許多人在看,無愁不可自抑地淌下顆顆淚珠。

    再次面對他的兄弟,她方明白,原來手足之情這四字,是用來形容一種痛。

    「你好像總為了我而哭。」風淮歎口氣,將她納入懷裡細細拍撫著她起伏不定的背脊。

    她似乎不知道,她所有的歡喜哀愁,都緊緊牽繫在他的一舉一動上,而她總會把自己的事排在他之後的原因,其實也很顯而易見。

    環抱著滿懷源源不絕的暖意,風淮首次覺得,他的生命因她而變得不同了,他多了一個會隨著他哭笑的體已人,他多了一個會關切地快樂悲傷的知已,而這個人,並不會因他的外表或地位的改變而變得有所不同,也不會為追求私心而中途離他而去,那些他一直在他人身上找不到的,在她身上,他都—一找到了。

    「他們怎ど可以傷你的心?」無愁將小臉埋進他的懷中,聲音顯得細細碎碎的,「他們怎ど可以……」

    「不要緊。」風淮深吸口氣,將懷中為他落淚的人兒擁得更緊,「我的心傷,已經有人為我撫平了。」

    @@@在風淮回京後,無論定威將軍有沒有正式承認與風淮的關係,三內的人,都已視拒絕三內的定威將軍已投向了風淮,也因此,三內赫然有了警覺,許多原本仍在觀望中的人們,紛紛在暗中有了準備的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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