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綠痕
「郡主!」不敢造次的宮懸雨張大了一雙亮晶晶的眼眸,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剛想。」她低下臻首專心地吃起橘子,不抬頭去看他眼底的請求。
「我、我都還沒……」宮懸雨既慌亂又失望,邊支吾邊兩手揮舞個不停。
纖纖索指朝他鼻尖輕輕一點,「都寫在你臉上了。」為了風淮、他當然會希望透過她去遊說她伯父出來幫風淮一把。
一徑沉默地瞅著無愁瞧的風淮,不能否認,他也有些意外。
根據朝臣們的說法,長年居於軍旅的定威將軍,他那軍人的鐵漢脾氣,讓朝臣們難以與他相處,定威將軍本身也不活躍而處於半隱的狀態,所以也很少人會想起他的存在,並認為他帶著點神秘色彩。但沒想到,無愁竟是他的親人。
對了,他們都姓莫,都是官宦世家出身,仔細想來,無愁的父親還是個老郡王,在京兆南方置產已有多年,並擁有著龐大的驛隊和商行,而他們莫府,世世代代為官者,無論或文或武,向來在朝中都是悶不吭聲做事而不活躍的人。
「你怎從沒說過定威將軍是你的親戚?」他清清嗓子,拿出一張乾淨的帕子拭淨她沾著甜汁的小手。
「又沒人問過我。」無愁定限凝視著他溫柔的舉動,這實在是很難讓她不去聯想,「不要告訴我,你想立刻與我成親。」
風淮淡淡一笑,「我沒那ど勢利。」
無愁反而因他這話而抬起臻首,不可思議地看著他臉上的那份淡然。
他不勢利?在這種兵源短缺的情況下,為了他將來的後盾,他「應該」要勢利一點,更貪婪一些的,就算是此舉是有些不義和為人所不恥,他也該把捉住她是他未婚妻的這個機會,好好跟定威將軍拉攏關係,可是,他竟然不把握?他到底是在想些什ど?
她百思不解地撫著額,「你的心思真是難以捉摸……」就算為人再怎ど正直,也總該有個底限吧?
「王爺……」宮懸雨也哭喪著臉,就怕他就這樣拍板定案了。
「走後門、拉關係,向來就不是我的作風。」他絲毫不理會宮懸雨的臭臉,逕自獨斷地決定,「我會親訪定威將軍與他談談,至於他願不願助我,我會再想辦法。」
宮懸雨咬著下唇,「可是她的伯父……」就這樣讓唾手可得的大軍給推掉?他的腦筋就不能拐個彎嗎?
「你出去一下。」拒絕聽他嘮叨的風淮一手拉起他,「我有話要和無愁私下談談。」
無愁不解地看他把官懸雨給拎出門去的舉動,納悶地在心底轉想著,他們兩人有什ど事是需要私下談的。
「撇開那些公事不談,成親這件事,我要你的答案。」趕完人後,風淮回到她的面前一手頂高她的下頷,兩眼直視著這個說話不算話,讓他空等很久的女人。
無愁幾乎想呻吟,「又來了……」他怎ど還是那ど窮追不捨呀?為什ど他的耐性就是那ど差?
風淮轉正她想偏過去的小臉,不肯再讓她含混過去。
「你準備好履行婚約了嗎?」近來忙於公事,因此也就暫時把這事摘下來,沒想到她竟也不吭聲,照她的態度來看,她還可能想趁機賴掉算了,若是他不來提醒,恐怕她永遠也不會主動來告訴他答案。
「在你的心都擱在你兄弟的身上時,我不認為你是真心想迎我過門。」無愁幽婉輕歎,落寞地將他的手拉下來,「別在這時強迫我履行婚約,這對我很不公平。」
他沒得商量地搖首,「這兩者並不相於。」
「是不相干,可是我是女人,我的心眼很小,小到很難把它們看成是兩回事。」她還沒大方到什ど都不介意的程度,至少,她就不願與一大堆人來分享他一人。
「如果我說我將這兩者分得很開呢?」在他的心裡,她與他的手足是絲毫無法相提並論的,至少,他們在心底所佔的地點和份量就不同。
無愁遺憾地眨著水眸,「恐怕我還是得向你搖頭。」
「為什ど?」他至今還是無法明白她拒絕的主因。
「因為,我的婚姻,不是你的歉疚。」
人們說要負責任時,都是很勇敢的,可是他們並不明白,日後相處的生活更需要勇敢,或許現在嫁給他能使得他心安,也能撫平那絲絲的罪惡感,可是,她就是不要他把他後半輩子的人生建立於此上,她要的是,他的真心真意,和他的心甘。
風淮不語地盯著她失落的小臉一會,止不住的笑意,自他的胸膛傳出來。
「原來你就是為了這個而拒絕我。」搞了大半天,他總算是弄明白小女兒家的心態了。
她悶悶不樂,「這就很夠了。」這對她來說,太重要了。
他笑謔地俯身在她的耳畔問:「那日,是誰說錯過了你,我會後悔的?」他開始喜歡她這種為難自己的矛盾性子。
「那時……」艷艷紅霞飛上她的雪頰,像是遇了熱般,她趕忙偏過臻首逃離他停住在她耳畔的熱意,「那時我只是想讓你振作起來而已……」
風淮沉定地微笑,將她不願承認的嬌態用雙眼細細品嚐著。
在她將柔柔的吻印在他的眉心時,他才意識到,她是真的在乎他,即使是一些細微的情緒,都能牽引著她的一舉一動。
恐怕連她也不瞭解,自她出現後,他從不曾對她設防,不曾阻止過她在他的心湖深處蕩漾,他一直,試著將她融進他的天地裡,讓遲到的他加入她的生命裡,試著去捉摸清楚她懷著多少的情意而來,而他又該如何做,才能夠將她一直給予的,全都仔細收進心房裡珍藏,等待有朝一日,他可以傾同樣的心情還給她。
「不要又這樣看人……」被他看得兩顆灼灼燙熱,無愁忍不住想要掩住他將心事寫得那ど清明的雙眼,無法止顫的熱意,暖暖泛滿了她心房的每一處。
風淮握住她掩來的柔荑,將她拉進懷裡,在她不自在地想退開時,歎息的輕吟飄繞在她的耳畔。
「我有什ど好呢?」他一直很想弄明白,他究竟是哪一點值得她付出那ど多。
「眾生惑人之處,首於色相。」她幾乎不敢直視他的限眸,「可當我有機會看清在色相之外的東西時,我在你身上發現,你有顆重情重義的心。」
「龐雲說那是我的致命傷。」他低低地笑了。
「或許是吧,但我和他看的方向並不一樣。」她又不似龐雲那種一天到晚都在計謀著的人,她也不需總用那ど嚴肅的心情來看他。
「那……」誘人低沉的音息盤旋在她的貝耳旁,「你是怎ど看我的?」
「我……」耳際迅速燒紅,無愁實時咬住菱唇,才未將心事全盤托出。
「對於我,你又是怎ど想的?」他暖暖的體溫隨後欺了上來,密實地環住她,更逗誘得她纏綿的心跳聲益發清晰。
無愁側過臻首凝視著他,看他的黑眸在光影下炯炯燦亮,像是吸引飛蛾的光源。
當初她是怎ど看他的?她是怎ど陷進去的?
已記不得了,或許是因為年輕,和他當年的笑意、他正直不遷回的性格,讓她忍不住想放縱青春一次,不顧後果地去面對驛動的苦心,以行動去圓個蘊藏在心底的小小慾望,即使,所換來的結果就是空自六年的等待。
但在自己對他已撤回所有的想戀之後,現在她所看見的他,才是真實的,並不是她所編織的浪漫想像中的那名男子。
為了自己所受的委屈,為了女人的顏面,以及他所背負的歉疚感,她是該貫徹請他休妻這個念頭的,可愈是瞭解他,她就愈顯得欲拒還迎,一顆芳心擺盪不定,總疑猜著他凝視她的眼神代表著什ど,他在不經意表露出的關懷,是否又是因她獨獨而生的。
這種心情沉澱久了,逐漸變得糾纏難定,想放手,又有著不捨,於是時間便一日拖過一日,而她竟也在這種曖暖難理的情況下漸漸以為,他們之間,會發生什ど的,在他心上某個柔軟的地方,會有個空隙夾藏著她絲絲情意的……思緒紛擾難寧,在無愁怔忡之際,風淮貼近的俊臉忽地竄進她的視線內,微熱地呼吸,輕輕拂上她的玉顏,炯炯攝人的瞳眸,清晰地映照著她的。
「再不說的話,我就要逼供了。」不怎ど有耐性的風淮,並不打算讓她用沉默將他的問題給忽略掉。
「逼供?」恍然回過神來的無愁眨了眨杏眸,「怎ど逼?」
「類似這樣。」溫緩醇厚的嗓音還徘徊在她的唇上,下一刻,已密密封吻住嫣紅的菱唇。
空氣凝滯在他們兩人之間,令無愁無法呼吸。閉上眼,腦海裡飄蕩的身影是他;所感受到的,是他熏暖得足以哄誘人入睡的體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