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綠痕
任凌霄怔怔地盯著她過近的面容,幾乎無法去思考她方才到底說了什麼。
喝了點小酒的她,臉頰上浮起薄醉的酡紅,流動的眼波,像是盛了兩泓流蕩的隱泉,菱似的唇瓣,紅艷得今人忍不住想採擷……她怎麼可以在他不注意時長成這麼美?而他,為什麼會粗心得未曾發覺?
湘湘瞅著他,目光依舊熱切,「你應該要在乎的。」
「為什麼?」粗嗄的嗓音,讓他幾乎認不清那是自己的聲音,也使得他連忙更進一杯酒,沖淡喉中的梗啞。
「因為我要嫁給你。」湘湘揚起笑,摟著他宣佈。
任凌霄差點被喉中的水酒給噎死。
「妳……」她在說什麼啊?
湘湘以指尖戳著他的胸膛,「我在四歲時就已經對你說過了。」他怎麼還是不能接受衝擊?都已經過了十四年了,他還是沒準備好?
「那時候妳還小,什麼都不懂。」任凌霄悶咳了一陣後,直對她搖著頭,而先前那些微妙的情愫,也都被這句話給嚇光了。
「我懂的可多了。」湘湘扳過他的臉要他面對現實,「我在那時就立誓要嫁給你。」
任凌霄抵死不認帳,「我不記得有那回事。」
「你騙人!」湘湘指著他的鼻尖大叫。
「我沒有,是妳記錯了。」不認、不認,他說什麼都不認。
「不要以為我當時年紀小,什麼都不記得。」湘湘氣惱地瞪著他賴皮的表情,「只要是與你有關的事,每一件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那時就決定要把你捉牢陪我一輩子。」
任凌霄拍拍她的臉頰,「湘湘,不要看了新娘子的打扮很美,所以就想跟著傚法。」早知道他就不帶她來看婚禮了。
「我不是想傚法,我是在向你提醒我要嫁給你的這回事!」湘湘的脾氣也被他惹起來了,非要他承認不可。
「別鬧了。」任凌霄又把她當成無理取鬧的小孩。
湘湘突然垂下蠔首,聲音裡帶著濃濃的鼻音,「就算我說的是真心話,你也從不當一回事……」
「湘湘?」上當的任凌霄以為她又要哭了。
一個輕若花朵般的吻輕觸地印上他無防備的唇,任凌霄怔愣地睜大眼,看著湘湘捧著他的臉頰,用生澀的吻細捆密密地吻著他,就像一道暖暖柔柔的春風輕拂而過,令他的心狂跳不已。
「妳……」任凌霄猛然推開她,啞然無語地盯著她紅赧的俏顏。
「這次你不可以再忘了。」她伸手點著他的唇,對他漾出絕麗的笑顏,而後匆匆奔出他的房門外。
任凌霄的手綾緩地撫上她曾短暫停留的唇,唇間的香氣,令他又想起十四年前的那個午後。
其實他一直都記得,那一朵在他心頭初初綻放的春花。
※※※
湘湘太低估自己的魅力了。
以一吻把任凌霄嚇呆之後,湘湘不斷地反省著自己的長相,到底是可怕得讓任凌霄對她避如蛇蠍,還是受歡迎得讓一大票蒼蠅圍著她嗡嗡叫。
自從在任穹蒼的婚禮上露過臉之後,這些天來,每天都有某些人士前來造訪沒沒無名、也跟任穹蒼非親非故的她,使得她搖身一變成為炙手可熱的待嫁姑娘,行情好到她也覺得莫名其妙。
這天清早,湘湘又微怒地抿著唇,心情惡劣地站在客房窗邊,盡可能地控制自己想尖叫的情緒。
「姓戰的,麻煩你拉長你那不靈光的耳朵,再仔細的聽我說一遍。」她用僅存的耐性,試著向這個趕也趕不走、嚇也嚇不跑的男人重申立場。
在婚宴上就對湘湘傾心不已的戰拘,臉上仍保持著這些天來面對湘湘時一貫的笑意,無論是舉手投足或是進退應對,都溫文儒雅得令人找不出一絲缺點。即使湘湘對他擺出難看的臉色,他還是一副深深陶醉的模樣,對她的怒容絲毫不介意。
湘湘深吸一口氣,努力扯開嗓子朝他大嚷:「我──對──你──沒──興──趣!」這個男人是耳背嗎?到底要她說幾次他才會識相的滾遠一點?
戰拘如沐春風地徐笑,「但戰某對班姑娘卻是興致濃厚。」
「拜託……」湘湘無力地趴在窗邊,「老兄,你回家照照鏡子好不好?求求你不要再來毒害我的雙眼了。」
戰拘瀟灑地輕搖羽扇,「班姑娘不造作的姿態正是戰某中意之處,世間已很少有人能像班姑娘如此率直了。」他最愛這種不拐彎抹角,直來直往的女人。
「喂,你有毛病啊?」湘湘氣惱地指著他的鼻尖,「我是在說你配不上我!」這個男人長得那麼有礙觀瞻,她才不要這種醜得讓人發毛的男人!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他就不信他攻不下這位美人的芳心。
「別再來煩我了,把你的垃圾全都拿回去。」湘湘在趕人之餘,也順便把戰拘這些天來一古腦往她這兒送的禮物,一一地批出窗外還給他。
戰拘抬首看向晴朗的天際,笑意盈然地伸手向她邀請,「我看今兒個天氣很好,挺適合賞花作樂,不知班姑娘可否賞光?」
「姓戰的!」湘湘忍不住翻起白眼,「你有沒有看過癩蝦蟆和天鵝是長什麼樣子?」他到底有沒有聽懂她在說什麼啊?
「戰某在城郊有一處避暑小築,希望班姑娘能撥空賞個光,陪戰某一敘。」戰拘滿腦子都在想像有這位如花似玉的美人作陪的情景。
「雞同鴨講……」湘湘簡直快被這語言不通的土番打敗。
被湘湘迷得七葷八素的戰拘,自顧自的幻想過後,這才想到他忘了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班姑娘可有婚配了?」難得他能看中這麼一個大美人,她可不能羅敷有夫了。
湘湘得意地捧著美頰,「我早就有意中人了,如果你要堅持金石為開的話,你可以到下輩子排隊看看,這輩子你別作夢想倒貼我!」
戰拘的笑臉頓時除了一大片,「班姑娘心儀的男子是誰?」
「我大師兄。」一提及任凌霄,湘湘的小臉就漾起絲絲粉紅的光彩,羞澀可人得更是令人心動。
戰拘不屑地冷哼,「任凌霄?」
「怎麼?」湘湘對他的態度很感冒,「你敢看不起他?」她的凌霄哥哥可是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好男人。
「鄉野莽夫,不配與戰某相提並論,他甚至還不配給我提鞋。」不過是前任武林盟主的愛徒而已,這種只會武刀弄槍的男人憑什麼能夠得到她的青睞?這世上只有像他這麼完美的男人才配得上她。
不小心路過此地並且順便偷聽了很久的任穹蒼,在聽到這一段時,終於也忍不住了。
「不好意思,那個鄉野莽夫剛好是我老弟。」他一手搭上戰拘開始發抖的肩,咧大了嘴對他冷笑。
「任公子……」戰拘嚥了嚥口水,沒料到居然會被他聽見。
「穹蒼哥哥,你來得正好。」看到和她站在同一陣線的任穹蒼來了,湘湘忙不迭地揮手招他過來。
任穹蒼站在窗邊看著她的可憐相,「又被凌霄禁足了?」
「是我自己主動要關禁閉。」她邊說邊指向那個還死賴著不走的戰拘,「我不要再看到那只癩蝦蟆,你快點把他趕走!」
任穹蒼帶著鄙視的笑容,沒良心的轉身上上下下將戰拘打量過一遍。
「癩蝦蟆?」哎呀,真的有一隻耶。
「戰某明日再來造訪,告辭。」受到任穹蒼的這等羞辱,戰家公子忿然拂袖而去。
湘湘很想哀號,「求求你不要再來了好不好?」她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男人明白什麼叫死心?
「小乖乖,有愛慕者不好嗎?」任穹蒼愛憐地拍著她的頭,很同情她這麼苦惱。
她鄭重地朝他伸出一指,「我只要一個姓任的愛慕者,其餘的癩蝦蟆我都不要。」
「凌霄人呢?」她在這邊趕人趕得這麼辛苦,那個專門當湘湘門神的老弟是跑哪去了?
湘湘歎了口氣,「他躲我躲得遠遠的。」一群她不想見的男人拚命找她,而她想見的男人,卻躲得連個影子也找不到。
任穹蒼好奇極了,「妳對他做了什麼事讓他躲妳?」泰山崩於前都能面不改色的老弟居然會躲她?
想起幾天前的那個吻,湘湘的臉蛋便升起一抹瑰色的紅霞。
她……會不會太大膽了?至今想來,她都還會覺得在與凌霄哥哥兩唇相接時,她的唇麻燙得不可思議,像是有股隱隱的熱流,迅速地流經她的四肢百骸,令她渾身發軟的便不上力,並且讓她在夜裡回味了好久好久。
她是認為那個吻很舒服,可是,以凌霄哥哥瞠目圓瞪的表情來看,他似乎不是這麼想。是不是因為她沒有什麼經驗,所以凌霄哥哥才不喜歡她的吻?她是否該抽空多學幾次才能練習得更好?但她又該怎麼向那個似被嚇壞的凌霄哥哥要求再次學習?
湘湘煩惱地撫著唇,「只不過是刺激一下他的記憶,免得他忘得一乾二淨。」要不是怕他忘了,她才不會使出這個撒手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