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綠痕
該答應他?還是不??了他的一個眼神,她將自己投入了宮門內,而現在,?了他莫名無解的追逐,她還得更進一步付出僅有的一切?
擱在心房外的指尖,熱度足以將她的理智燒灼殆盡,如同在催化著她的應允,但他眼瞳深處的陰影也在提醒著她,她將付出代價好做出成全,只是這麼做,究竟是成全了什麼..
成全了一個風平浪靜,四人的心皆安然停在該停的人身上,沒有妄動的假像?還是可以說是在他的威脅下,她才不得不這麼靠近他的借口?或者是把她自己投入往後在面對料俏時就得處在罪惡感的煎熬裡?
連她也不明白。
遲疑不決在她的水眸間凝聚的時間,足以磨蝕掉一人的耐性,彷彿要試煉她的良心,又似要催促她作決定的臥桑,在等得不耐煩時,毫不猶豫地離開貼背的窗牆,轉身就要走出殿外與料俏他們面對面,令回過神來的那嫣,飛快地捉住他的臂膀直朝他搖首。
矯捷如獵豹般的身軀瞬間將她深深壓按至窗牆上,所能觸及的四肢與他的親密貼合,他優雅地側瞼在她的呼吸之前,將唇懸在她的唇前不動,等待著她的答案。
在他隨時會走出去的壓力和內心不安的催促下,那嫣動用了生平最大的勇氣,在他等待的唇上印下一記輕淺得似若無觸的吻,方要抽身離開,隨即被另一雙等候已久的唇覆沒。
不是上回霸道強佔的吻,是輕緩慵懶的誘惑,勾挑的成分佔了大半,分明是一相情願的掠奪,但他明白,她最無法抗抵的是溫柔,因此徘徊在唇瓣上的吻變得格外憐惜,讓她繃緊的嬌軀在久峙下,不禁悄悄軟化下來,在他深吻而入時忘了推拒。
腦際昏沉沉的,什麼也捉不住,流離迷竄在她身邊的熱度,和他置於她腦後逼她深吻的大家,在在地催化她的神智,彷彿有極度吸引力般地招引她前去更加深陷,那麼的不由自主。
她想起皓鑭。
從第一眼起,她就覺得他的雙眼像某樣東西,總會在黑暗中,以燦燦的光芒吸引迷途的人,現在想來,原來是唯有在幽暗中才能綻放光彩的皓鋼……他說過?她沒見過夜裡的真太子。
倘若他和皓鑭一般,在白日,外表都只是華麗優雅卻彰顯不出其本質,只在夜裡才能看出真性情,那麼,此刻的他才是真的他?抑或白日的他才是夏實?她分不清,只覺得秋露白的芬芳自他的身上沁出來,一點一滴地滲進她的心底,如醉如魅,同時也讓她不想離開他,多想不去面對此刻以外的世界,就這般在他的柔情裡沉淪下去。
許久許久,殿外低低交談的人聲,逐漸在那嫣混亂難辨音緒的耳際遠離,臥桑緩緩將唇由H她紅艷的唇上挪開,帶著火熱來到她的耳畔,以低沈沙啞的音律回復她方纔的要求。
「一言為定。」
薄雪稍停的清晨,冬陽越過枝間的枯椏,璀璨刻鄰的光束,自天際奔向大地,映在細細履覆的地面上,大地霎成明鏡,祭壇上橙黃的祭幡旗幟迎光映出刺眼的金彩,焚祭的香煙在光影裡襯得薄透似霧。
始於束周,興於唐,覲禮篇謂:「每歲天子於一陽來復之冬至日,祭天於南郊,行封禪之禮以告天地。」
於南郊皇嗣祭壇上,站在主祭的太子臥桑正拈香而祭,在他前頭領祭的國子監,正朗朗頌念著祭天疏文以奏天宮?神,在臥桑身後的遠處壇下,除了成守邊塞的三位大將軍外,文武百官皆全員到齊,魚貫羅列在冷冽的風中合眼祈祝。
臥桑緩緩睜開眼,望著手中拍祭禮天的香枝,燻煙裊裊地飄飛攀上穹蒼,在這晴朗得一望無際的清晨裡,他首次感到,雖然加諸在他身上的承擔又重了一層,背負的責任也加深了一分,可是他的、心卻不曾如此輕盈過。
就快了,他的人生、這片始終沉寂的天地,就要動起來了。
儘管在?生皆視他?萬能的表面下,他那顆極其不安定而又不眾人知的心,此刻正志下心急跳;
儘管他不知道,當初決定下這一著棋,是否真的正確、是否該貫徹到底起手無回,但只要轉首看向站在壇下呈眷中的那嫣,他便有繼續走下去的勇氣。
朝天奏表完畢的國子監,回身恭敬地請示太子過後,踱至炯烈燃燒的天爐前焚化祭夭疏文,壇旁司禮樂官也奏起法號,等待已久的天鼓,開始在悠揚的樂音中緩緩擂起。
鼓聲驚飛了林間飛鳥,也敲醒了經過一夜之後,、七版上堆積過多心事的那嫣。
臥桑邋立在口上臘朗的身影,像遠不可觸的迷夢一般,雖站在她眼前-可是卻不真實。因為現在,他變回了白日裡那個身繫眾人期盼的太子至尊,不是昨夜那名讓她答應出賣自己的男子。
震撼人心的天鼓聲中二波波的鼓動音律,在她的耳鼓內劇烈地震擊,讓她沒辦法集中精神去思考昨夜所發生的每件事,只能揪鎖著愁容,靜看臥桑在他的舞台上扮演著與他昨夜截然不同的角色。
忽然間,她敏銳的雙耳清楚的聽見了弓弩呼嘯而過的細微聲,可是身邊所有的人,壇下遠處的百官們以及壇上的臥桑,卻似因震天的鼓聲所干擾的緣故,並沒有聽見那撕裂她心房的聲音。
她想朝臥桑出聲示警,更想放聲大叫,可是在她眼前出現的景象,卻把她所能發出的所有聲音都奪走,未形成的呼喊凝結在她的口中,反把酸澀淒傷全都堆梗在她的喉間。
時間彷彿停頓了,順著刺眼朝陽而來的弓弩,在眾人皆無防備、無所意料到、更不及驅往保護之時,如道銳眼的光芒穿過他的胸坎,讓他仰身承受椎心之痛後,像具突被斬斷線繩的人偶般墜跌在地,操攬著他太子人生的線繩也散了一地。
「殿下!」壇上大驚失色的祭官們,在他的身下沁滲出殷紅濡濕了祭毯時紛紛奔向他。
距臥桑最近的司棋,首先飛撲至伏臥在地的臥桑身上,?防再有來襲,先以自己的身子保護性地覆上他的身軀,扭頭神色倉皇地大叫:「救駕……快救駕!」
壇上戒衛的武官們,立即順著弓弩飛來的方向尋找行刺者,在強亮得睜不開眼的朝陽中,隱約只見到遠在祭郊遠處,一抹藏躲在陽光中的黑影從容地躲開了所有人的追尋,只留下炫眼依舊的朝陽。
當壇上壇下的人都邁開步伐期臥桑奔去時,唯有那嫣怔怔地定立在原地,她的雙足,像是被人灌了鉛般地僵固沉重,無法挪動腳步前去探看那血淋淋的夢魘。
昨夜臥桑低伏在她耳際暖暖的威脅,如同惡咒般,不斷在她的耳畔迴響……你不擔心我會死在刺客手中?
倘若我是直的出去橫的回來……她心底的天色驀地四暗,風兒吹來,帶來細碎的霜雪將他的聲音吹散,也把她緊緊推抵至靈魂裡的悸動席捲而出,漫在風中四散飄落。
我要的是什麼,你知道……一言為定:!一言為定……一言為定?你怎可以不守信?
還不能適應,心房一瞬間被扯緊至欲裂的最緊繃頂點的感覺,有些尖銳、有點悶鈍的痛感?齟絲月進肺腑中最不忍細看的深處-如狂風橫掃般,將她的世界翻過來又頷過去,來得又快又猛,不及招架、不及喘息,原本在她心房裡苦苦撐持著守序的情愫,這一瞬間,全都流離失所。
腦海一片空白之際,不敵揪心痛楚的身體首先反應過來,晶燦的淚燙上了她雪色的面頰,圓澄欲滴的淚珠,翻落巧巧的下頷,墜至她沒察覺正猛烈打顫的柔葵裡,一滴、雨滴……沾了胭脂的淚珠,像她淌血的心。
如果站在這向上蒼祝禱的祭天之壇上,便能讓總是渺視凡塵人們心願的神祇聽見她的祈求,能讓她此刻的心願直達天聽,那麼,她要說,她懇切地想向上天說……無論她曾經有多討厭臥桑在夜裡的另外一面,或有多?想在他那雙總能束緊她心扉的雙眼下逃開,那些她都不是誠心的,她不是誠心想逃避那名最貼近她、心房的男子,說不在乎他的安危也不是真、心的,她一點也不想就這樣看他在她的面前,以這種方式離開她。
他不能在把她拉進他的生命裒,將她的情愫霸道的拈起,拖成長長的情絲將她綁在原地動彈不得後,就這樣轉身走開,他知不知道,這會痛的,會讓人落淚的,在他以一吻闖進她的生命中奪走了那麼多之後,他怎麼能讓她嘗到這樣的傷悲?
在壇上周密地將臥桑團團圍住的人群細縫中,臥桑的臉龐出現在她的眼瞳中,她那雙被淚水模糊的眸子,人影鑽動間,除了看到血債將他的衣衫染成怵目驚心的妖紅之外,她還看見……他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