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東邪西毒記

第1頁 文 / 綠痕

    序

    一日情人

    某日凌晨﹐小說寫得有些無力無趣﹐於是打開電視百般無聊的看著﹐那時HBO正好演著一部愛情文藝片。

    故事內容很簡單﹐兩個互不相識的男女因搭乘同一部橫跨歐洲大陸的火車而相遇。

    男的來自紐約﹐女的來自巴黎﹐兩人在火車上比鄰而坐﹐閒聊間﹐彼此都有了想暫時逃離現實社會的想法。

    於是他們決定一起在維也納下車﹐痛痛快快地放開一切玩上一天。只是兩人都明白﹐到了第二天早晨﹐他們又要各分東西獨自回到原本的生活。

    因此﹐把握住這快樂的一天是他們的共識﹐兩人無拘無束地在異國談天說地﹐道出彼此中最真誠的話語﹐互相寵愛對方﹐時間對他們這對短暫的情人而言是重要且珍貴的。

    為了避免日後思念情傷﹐他們首先達成共識……

    不再相見、不留下對方的地址和電話號碼﹐因為他們各自居住在世界的兩端﹐在距離遙遠的情況下﹐感情易淡、易散﹐最後會無疾而終﹔反而把握住一個午後、黃昏、夜晚和清晨﹐便擁有了最美的戀情。很簡單吧﹗這也是一種愛﹐沒有任何壓力、隔閡﹐只是單純的做個「一日情人」。

    我很贊成這種想法。

    快樂只是個過程而不是結果。

    不去深究、不去猜測、不必想望﹐最單純的東西反而變得美好珍貴﹐瞧他們的愛情﹐無拘無束﹐多自由啊﹗有的也只是記憶中最美好的一段。

    如果可能﹐我也想像他們一般。

    放開自己﹐好好愛個人一天﹐也讓人好好愛我一日。往後音訊杳然亦可﹐只要曾經真正愛過﹐那就不虛此生了。

    我並非不相信永恆﹐只是不知道人的耐心能維持多長多久﹐世事變幻太大了﹐誰也沒能料得准、看個真切。

    真正的愛是將它放在手心中呵疼﹐而不是處在遙遠的地方想念﹐時間的長短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能將它放在眼裡、心裡和手心裡。

    不要將愛當成思念﹐對嗜愛的人而言﹐它是生活的一部分。

    但也不能對愛太過沉迷。

    其實癡情狂愛本身也是一種罪過﹐尤其在這迷亂的社會裡﹐忠厚老實的男人早已不多見﹐也許即將絕跡﹐以後可能會陳列在博物館內供人憑弔。

    今天的天氣很好﹐我打算出門坐坐火車﹐運氣好的話﹐或許也能遇見個最佳的一日情人。

    第一章

    報紙上娛樂新聞的頭版是報導一位男明星﹐標題以特粗的字體彰顯他的豐功偉業﹐以三分之一的版面描述他的生平﹐他就是當今紅遍港台﹐影視歌三棲的全能藝人──程可夫。

    「連續兩年榮獲『最佳性幻想對像』、演藝界實力派純情小生程可夫再度榮膺年度十大偶像盟主﹐昨日與同門師兄妹於北市某家酒店舉行慶功宴﹐現場佳賓如雲﹐冠蓋雲集……曉冬﹐你老爸又上榜了﹐好酒好料一大堆﹐你怎麼沒去湊熱鬧﹖」葉靜桐自報中抬頭﹐惋惜的問向毫無「星」味的大明星之女程曉冬﹐心底頗懊恨無緣見識這等陣仗。

    「住口﹐你以為我現在是在做什麼﹖明天期末考我的會計學再不過﹐那個會計老骨董鐵定會把我當了以儆傚尤﹐你看我有時間閒逛嗎﹖」程曉冬鬱結的瞪視她﹐吐出一口口燠悶的真氣﹐繁雜的借貸公式在眼前無限制的繁殖﹐她還不曉得何年何月才能啃完這本原文書。

    葉靜桐大剌剌地將報紙擱在啃書人的精裝會計學原文書上﹐只手撐在桌面上對她左看右瞧。

    「明明你就很會賺錢、省錢和摳錢﹐為何這門『金錢管理學』會屢試屢當﹖你跟錢結仇啊﹖」至今她們不明白愛財女會計學全軍覆沒的原因﹐奇怪﹐沒道理呀﹗「呸﹗烏鴉嘴。」曉冬賞了她一記白眼。「理論與實際的差別就在這兒﹐我會管理、使用金錢並不代表我就會讀那死死的八股文﹐你認為會吃豬肉的人就一定會養豬嗎﹖」

    「也對。」靜桐贊同的點點頭。

    「把那老頭子的死人照拿遠點﹐我反胃。」她嫌惡的格開報紙。

    「他是你爸爸哪﹗不孝女。」靜桐緊張的撫平曉冬弄皺的紙面﹐嬌聲斥責。

    「爸爸﹖」曉冬怪異的揚眉詢問﹐不給面子的說道﹕「那只是掛名的﹐那老頭除了背台詞時勉強有點人樣﹐下了戲只能算是幼兒園大班的低能兒﹐指望他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人﹐倒不如靠自己開源節流﹐自立自強。在我家﹐我是父、他是女﹐清楚了沒﹖」若沒她掌控程家的金錢流向﹐只怕她那個不肖親爹早就散盡家財﹐父女兩人流落街頭餓成一堆枯骨﹐而今日她又怎能食飽衣暖的苦讀會計學﹖「我們談論的是同一個人﹖」靜桐有些訝然的問﹐方才被損的人好像是大名鼎鼎的屏幕情人也﹗曉冬自鼻尖哼出兩道不屑的冷氣。

    「不然我那有遠見的娘親怎會早八百年前就與他仳離﹖建議你別再對他存有任何遐想﹐除去那身孔雀表相﹐他與七、八歲的小毛驢無異﹐醒醒吧﹗孩子。」譏誚的牽扯嘴角﹐她狠狠的將自己老爸完美的假象打回原形。

    「但他……他在屏幕前談吐溫文爾雅、對答如流、妙語如珠﹐不像小朋友啊﹗」偶像的女兒說的應該是最內幕、最八卦的一手消息﹐靜桐信心開始動搖﹐不再穩固如山。

    「笨﹐那叫套招﹐有劇本給他背當然可以發表長篇大論。」曉冬懶洋洋地解析幕後秘聞。

    「他的演技一流。」人家領了數座大獎﹐這點可假不了吧﹖「戲子嘛﹗他也只能賺這種皮肉錢﹐騙騙清純小女生或是為深閨婦女提供一些性幻想﹐唉﹗說實在的﹐也真辛苦了那些導演。」她擺擺手﹐一副同情的模樣。

    「他的歌聲悅耳動聽﹐白金無數。」靜桐肝火一觸即發。

    「由此可知唱片製作人功力一流﹐破鑼嗓音也能變成百萬金喉﹐我配服得五體投地﹐真是神跡啊﹗」曉冬好生崇拜。

    「程曉冬﹗」死忠的親衛隊翻臉了。

    「順帶一提﹐我這爛名是老頭子以香港某位電影人士之名所取﹐可惜他老人家當年沒讀幾年書﹐不小心寫錯了名字﹐筆誤。」曉冬也挺羞愧的﹐至今她老頭還沒發覺這個錯誤﹐還得意的四處逢人宣傳。

    「好歹他養育你二十載﹐你吐他什麼槽﹖」靜桐張牙舞爪的掀起她的衣領﹐炮聲隆隆的吼。

    「前十五年算是我年幼無知﹐我也滿悔恨沒要求我那先知先覺的娘親帶我一塊上路﹐這個錯誤讓我後五年多養了個兒子﹐而那個兒子就是他。」她咬著筆桿哀聲歎氣。一步錯步步錯﹐她這輩子最後悔的就屬這件事。「你身為女兒兼人母﹖」靜桐嗤笑的指向客廳四周。「請問那滿櫥、滿櫃的零食雜糧是喂誰的﹖」

    「不好意思﹐那是他的飼料。」曉冬漠然的低哼﹐徹底凍結崇拜者的芳心。

    她對於在外騙死人不償命、在家女人性格發揮到極致的老爸已經有一種無奈的宿命感﹐而他老兄會出現在演藝圈實是純屬意外。

    數年前為了豢養只擅長女紅、家事的程可夫﹐曉冬的求學生涯大半時間皆用來打工養家。話說某天﹐程可夫心血來潮興起送親制的愛心便當至愛女打工的地點﹐不小心走錯了路﹐跑到電視公司應徵新人的會場﹐老眼昏花的主辦者自以為相中了黑馬中的黑馬﹐當下強迫程可夫簽下賣身契﹐接連演了三部小成本的連續劇﹔豈料收視長紅﹐他也莫名其妙地紅遍八點檔﹐之後跨足歌唱、電影﹐居然也賺進大把銀子﹐獲得諸多獎項﹐進而躍升巨星級的大明星行列。

    俗話說﹐瞎貓碰上死耗子﹐大概就是指這種情況吧。

    只是程大明星向來沒有金錢觀念﹐口袋裡的銀子總會長腳自動離開﹐餓肚皮的窘況依舊沒有改善。苦命女兒為了避免金錢只出不進﹐痛下決心請了個萬能經紀人全天候看管程可夫﹐一方面是避免銀根再度緊縮﹐另一方面是免得程可夫見不得人的怪僻和家醜外揚﹐丟人丟到外頭可就不好看了﹐顏面事小﹐財源茲事體大﹐不能因為他的喜好而壞了他目前的行情﹐白白砸了金飯碗。

    「千千萬萬台灣女性同胞心目中的偶像情人在你眼底就只有如此﹖難道他沒有半項值得歌頌的事跡﹖」靜桐的身形愈縮愈小﹐委靡地趴掛在桌沿哀泣。

    「不﹐至少他還有一項優點。」曉冬突兀的漾開詭笑。

    「願聞其詳。」仰慕者終於燃起一絲希冀的火苗。

    「他懂得綵衣娛親。」

    「什麼意思﹖」太深奧了﹐靜桐揣摩了半天仍不解其意。

    曉冬抬腕看表﹐眼瞳晶亮無比﹐「你快看到了﹐那悶騷老頭就快回來﹐擦亮你的眼睛看仔細。」晚場的時裝秀即將上演﹐她眉眼之間不覺換上一抹寵溺的笑意。曉冬暗自對時﹐在指針走向七點整時﹐樓下車庫的鐵門準時鏗鏘的捲起﹐歡迎忙碌了一天的男主人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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