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頁 文 / 綠痕
「有人免費替紀凌送他們上路,我只是提供目標,讓你也體會一下錐心之痛,同是一家人,光她一人受苦受難未免太不公平,現在輪到你了。」
紀紹榮跌坐在地上不住地搖頭拭淚,憤恨地怒吼:「果然是你,你是不是人?殺兩個女人和一個失聰的孩子,你還有沒有良心?那是三條人命哪!自紀凌出現在你面前後,你便三番兩次為了紀凌做出不法的事使人家破人亡,我要向警方檢舉你,讓你陪葬。」
「你就守法嗎?五十步笑百步,是你教我這招的,如果你能走出這道門,愛怎麼做隨你,我沒什麼損失,就看你捨不捨得這條老命。」宿語昂彎下身子調笑道。
「你混蛋!」
紀紹榮掄起老拳揮向他,宿語昂伸手握住他的手腕。
「令郎生前就是被我打聾的,上了年紀就要懂得自制,想提早赴死嗎?」只需一用力就可折斷這把老骨頭,他突地放開手,使得仍在苦力掙扎的紀紹榮跌至一旁。
紀凌,又是紀凌!紀紹榮心底不下千萬次地咒罵這令他恨之入骨的名字,寒倚柔生了個魔女來危害世間,這魔女害的就是她的生父,他沒了事業,至親的人橫死,都因紀凌身旁這個披著人皮的惡魔,只要能讓紀凌死就能毀了這個魔鬼,他願意出賣一切換得她的死。
「為了紀凌你要殺我,那賤人有什麼好,要你拚死拚活地為她?她三天前就死了,為何你還不放過我?」他確定這次沒有失手,她已然死在風雲了。
「她要和我共度白首,此時忙得很,一時片刻間還不能來找你算舊帳、清新仇,因此我很樂意替她前來為你送行。」宿語昂淡淡地輕喟,這才明白這老頭還不知道她未死的消息,也許是楚歌把消息封鎖得太好了。
「你胡說,她分明死了,她三天前就與我的家人一同遇害,絕不可能還活著,你是想欺人或是騙自己?誰教你愛上那魔女?與她有關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報應,報應哪!沒有她你活不下去是不是?來呀!要死大家一起死。」紀紹榮猖狂地叫囂著,他以為宿語昂高傲得不肯承認自己的失敗,認為失去紀凌後他什麼也不是。
宿語昂冷冷地打斷他的笑聲,「很抱歉要讓你失望了,她活得好好的,目前暫住在我那兒,很快地就要下嫁於我,做父親的也應該為她高興是不?但我的器量狹小,不能再忍受你借用她的生命苟活,故在結婚前先送你三份白包聊表心意,畢竟你曾在她的生命上頭花足工夫,總不能不回敬你一番。」
「你撒謊,她非死不可,那魔女死了。」紀紹榮激動地拉著他的衣領,大聲地駁斥這消息。
「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怎麼下得了手?為了寒倚柔那件舊事你要用這種手段堵她的口?」他拍掉那雙手,嫌惡地踱至一旁,轉而問起原因。
紀紹榮眼中的狂意頓失,撇頭悶哼道:「我不懂你在胡說些什麼?」
「那我出去好了,你自個兒下去問寒倚柔。」宿語昂轉身作勢要走,才摸上大門把手,紀紹榮便慌張地喝住他的身影。
「回來!」
他回頭淡笑地審問:「改變心意?還是不靈光的腦子又想起什麼來了?」
「你真無恥,用這種下流的手段。」知道自己被他耍著玩,紀紹榮氣惱的跺腳。
「說不說?」
「是又如何?誰教她知道太多?女人嘴碎,遲早她會出賣我,我何不先下手為強?況且她捉住這把柄夠久了,我若是癡傻,才會讓她繼續活著。」他挺挺直了背脊,毫無悔意的道出一切。
笑容斂去,宿語昂微亮眸子。「紀凌她只想活下去,從未想過要揭穿你的罪行,為什麼你連生存的機會都不給她?」
「我從來就不希望她存在於人世,她不過是寒倚柔留給我的拖油瓶,除了扯我後腿外,她曾帶給我什麼好處?娶了萬彩芝可得到萬業,而她扮豬吃老虎地從寒嚴那兒搶來風雲卻不分半毫孝敬我,既不能帶給我錢財,還握著我的把柄,我留她何用?」他刨出心底的怨怒,不甘就這樣無財無勢的終老,他得不到,她也別想活著享用。
「不能利用她就要毀了她?」宿語昂眼神銳利地刺向他,語氣裡有掩不住的怒意。
紀紹榮看著火光微弱的白燭叫囂著:「她的生命是我給的,我要回收有何不可?她使我畢生的夢想毀於一旦,現在我的家人更因她而死,我要拿她的命來賠!」最親愛的家人皆因紀凌而死,她合該與他們同赴陰曹,沒資格享受富貴榮華。
「她是人,不是你登天的工具,你的家人死了你會心痛,她呢?她就不是你的孩子,要連遭你兩次的謀害?你有沒有想過她的感受?自己的父母要殺她,她要花一輩子的時間,才能忘卻這些惡夢。」每每紀凌在睡夢中無措的哭喊,他總是費盡氣力,才能讓她脫離夢海不再落淚,如此夜復一夜,他的心因她而疼痛不已,她還要忍受多久,才能結束這摧心的折磨?
「你心疼是嗎?她活該!」在得知紀凌會在意這件事,紀紹榮開懷暢笑,「這次失敗不要緊,還有下次、下下次,你擋在她前面也沒用,除非她把風雲給我,不然我見神殺神、遇佛殺佛,她總有一天不會那麼好運地死裡逃生,她有九條命我就殺她九次,你等著看好了。」
「這麼多血腥也改不了你貪婪的本性,金錢真有如此重要?就連人命也不及萬一?」
「金錢是人生的全部,那些人命算什麼?紀凌又算什麼?她存在的意義只是我放在寒嚴身旁的一顆棋,她也就這麼點利用價值,少拿大道理抬高她的身價,我是不會改變心意的。」種種一切不都是為了利字?他大半輩子就是為此而活。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麼好談了。」
宿語昂放棄最後的人性,決絕的步向大門。
「你──」
「你愛金錢是不?這裡有我昂宿集團的讓渡書,只要你敢拿,它就是你的,我倒要看看你是要這筆龐大的財富,還是要保住你的老命。」他亮出一張資產權狀,擱置在門外,金錢與生命之間不知紀紹榮如何取捨?
紀紹榮睜著雪亮的眼,不敢相信這等好運道。
「那真的是讓渡書了?」昂宿集團的財富可與風雲相比擬,數十億的金錢就躺在路上等著他。
「你可以自己撿起來看,但我先提醒你,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外頭有很多人等著要取你性命,動作若是太慢的話,即使有錢你也沒命花,我可以撤走所有的殺手往後不追殺你,但你必須放棄那張紙,兩者讓你選擇,你仔細考慮清楚,生命不是遊戲,現在你就掌握著自己的生命。」他立在紙旁看紀紹榮在兩者之間拔河。
「整個昂宿集團的財產都是我的?都給我一個人是不是?」門外的那張紙彷彿投射出萬道金光,招喚著他向前行去。
宿語昂眼看他一步步踏出門外,歎息道:「你已經作好選擇了,希望你不會後悔。」抬頭仰望星空,又見一顆星辰損落,消失在暗夜裡,這夜長得好像過不完拉攏外衣,宿語昂急步離開不再回頭,遠處拜然響起一陣陣的槍聲,也許紀紹榮永遠也不會知道,他付出生命所拿到的只是一張白紙。
※※※
葬了紀紹榮後,紀凌帶著李嬸搬回老宅,風雲交託給兩名屬下打理,對商場再無眷戀,整個人沉寂了下來。
她刻意避開旁人的探問,又恢復一身的清冷,關於宿語昂,她日日避不見面。
一覺醒來,才發覺世上再無與她血脈相連的人,紀氏一族僅存她一脈香火,倒不是渴求親情,只是身上背負了更深、更沉的罪惡,令她一時難以理清心中的感受。
宿語昂在她身子有起色後便告訴她一切,她並不訝異他會對紀紹榮採取報復的手段,只是萬彩芝他們──罪不至死,他真的不該這麼做,他不會明白,她的雙手因此又髒污又血腥,這輩子再也洗不淨了。
隱遁在宿語昂身後的劊子手是她,是她以無形的力量操縱著血刃,殘忍地奪走四條人命。
罪惡感強烈地淹沒了她,彷若要奪走她的呼吸,而她沒有脫罪的餘地。
因為她的被愛喪失了四條生命,以後呢?繼續停留在他的身邊他還會為她做出什麼?不弄髒他最好的方法就是離他遠遠的,不讓他潔淨的靈魂也被污染。
但,離開他,好難──靜看一池熠熠生輝的湖水,眼淚被記憶逼出閘,掩面頹坐在樹下輕泣,瑟瑟的風聲也似在陪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