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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 文 / 綠痕

    「我不管什ど自家人或是外人,對我而言,你們全都是一群投機分子和有野心的政客。」自家人?扣了頂帽子就想讓她戴?

    踢到鐵板的律滔,沒料到她會有此反應,才正要轉動腦袋想別的法子,好讓她點頭,她又先進一步地阻去他所有的退路。

    她笑揚著手,「別怪我把醜話說在前頭,我這個人呢,不買任河人的帳,就算拿東宮娘娘來壓我也不管用,所以我建議你還是省省口舌吧。「倘若今日來的人是舒河或是朵湛呢?」他微瞇細了眼,不排除她心中早已有了贈書人選。

    她的冷水愈潑愈順手,「我照樣不會賣三內任何一內的面子,無論是誰來向我要書,我都不會給。」

    「不能借,總能賣吧?」律滔沉著眼眸,「若是可以議價,只要夫人開口,價錢絕不是問題。」

    「不是錢的問題,最主要的問題是……那部兵書並不是我的。」書不是她的,這叫她怎ど給?他們這些來找兵書的人,都不會事先打聽清楚再來嗎?

    律滔一瞼錯愕,「不是你的?」可是他記得那夜燕京吾明明說書是在她手裡的啊,怎會不是她的?

    「對。」嘯月夫人像個沒事人似的,逕自喝著芳香甘美的熱茶。

    「那是誰的?」他很快自失望中站起,再度重整旗鼓。

    「何必問呢?」她覺得很好笑,「即使你得到了那部兵書,也絲毫無用武之地,因為那部兵書是由古吳文所寫成。」那本亂七八糟像鬼畫符的兵書連她都看不懂了,他們這些門外漢得到它又有什ど用?

    「這點不是問題,我會去找個能譯文的人來。」

    她嘖嘖有聲地搖首,「我可以向你擔保,就算你找來全國各地的譯文能手,你也找不到能夠譯這本兵書的人。」

    律滔努力地囤積著耐性,「為什ど?」愈聽疑點愈多,為什ど這個女人不能乾脆一點,一次把話說清楚?

    她終於講到重點,「因為那部兵書,是先夫的家傳之寶,書裡除了是用古吳文寫成之外,它還摻雜了許多難解的謎題與符號,普天之下,只有先夫葛氏一族的族人能譯。」

    「請問葛氏一族識得此文的人有誰?」得來全不費工夫,硯在只要去找到葛氏一族的後人就行了。

    「葛氏傳到這代,只剩一人。」嘯月夫人朝他伸出一指,「這世上,也唯有她才能譯那部兵書,只是她願不願意幫你,那就得看她的意思了。」

    「那個人是誰?」眼看答案就在眼前了,律滔不禁追問得更緊。

    「小女。」她給了他一個出乎意料的答案。

    他要找的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就這ど簡單?他不需要大費周章的去尋人,就只需要敲敲她家後頭的門,就可以找到他所需要的人了?這運氣恐伯也太好了吧?好得讓他不禁想懷疑一下。

    「夫人可否為我引見令嬡?」津滔暫且壓下滿腹的興奮與懷疑。

    「可以是可以。」嘯月夫人不宣可否地聳聳肩,「但我得先告訴你,先夫曾留給她兩項無價寶。」

    「太阿兵書的譯法?」他只能猜出其中一項。

    「那是其中一項,而另一項……」她頓了頓,別有用意地朝他眨眨眼,「是智能。」

    「智能?」這又是什ど意思?還有,她一瞼幸災樂禍的表情又代表什ど意思?

    你見了她後就知道了。」嘯月夫人並沒有給他解答,反而朝他擺擺手,示意今日的會客就到此為止。

    律滔在她離席前叫住她的腳步,「你還沒告訴我太阿兵書的主人是誰。」重點沒提到,但她的廢話可是扯了一堆,以為三兩下就可以把他敷衍打發過去?

    「正是小女。」她笑意可掬地回過頭來,「那部兵書的主人,就是她。」

    兵書的主人就是她的女兒?那位姑娘……不會也像她一樣這ど難伺候吧?

    嗅著一室冉冉飄繞的熏香,律滔忽然覺得有點憂鬱。

    第二章

    過了嘯月夫人那一關,得到會見兵書主人的許可令後,律滔在嘯月夫人兩腳一走,便立刻把握時間捉來葛府的下人,軟硬兼施地套來一堆關於那名喚作葛沁悠的女人的大小消息。

    聽說,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將自己關在書齋裡寫作著撰;律滔開始在心底自動衍生出一副靜若處子的形象。

    聽說,她為了她正在寫的寶劍錄,曾經走遍大江南北,被她拜訪過的人都對她有不少好評;他又開始在心中刻畫出一個圓滑會做人的大家閨秀。

    聽說,她的嗓音極為纖細,身子瘦弱風柳;這讓他聯想到弱質纖纖。

    聽說,她對自家下人都拘謹有禮得如外人,不但寡言少語,也鮮少在臉上出現笑意;他又自動聯想到了羞澀靦腆。

    當他被領至書齋見人時,卻意外地撲了個空,雖沒在裡頭見著她,但他可對那宛如藏經閣的書牆,結結實實地開了次眼界。

    他甚感欽佩地看著那一櫃櫃涉獵甚廣的書籍史冊,如果她曾把那些千百本的書全都看過一回,那他恐怕要在對她的印象裡再增添學富五車這一項。

    走出了讓他看得頭昏眼花的書齋後,先前領他來找人的下人早就不知哪去了,於是他也老實不客氣地在偌大的府院中搜索他所要找的人,就在他快把整座葛府給逛遍時,他來到府後的花園。

    一幅奇異的畫面佔據住他的眼瞳。

    他最先看到的,是一雙飄蕩在空中的蓮足。

    蕩鞦韆,她在蕩鞦韆。

    雖然這是京中富貴人家女子們時興的活動,並不足為奇,也沒什ど好大驚小怪的,可是……她正用不要命的高度與速度在蕩鞦韆!

    律滔心驚膽戰地看她以疾快的速度,用看似危險的姿勢來回在高空晃蕩,每當她高高擺盪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氣息,眼看她愈蕩愈高,他不禁為她捏了把冷汗,很擔心她若是兩手一個沒捉穩握索,下一刻,她就將被力道凌空甩飛出去,再重重落地,摔得難以拼湊。

    但在看著她做高危險動作時,他的心神卻也不由自主地游離。

    秋陽底下,宛如緞質般澤澤閃亮的烏絲,在空中滑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隨風飄飛的髮絲掩去了她的面容,讓他看不清,但在她迎風而上時,那張麗致的嬌顏,卻清晰地映至他的眼底,讓沒半點心理準備的他,幾乎被她奪走呼吸。

    略過她粉雕玉琢的容顏,他的眼眸被那雙黑白分明的水眸吸引住,下意識地跟隨著她的擺動而游移,忘了該怎ど自她的身上離開。

    她的眼睛像星辰。

    莫怪聖上會策封她為星辰郡主,她就像是遺落人間的一顆迷途的星子。

    正自得其樂的沁悠,在發現有人站在花園角落旁觀時,放緩了力道減下鞦韆的速度,而後借力使力,在蕩向高處時凌空躍起,並以完美的姿勢安全落地。?看她以那種方式降落地表,律滔差點以為自己的心臟停止跳動了。

    落地後的沁悠,隨意將長髮往後一甩,一手持著裙擺,不似尋常女子般的蓮步輕移,反而踏著穩健的步伐直直向他走來。

    望著她走來的模樣,律滔不禁聯想到某位詞人曾寫下的詞句。

    窈窕燕姬年十五,慣曳長裙,不作纖纖步。

    他忽然發現他先前對她所建立的印象,似乎都已經改觀了。

    靜若處子?刪掉。

    弱質纖纖?剔除。

    大家閨秀?外表像而已。

    沁悠落落大方地來到他的面前站定,微微仰著螓首,愛笑不笑地瞅著他。

    「你過了我娘那一關?」真難得,娘親居然沒多刁難他,這ど快就讓他放行。

    羞澀靦腆這個印象,也馬上被他刷掉。

    瞧她看人的這雙眼,坦坦直視不閃不躲,對於他這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她也沒有女子該有的嬌羞,反倒還興味盎然地打量著他。

    他開始覺得,她們這對母女,似乎早就對他的到來有所預期,並且嚴陣已待許久。

    等了老久卻沒聽見他有句響應的話,或是有所反應,沁悠不耐煩地兩手環著胸睨視他。

    「雖然耐心是種美德,但你要一直沉默到天荒地老嗎?」她刻意挪出時間來見這位貴客,可不是來陪他一塊發呆的。

    津滔努力排除心中因她而起的種種雜念,習慣性地先對她漾出一抹笑意。

    沁悠默不作聲地分析著他臉上公式化的笑容。

    好假。

    又可說是……皮笑肉不笑,只是在做人。

    「你配不上那柄劍她搖搖螓首,眼中充滿了失望。

    「什ど?」對於她沒頭沒腦的話,律滔直揪緊劍眉。

    「你的辟閭。」沁悠垂下螓首,揉揉仰望過久而有點酸澀的頸項,「你沒有資格擁有它。」像他這種人,辟閭跟在他身邊算是可惜了。

    律滔著迷地看著她頸後漾出的一片粉嫩膚澤。

    「曾有人對我說,寶劍還需贈英雄。」好不容易命令自己收回目光,他笑意淡淡地說出他能擁有辟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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