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綠痕
伏臥在屋簷暗處的段凌波,對眼前的情景兩眼瞪得有如銅鈐般大。
他小聲的問著身邊也是一臉難以置信的雲掠空,「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在看見了戰堯修那種模樣後,腦海幾乎一片空白的雲掠空吶吶地點著頭。
「他們在說什麼伯約和原魔?」段凌波完全不明白,為什麼下面那個老人會叫戰堯修為伯約,而戰堯修也叫那個老人為原魔。
「不知道」
知道陣內還有兩人在偷窺的戰堯修,一手抽出原魔劍解開陣式,在石陣消失無蹤,大地又恢復原樣後轉過身來,以鷹集般銳利的眼眸鎖住他們其中一人。
「掠空!」
一聽見他的叫喚,雲掠空趕緊躍下屋簷,快速地來到他的面前。
戰堯修一手指著奄奄一息的原魔老人,「處理掉他,將他的心刨出來,把他那顆石頭做的心給捏碎。」
「為什麼?」雲掠空駭然地抬首,「他己經快死了,何必要」他不懂,一個老人跟他有什麼深仇大恨,讓他非要置那老人於此;還有,他在說什麼石頭心?
戰堯修冷冷低哼,「別被他的外表給騙了,他和我們不同,他並不是人,若不刨出他那顆石做的心,他永遠也死不了。」受了再重的傷,這個原魔老人也能復原,不然他怎能安然地活了五百年而不死?
「他不是人?」雲掠空訝愕不已的看向地上那名本來還氣息孱弱的老人,居然在轉眼間又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而他的臉上還帶著一抹邪氣的笑。
「他是一隻以食人魂魄和心而賴活了五百年的原魔。」戰堯修邊說邊催促雲掠空。
「你最好在他復原前趕快動手,倘若你不想讓他留在世上為非作歹,就照我的話去做。」
「我馬上辦。」雲掠空看了眼前的異象,立即抽出掌中的火雲劍轉身走向原魔老人。
「凌波。」交代完了雲掠空,戰堯修又朝遠處的段凌波勾勾手指。
段凌波默然無語的立身站在他的面前。
戰堯修瞇細了眼,渾身散放著陣陣冷意,「今日你和掠空所看見、聽見的一切,不許洩漏出半個字。」
「是。」深知他什麼都做得出來的段凌波,想也不想的就點頭。
「至於你們想殺的恪未央,她今兒個沒辦法眼你捫過招。想殺我的話儘管衝著我來,不許對她動手,否則下一次可別怪我將你們的心捏成粉碎。」戰堯修淡淡地撂下話,而後走至樹下抱起仍不省人事的未央,動作輕柔的將她帶進屋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處理完原魔老人的雲掠空,站在段凌波的身旁,一顆激動的心還沒辦法穩定下來。
段凌波冷靜的問:「剛才,你看見他對那老人眼底的恨意了嗎?」
「看見了。」
「不要再找戰堯修和恪未央,也別管哪個皇子將會坐上皇位了。」冷汗悄悄滑下段凌波的額際,「我們得快點查出戰堯修到底是誰!」
戰堯修兩眼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靜睡在床榻上的未央。
自從趕走了那些不速之客後,他就一直坐守在她的身畔,動容地看著這名又來到他生命中的女子。
他輕輕將摘取來的曇花簪妥在地的髮髻上,看著她人花相映、五百年來都相同的美麗模樣,以指尖溫習著她那張深深刻在他心中的面容,以唇暖暖地吻過她一如以往溫潤芳香的的唇瓣。
在這命運朝他進逼、時日無多的時刻,他得牢牢的記住眼前在燈火下姿容賽仙、婷婷長駐他心裡的小女人,因為,他不會再有下一世了,他將再也不能像其它人一樣,可在生命之火燃盡時,投身至輪迴裡,再重新回到這十里紅塵。這一次,將會是他最後與她相遇的一世。
就連孟婆湯也無法化去他每一世所存留的記憶。在看盡了無數的春去秋來、緣起緣滅,一次又一次的看著她出現在他的生命中,讓他在等待了無數年後好不容易才又見到,有時,他真想不要再接近她,不要讓他那顆無法控制的心將他的愛意說出口,就讓她這樣平平淡淡、無風也無雨的好好過完一世。
可是心中想見她、想愛她的龐大力量卻由不得他,每回,他的渴望都催促著他去接近她,去與她短暫的相愛一場,他多麼想與她做對疑心的凡間男女,相信著永恆不變的諾言斯守到老,但每一回,他付出的愛,總是來不及等到她的響應,她就因為原魔的咒語而無法避免的橫死在他的面前。
如果世世都注定要失去她,他還能相信什麼地久天長?他還能相信什麼情可動天?
他們兩人,早就再也回不去,回不去那個他們從未被迫分別的久遠前了!而他,也已經再也找不到那個為了不背叛他們的情愛,願捨身代他一死的女子了他還記得,當年司馬懿在得不到她時,是多麼狠心的在他面前將她舉刀劈殺;他還記得,當年他是如何痛徹心肺地摟著她的屍身,請求她再睜開雙眸看他一眼,不要孤孤單單的留下他一人只是蒼天聽不見他的祈願,沒有人能夠完成他的心願,除了將心賣與原魔以換取再見她一眼之外,他別無選擇;但在後來的每一世裡,他無時無刻都懊悔著他曾與原魔做過那筆交易。
戰堯修取出袖中的八卦玉,看著玉面上每一張淒悠望著他的女人,為自己每一次都令她們死於非命的境過而深感歉疚。
他伸手一一撫過她們在玉面上的面容,「原諒我,是我的私心害了你們。」他再將八卦玉另一面翻轉過來,痛心地看著那個第一世為他而死,但臉上卻依舊帶著他最愛看的笑容的女子。如果她和其它的女子一樣有著那種淒然的表情就好了,她為何要笑得如此開懷?她難道不知道是他用他的這雙手,將她推進地獄裹,讓她往後的生生世世都如早凋的花朵般傾落凋萎的嗎?
床上的未央動了動,睡意朦朧的撫著猶自隱隱作疼的背部,戰堯修輕柔地將她傾轉過身,揭開她的衣衫,在明亮的燈火下看著那道在她美背上,五百年來都一直存在著的刀痕。
他溫熱的吻紛紛落在她背上那似是刀痕的胎記,看她因不適而緊蹙的眉心緩緩地舒展,氣息又再度變得均勻規律。
戰堯修輕巧的在她的身後躺下,雙手密密地擁抱住她,再一次地感覺她回到他懷抱時的每一分感覺,命令自己要永遠的記住這一刻。
他埋首在她濃密的發裡,顫抖的擁緊她,以幾不可聞的音量向她悄悄敘說。「即使我將永生永世都得不到你,但請你一定要記住,在我的心底,你永遠都是我唯一的情人。」
在他將曇花簪上她發間時就己醒來的未央,此刻極力忍住心中巨大的抖顫和心痛得化不開的傷愁,依舊保持著沉穩的氣息裝睡,不讓他知道她已將他的話全部聽得一清二楚,更不讓身後的他知道,她那因他而淌流的顆顆淚珠早佈滿她的小臉,同時在她的心底深處流下為他而感到心疼的淚。
只是她不懂她的淚是為何而淌流,她更不懂他對她所說的每一句話是什麼意思,她只知道,她好像被拉入了一個陰暗而又看不見未來的世界裡,而在那個遙遠的世界裡,有著他的存在。
夜裡哭又了睡,睡了又哭的未央,極力忍下戰堯修那番話語所帶給她的心痛感,在漫漫長夜裡細細感覺他那寬闊懷抱所帶給她的歸屬感,也試著去感覺他的傷心,他說那些話的原因,以及她和他之間在五百年前有什麼關聯。
好不容易,她才在悸動中緩緩地入睡,但她卻陷入了一個怪異的夢境中輾轉掙扎,直至天色微微透亮的時分到來時,她才從噩夢中掙脫出來。
未央睜開雙眼,看著窗外朦朧的天色,深深吐出一口氣,拭去殘留在她臉上的冷汗和淚漬,而後轉首尋找那個昨夜曾柔柔擁著她的戰堯修,卻發現他已不睡在她的身旁,反而是睡坐在她的床邊。
看著他倚靠在床榻邊的睡容,未央不明白他為何要離開她,並與她保持著這種踞離。
她忍不住伸出手,輕輕撥開覆在他前額上的發,但睡意淺淺的戰堯修迅即捉住她的手,臉上寫滿了防備,而在他的眼眸裡,像是藏著什麼。
「你怎麼會在這?」未央命令自己裝作對昨夜的事一概不知情,決心在弄清楚事情之前,不露出一絲異樣。
戰堯修看她一臉無知的模樣,緊握住她的大掌立刻放開,臉色恍然一變,又像往常一般散漫且輕佻。
他懶懶地打了個呵欠,「昨日你昏倒了,所以我就留在這裡照顧你,沒想到後來連我也胡裹糊塗的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