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綠痕
衛非笑意初歇﹐即轉身朝左容容的住所近開步伐﹔蓋聶看了他要往哪去後﹐飛也似地趕在前頭攔下他。
「她要殺你﹐你還想再去她那﹖」左容容都親口說要殺他了﹐他還想自動上門送死﹖「她還不會殺我﹐她在等我陪她下棋。」衛非繞過他繼續前進。
「下棋﹖」蓋聶走在他身旁不解地問。他應驗在她身上﹐而他也如她所算地愛上了她。他的心﹐雖然她看不到聽不到。但他這十一個月給的情她感受得到。即使他們的愛只有短暫的數月﹐至少他愛過﹐她也愛過﹐他怎麼能夠在時限一到時﹐就將他的情愛撒手收回絲毫不眷戀﹖他的無情﹐將她的心擰得好碎好疼。
衛非無聲地站在左容容的身後﹐靜望著她隱隱顫抖的身於﹐在一縷血絲自她緊握成拳的手間摘落時﹐他挨著她的身子坐在一旁輕輕板開她的素指﹐瞅著她因緊握而出血的掌心﹐不忍地低首吻去她掌心裡的血。
左容容低首凝視他為她包紮的動作﹐心底又是一陣抽痛。她倔傲地想收回手﹐但他又握著不讓。
「你好殘忍。」她語音凝噎地偏過滾首﹐不肯看他溫柔動人的臉龐。
衛非雙手環向她的身後﹐緊緊擁她人懷。「我的殘忍是因你而生。」她若不是那麼決絕地要他選擇﹐把他逼到無路可走的地步﹐他又怎捨得這般對待她﹖「為何逼我向你挑戰﹖」她靠在他的懷裡低問﹐熟悉的松香沁入她的心脾﹐令她覺得胸口的血都冷了﹐萬念俱灰得找不出一絲力氣抵抗他溫暖的懷抱。
「我等你十年﹐就在等你有充足的本領來與我對陣的這一天。」衛非撫著她烏黑的發﹐長長地歎口
氣。
「不怕我的本領在你之上﹖」他浪費了十年的光陰來等待她﹐而她卻是善加利用了十年的時間來準備。如此讓了她十年﹐難這他就對自己這麼有把握﹖「不怕。」
「你沒有必要等我這麼多年。」她攬緊他﹐耳際緊抵著他的心房﹐聆聽他沉穩的心跳。
衛非抬起她的臉龐﹐望進她流麗似水的眸子﹐「我只是想看看﹐是否我將如師父所言死在你手上。」
當年第一次去找她﹐就是因養育他的師父衛神的預言而去。衛神說他的命與她緊緊相連﹐若不除去她﹐任她成長之後與他對時﹐總有一天﹐他將會喪命於她之手。
「再過不久﹐你很可能會。」她黯然垂下眼眸。她的行動已經在他的選擇之後開始了﹐如果一切如她所願﹐他不可能還會活著。
「天底下恐怕沒有人能拿我性命。」衛非自信地撫著她柔嫩似綢的細頰﹐武功要能勝地的世上我不出一人﹐謀略遠方面連教導他的衛神也不敵﹔除了天賜的能耐外﹐他十年來的修習也不是假的。
左容容睜亮了眼眸﹐「你忘了還有我能。」他再萬能也還有她這個對手﹔即使他的武功已臻出神人化之境﹐她若決心要除掉他﹐他有再高強的武功也躲不掉。
「你真要我死﹖」衛非歎息地問﹐相信她絕對能對他下手﹐但同時也知道她將會有多心痛。
「我沒有選擇。只要你殺了我﹐你就不會死。」他們之間一定有人要為這段不該有的情而付出代價﹐如果先死的人是她、比她堅強的他應當能夠承受才是。
衛非的呼吸顯得追促﹐盯著她柔美的面容﹐覺得胸中有某個曾因她而柔軟的地方裂開了﹐攏不住的裂痕在他心底製造出清清冽冽的碎裂聲。
他的手指游移至她的臉頰﹐指尖傳來冰冰冷冷的感覺﹐他輕唱﹐「冷的。」
左容容閉上限感受他溫潤的吻印在她的唇上﹐聽他喃喃地在唇間低訴﹐「這也是冷的。」
衛非的吻停留在她的唇畔﹐一手輕覆在她的心房上﹐「你的心也是冷的嗎﹖」為了她的目的﹐她裡的可以連他也不要﹖「我與你一樣有情有欲﹐我的心若是冷的﹐那你的心也是冷的﹗」左容容不甘地按緊他在胸前的手。是他棄她在先﹐他寧可要那個皇帝的性命也不要她的﹗在公私之間﹐他把私愛擺在後頭﹐她只好學他鐵了心堅持自己的執著。
「縱使我的心再溫暖﹐能令你改變初衷嗎﹖你能因我而改變嗎﹖」他也希望不要有這種情形發生﹐但她強烈的使命感使他再如何親近她、再怎麼愛她﹐也改變不了什麼。
左容容兩手抵著他的胸口﹐「這些日子來你一直在我身邊﹐就是希望我會如你所願的改變﹖」難道他接近她只有這個目的﹖她在他的心中沒有別的意義﹖「不。」衛非安撫地挪開她帶傷的豐﹐「我早知無論我如何做都不能改變你﹐陪在你身邊﹐單純是為了滿足我的私心。我只想擁有現在的你﹐將你牢牢記著不忘。」
「未來的我呢﹖你不要﹖」她揪愁地咬住唇瓣﹐將唇間咬得沁出血絲。
衛半捧著她的臉以吻阻止她﹐在她唇間的香氣引誘下﹐忍不住將手掌伸至她的身後﹐將她的身軀貼按在身上﹐舌尖揀入她的唇裡側首濃吻。他怎麼也不想放開懷中的她﹐直想讓時間停留在這一刻﹐不去面對未來﹐也不去實現宿命。
左容容喘息地呻吟﹐環著他的頸間更貼近他﹐燎燒的炙熱擒獲她的感官。品嚐著他的吻時﹐她彷彿覺得這是最後一次能與他這麼親近她更奮力地想留住他的吻。
「我想要﹐但你願讓我選嗎﹖」他的氣息暖暖地吹在她的耳際﹐兩手流連在她的腰間﹐恨不得能將她就這般揉進體內﹐讓她只屬於他。
「你說﹐我會考慮。」左容容靠在他的胸前﹐仔細地傾聽他的每一句話。
「我希望未來的你能取消心中的計劃﹐永遠當現在的左容容。」雖然能有多遠他看不見﹐但他要的永遠就只有這麼簡單﹐他只是想要眼前的她而已。
「我做不到、時間已快到了。」她緩緩撤離他的胸膛﹐眼神清亮。
「那麼……」衛非放棄地合上眼﹐「我們只有對立了。」
她笑得淒愴﹐「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如果命中注定兩個相愛的人要對立。那為何老天一開始就安排他們兩人會有心﹖「我很遺憾。」衛非伸手想捉住她那抹笑﹐那種笑意讓他深切地體認到什麼是遺憾和不甘。
「為何要讓我愛上你﹖」左容容問得很不平﹔他當年應當就和她說清楚愛上他會有什麼後果﹐讓她緊守著自己的心﹐好好保護自己不愛上他﹐這樣一來﹐她現在也就不會因抉擇而痛苦不已﹐眼睜睜的看一段情零落毀壞。
「因為我是唯一能夠阻止你的人。」知而不告的衛非在被罪惡感和內疚凌遲著身心時﹐也隨著她一同被煎熬著。他也是受罪的一方﹐他也想控制自己﹐不願讓自己愛上她﹐但他的心就是不受控制地被她吸引﹐急速地陷人情網中無法抽身。
「如果你對我也有心﹐就成全我的心願﹐不要阻止我。」她退了一步請求他﹐實在不願他們走到將對方視為對手的境地。
衛非無奈地搖首﹐「若我成全了你﹐我會辜負世人。」
「我重要還是世人重要﹖」左容容面無表情地看他心中的天秤上哪一端較重。
衛非的情緒劇烈翻湧﹐他深切放在心底的她﹐一顰一笑在此時成了左右皆難以割捨的煎熬。他攤開自己的掌心低視﹐再握緊了拳頭﹐把自己的心割裂。
「世人。」
她的淚忽然湧了上來﹐倘落雪白的面頰。
到頭來﹐他最在乎的仍不是她。但即使她的心頭有憾﹐即使淚水使她看不清世界的樣子﹐她卻清晰地看見她必須做的事。
「容容……」衛非難捨地撫著她晶瑩的淚﹐擁著她顫抖的肩頭低啞地喚。
「從下一刻起﹐忘了以前那個左容容。記住﹐你要顧著你的性命﹐不要再故意讓我﹐否則你會死的……」左容容猛然擁緊他﹐以一個遇溺者的姿態﹐緊緊的不顧放手。
她期望世上真有孟婆湯﹐能讓他們兩人喝了後忘記彼此間的感情﹐能如陌生人般硬下心腸。
「你何苦如此﹖」衛非感覺地愈是抱緊他﹐離他愈遠。他忍不住捉緊她。「站在我這一邊﹐不要逼我將你當成敵人。」
左容容緩緩地拉開他的雙手﹐抹去臉頰上的淚退開了他的懷抱﹐斷心斷情地斬斷與他的糾纏﹐宛如陌路人般凝看他一會兒﹐再走至棋桌的對面﹐表情自製而冷靜。
她伸手指向棋盤﹐「命運如棋﹐而你我各據一方﹐我們兩者﹐只能存一。」
「容容﹐你勝不了我……」衛非頹然地坐下﹐看桌上的楚河漢界愈形擴大﹐直將他們兩人分隔得好遠好遠。
「未必。」左容容在未下完的棋盤上舉棋前攻﹐聲明她不會改變的決心和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