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頁 文 / 綠痕
「真的﹖你不介意我和一般人不同﹖」太過容易得到的幸福﹐反而讓羽衣覺得不踏實。
「你呢﹖你介意我沒有和你一樣的翅膀嗎﹖」他打趣地反問她。
「不。」「你知道愛情、我知道愛情﹐這樣就夠了。」聶少商看著她靜靜地說。
「我明白。」他眼中那喚作愛情的水澤搖搖擺擺地盛載著她﹐化作一條蜿蜒的水流衝出他倆生命的缺口。
她忍不住熱淚盈眶﹐更加貼進他﹐仔細聆聽心跳的聲音。
「北海﹖」剛從超市採購完畢﹐聶少商提著兩隻巨型的塑料袋﹐在公寓前的小巷子裡遇上了守株待兔的魏北海。「臭小子……」魏北海擲下手中的煙用力踩熄﹐地上已經積了數根相同長度的煙屁股。
「這個時候你不上班來我這裡﹖公司倒了嗎﹖」他計算著地上的煙蒂﹐心想北海可能已經在此地等他許久了。
「沒倒﹐我翹班。」魏北海氣呼呼地擋在他的面前。
「這樣不好喔﹐不怕上行下效﹖」聶少商繞過他﹐繼續前進。
「我就是傚法你的。」他拉住聶少商的手臂﹐差點害他手上的袋子掉落地面。
「北海﹐我在休假﹐沒翹班。」聶少商拿穩袋子﹐以平和的語氣告訴他。
「還休假﹖我們說好只有一星期﹐你卻休了兩個月的長假﹐我今天是特地來逮你這個逾假不歸的老闆回去上班。」魏北海慍火地看著他的閒適樣﹐放了他兩個月的鴿子﹐還敢說尚在休假﹖「我現在不能回去﹐即使回去了﹐我的心也不會在公司﹐再讓我多休幾個星期﹐算是我幫你解決韓國那件事的報酬。」聶少商請求道。
「再幾個星期﹖你真的想預支光我欠你的人情﹖」「養兵千日﹐用在一時。你欠了我這麼多年﹐我這次把它一次用完﹐以後你就不用擔心我會再向你勒索了。」善有善報﹐想不到多年的行善竟然可以成全他的情愫﹐也許他對魏北海所做的善行就是為了衣羽的到來而準備的。
「你已經在向我勒索了。」魏北海很怨、很不平地瞪他。
「我知道﹐請你幫忙。」聶少商笑著推開管理室的大門。
魏北海跟在他的後頭悶叫著﹕「有什麼事會比上班賺錢更重要﹖」「有﹐她比一切都重要。」他慢慢地走至電梯前﹐清晰且確定地回道。
魏北海在他按下電梯前將一份報紙硬塞入他的懷裡。「這個也很重要﹐我認為你應該知道這件事。」聶少商讀完上頭的新聞後無動於衷地搖搖頭﹐「聶懷樓的事與我無關。」
「再怎麼說他是你的父親。」魏北海搶過他手上的一隻塑料袋﹐讓他空出一隻手拿好報紙﹐要他把報上的內容讀仔細﹐不許他草草看過。
「別對我唸經好嗎﹖」聶少商將報紙放入袋裡﹐抬手按下電梯。
「十多年了﹐你總要去面對。」魏北海不放棄地勸道。
「北海﹐把東西拿好﹐千萬別掉了。」他不想看好友希望他與聶懷樓修好的表情﹐於是揚著頭看電梯一格格往上跳的紅燈。
「你買這麼多東西幹嘛﹖囤積糧食啊﹖」魏北海氣極地拿他買的東西出氣。
「這樣可以減少我出門的次數。」只要他少出門﹐就可以減少羽衣若往高處攀爬的機會﹐她也可以有更多學習知識的時間。
「少商﹐你買這個東西﹖」魏北海拎起一包衛生棉﹐慘綠著一張臉問他。
「日常用品。」他回頭看了一眼﹐尷尬地答道。
「這個是你的……日常用品﹖」「不是我要用的。」聶少商紅著臉澄清﹐天曉得他在超級市場買這包東西時﹐費了多大的勇氣來面對四面人方湧來的好奇目光。
「那你買給誰﹖」「我的同居人。」瞞不住他﹐聶少商只好坦誠。
「你什麼時候和女人同居了﹖」「中秋節那天起。」「果然。我就覺得你從中秋過後便有問題﹐突然跑來公司教我買一大堆女人用品和奇怪的書籍﹐接著又翹了兩個月的班﹐原來是養了個女人。」魏北海陰沉著臉細述他的怪異行徑﹐當自己一個人在公司裡忙得死去活來時﹐他竟逍遙的與女人廝磨在一塊﹖「北海﹐別用『養』這個字眼﹐她是人不是動物﹐請你尊重她。」聶少商跨出電梯時叮嚀道。
「她是誰﹖」是誰有本事可以讓這小子甘心結束孤獨生涯﹖「我家到了﹐謝謝你幫我提這些﹐再見。」聶少商不回答﹐拿回他手裡的塑料袋放至門前﹐摸索著鑰匙開門。
「不請我進去﹖」「不方便。」他停止旋轉鑰匙孔的動作回身睨了一眼。
「什麼不方便﹖我出入你家就像進我自家的廚房﹐什麼時候起我不能自由進出了﹖」
魏北海敏感的堵在門前。
「從她住進來起。」貿貿然就這樣讓他進去﹐只怕會嚇著了羽衣也會嚇壞了他。
「她到底是誰﹖」魏北海的耐性盡失﹐不把使聶少商罷工的兇嫌揪出來﹐他誓不罷休。
「一定要知道﹖」聶少商瞅著他執著的眼神問。
「我今天就要弄清楚。」「好﹐嚇到我不負責。」他打開門。
「女人有什麼好怕﹖她在哪裡﹖」魏北海進屋後就東望西瞧地找人。
「我出門時她還乖乖的在看電視。」拎著東西進來的聶少商望著空無一人的大廳。
「人呢﹖該不會是見不得人吧﹖」魏北海輕蔑的撇撇嘴角。
「北海﹐去幫我拿梯子。」他馬上想到羽衣不在室內的唯一理由﹐立刻他放下袋子對魏北海指示道﹐匆忙推開落地窗往陽台跑。
「拿梯子﹖你去哪裡﹖」魏北海莫名其妙地照著他的指示去找梯子。
聶少商跑到屋外後兩眼便往屋頂上搜尋﹐果然找到了那名愛往高處爬的慣犯。
「羽衣﹐下來。」他捂著額在下頭大喊。
又被當場逮到的羽衣聽到他的聲音先是吃驚得兩肩一抖﹐然後暗暗地吐舌﹐轉過臉對他甜蜜一笑﹐「你回來啦。」「又往上爬﹐爬到高處真有那麼好玩嗎﹖」聶少商對羽衣這類無法克制的舉動已不像初時那般緊張﹐只能又氣又無奈地接受高度對她有無比吸引力的事實。
「我在看天空。」羽衣指著天際﹐雙眼充滿迷思。
「少商﹐你要的梯子。」扛著梯子走來的魏北海將它交給他。
「謝謝。」聶少商接過鋁制梯子﹐熟稔地將它架上屋簷。
「那個美女想不開啊﹖爬那麼高不要命了嗎﹖」魏北海終於看見在屋頂上與聶少商對話的女人﹐驚艷之餘不免替她的小命擔心。
「相反﹐她正玩得很開心。」聶少商很無力地垂下肩膀長歎道。
「她如果跌下來﹐你可能沒辨法將她拼回原樣。」衡量過美女與地表的高度之後﹐魏北海在他耳邊提醒道。
「羽衣﹐現在就下來。」聶少商朝上喊著。
「好嘛。」羽衣站起身﹐拍拍身後的灰塵亮出她的翅膀﹐從容地藉著風力降下。
「我放了梯子。」聶少商指著鋁梯看向她。
「它不方便。」羽衣皺皺鼻子。
「傷沒好就用翅膀﹐真不懂得愛惜自己﹐我看看。」他小心的擁著她﹐關懷地檢查她的傷口。「不是很痛﹐我不要緊。」羽衣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快吻了一下﹐而後發現他身後的陌生男子﹐「他是誰﹖」「我的朋友魏北海。」她的傷口透出血絲﹐聶少商搖頭歎了一口氣後向她介紹﹐並且轉身看向魏北海。「北海﹐她是羽衣……北海﹐你還在呼吸嗎﹖」魏北海呆若木雞的表情像是已經窒息了。
「她有翅膀……」魏北海背部緊貼在牆面上﹐瞠目結舌地指著羽衣。
「北海﹐我知道你很吃驚﹐但你毋需那麼激動。」聶少商試著要他鎮靜﹐他就是怕羽衣會突來這一招才不想讓北海進來。
「他還好嗎﹖」魏北海的反應使羽衣胸口湧起一股尖銳的刺痛感。
「他會習慣的﹐你先進屋去﹐你的傷口又被你扯開了需要上藥。」他沒看見羽衣眼底的疼痛與失望﹐吻吻她的額後催促她進屋。
在羽衣走入屋內後﹐魏北海急急地將他拖至陽台邊。「少商﹐那女人的翅膀是真的﹖」
「真的。」他就知道魏北海一定會這麼問。
「這種女人你也敢和她同處一室﹖你的包容力太強了吧﹖她不是正常人﹐她是怪物──」魏北海大驚小怪地吼叫﹐聶少商立刻一手掩住了他的嘴。
「請你把她當成和我們一樣的普通人看待﹐除去那雙翅膀﹐她與大街上行走的那些人無異﹐只是個平凡的女人﹐把你訝異和歧視的表情收好﹐別讓她看見﹐她不是你眼中的怪物﹐我不願她因為你的話而感到傷心﹐更不願意因此破壞了我和你的友情。」他忍著怒氣一一說明﹐北海這段話的音量太大﹐他怕羽衣聽見了會傷心難過。
「對她﹖你玩真的﹖」魏北海驚見聶少商不曾顯現的憂慮和恐嚇﹐不禁失聲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