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綠痕
她緊瞅著他的眼眸,看到了他眼底的躁亂和不安,也看到了她自己反映在他眼瞳裡的害怕和恐懼。
曾與死亡有過那麼近的距離後,又能再一次地這樣躺在他懷裡,長久以來壓在她身上的壓力全都在此刻爆發了開來。她抽泣地擁緊他,彷彿這樣就能夠得到救贖,彷彿這樣就可以靠在他的懷裡、棲住在他的心房,安心無憂地任他為她擋去風風雨雨。
段凌波撫順著她的長髮,讓她貼靠在他的胸膛上,「好好聽聽它的聲音,你會知道它只為了誰而跳,它只為了誰而心動。」
似印的小手緩緩摸索至他的臉龐上,掩住他的唇,阻止他再繼續撥亂她的心濤,阻止他再繼續讓她無法自拔。
這一刻,她什麼都不願去想,她只想得到他能給她的全部,而在盡歡過後的苦果,她願留待往後再去承受。
段凌波也是和她一樣的。當她的唇輕巧巧地復上他的時,他腦際昏沉沉地,什麼也記不起,他反身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地吻著她致命卻也誘人沉淪的唇,指尖迫不及待地在她的身軀上四處遊走,極力想將她嵌進身體裡,彷彿不這麼做,她就會無聲無息地消失。
此刻在他腦海裡驅策著他的,是一股原始的力量,他無法思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得到她,不計一切得到她,先得到她再說。是的,一切都還有往後,都還有未來,把爾後的事都推給未來就成了,把那些風雨戰火都留待未來再去花費心神,管它是對是錯,該與不該,眼下,他只想得到她。
似印緊閉著眼感受他的索吻和渴求,透過兩人緊貼相互交蕩的心房,她哪兒也不想去,只想讓他們兩人生命的鐘擺停留在此刻。她伸手將他擁得更緊更近,深深地感覺他的律動和他的激昂,癡心地與他去追求那短暫的歡愉。
***
當第二日夕照偷偷溜進催墨樓的廂房裡時,與似印在芙蓉帳內糾纏了一整天的段凌波,總算是肯稍稍放開她,讓用過晚膳且沐浴過後的她,坐在窗前迎著晚風涼幹她那頭長髮。
似印撩著發,面紅耳赤地看著那個坐在她面前,緊盯著她不放的段凌波。
「凌波,我不會跑掉的,你可不可以別再這樣看著我了?」也許是昨晚的事把他給嚇壞了,他不但一夜未合眼,整夜都牢牢地看顧著她,就連天色亮了,他還是像個牢頭般,將她緊纏在廂房裡不讓她離開,總用一一雙引人沉醉的眼眸盯著她。
沉默了一整天的段凌波,終於緩緩地開口,「愛妻。」
「嗯?」
「給我一個吻。」他伸手將她勾攬進懷裡,輕抬起她的下領。
似印歎了口氣,根本就猜不透他的腦子裡到底是在想些什麼。整整看了她一天,他就是想要一個吻?
正當似印將唇欲靠上他的唇際時,段凌波雙手捧著她的臉龐,細聲在她的唇間叮嚀,「這是第一百個吻,你可要讓我慢慢品嚐喔。」
似印有些不明白,「品嚐什麼?」
「品嚐你的傾國之吻,百次毒。」他伸手輕點著她的唇瓣,提醒著她可能已經很久沒想起來的這回事。
似印慌忙地推開他,「第一百個吻……」這是第一百個吻?糟了,她全然都沒去計算過他到底吻過她幾回。
「這個毒性。會在第一百個吻後發作是不是?」段
凌波氣定神閒地將她拉回懷裡,洞悉地看著她的眼眸。
「你都知道?」似印更是怔愣得無以復加,她還以為她將一切都隱瞞得好好的。
「知道。」
「那你為什麼不拆穿我?」她垂下眼睫,生怕她承認了這一切之後,他就會捨她而去。
「因為我不信。」段凌播愛憐地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不信你對我下得了手。」
似印因他的話眼底蓄滿了晶瑩的淚。因為他的寬容,她原諒他這些日子來不拆穿她的謊言,但,她卻無法原諒令他陷入兩難的自己。
段凌波靠在她的唇間誘哄著,「給我最後一個吻。」
「不要!」她飛快地掩住他的唇,直朝他落淚搖首。
「給我。」段凌波遠比她更執著,非要得到她第一百個吻不可。
她央求地扯著他的衣角,「你還有救,你快去找大夫……」她死不要緊,可是她不能連帶地一塊兒毒死他,只要現在快去解毒,或許還來得及解開已經積藏在他體內多得快要發作的毒素。
「只有我得救?你呢?」段凌波微偏著頭,很為難地看著她。
「不要管我,先去救你自己!」似印沒心情看他耍寶,直拉著他想將他拖去找大夫。
「愛妻。」段凌波咧笑著將心亂如麻的她摟進懷裡,「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你身上的毒放在眼底嗎?」
她不可思議她睜大了水眸,「什麼?」他不把那種劇毒看在眼底?
「因為我有一個一年到頭常對我下毒的損友,每見他一回,總少不了被他給毒一次。被他毒害了十年,所以這世上大大小小的毒我也大都已經嘗過了。」段凌波愛笑不笑地瞅著她訝異的眼眸,「而司馬相國的這個傾國之吻,對我來說只是個小意思,幾年前我早就中過一次。」
「你中過這種毒卻……沒死?」竟然有人能在傾國之吻下存活?他是怎麼辦到的?
段凌波一臉的感歎,「天底下恐怕沒人毒得死我。」打從他當官以來,除了那個封貞觀之外,想毒死他的人不計其數,而他也照三餐似的把那些毒都吞下肚子裡,奈何閻王老爺就是不肯收他這個不速之客。
「為什麼你的朋友要對你下毒?」似印愈聽愈迷糊,同時也對他居然交了個老愛對他下毒的朋友打了個寒顫。
段凌波頑皮地搔著發,「因為那個小氣鬼氣我偷了他的玉。」雖然被封貞觀那個小氣鬼追殺了十年,但他還是覺得偷玉偷得很值得。要不是他有先見之明,把他的飛龍玉換成了天玉,如今他哪娶得到這如花似玉的老婆?
「你偷人家的東西?」小……小偷?
段凌波搖頭晃腦地喃喃自語,「既然偷了那個小氣鬼的東西,我想活下去當然就得常吃各種劇毒的解藥。但也多虧有那種老對我下毒的損友、在我的血液裡,充滿了對抗各種毒性的解藥,因此,你的傾國之吻毒不了我分毫。」
似印頻眨著眼,「你是個藥人?」怪不得他一點也不怕她身上的毒,他這傢伙全身上下都是解藥!
「沒錯。」段凌波嘻皮笑臉地公佈解答。
似印用力眨去眼底的淚,氣呼呼地揪著他的衣領,「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明知道卻不早告訴她?害她白白力他擔驚受怕了這麼久。
段凌波卻有他的道理,「早點告訴你怎麼解開你身上的毒?」
「你能解我的毒?」她身上的毒除了司馬相國之外,還有人能解?
「每吻我一次,我身上的藥性便滲入你的體內一回,而你身上的毒就減一分。」段凌波輕拉開她的手,柔柔地向她請求,「因此在我完全解開你的毒之前,請你先完成你的第一百個吻好嗎?」
似印靜看著他專注的臉龐,又驚又喜的感覺沖刷著她,可是她心頭還是有著揮之不去的疑問。
「為什麼要救我?」照理說,他應該在一知道她是刺客時就趁早殺了她,他為何反將她留在他的身漫,還等著要幫她解毒?
段凌波執起她的掌心,眼眸炯炯地望著她,「因為你是我的妻。」
「但你明知道我是被派來殺你的。」
「無妨。這年頭要殺我的人可多了,不差你一個。」他不以為意地聳聳肩,偏首尋找著她芳香的唇瓣,「來,先給我一個吻。」
似印眼睜睜地看著他復上她的唇,而他也真如他所言,並沒有立刻因毒性發作而死在她的面前,她則是覺得胸坎裡好像有某種東西漸漸散去,不再棲息在她的體內。
似印靠在他的肩上,「救了我後,你又該怎麼辦?」她至今仍沒忘記他不殺她將會有什麼後果,現在她已得救了,但是他呢?有誰來救他?
「不怎麼辦。」段凌波把玩著掛在她胸前的兩塊八卦玉,「我還是會照令在立春那日把天地兩塊玉放在它該放的地方。」
她憂心地捉緊他的手,「你的主子不會殺你嗎?」
「也許會,也許不會。」段凌波也沒有絲毫的把握,「這得看他的心情。」跟在戰堯修身邊這麼多年了,他到現在還是摸不清戰堯修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而他會面臨什麼處分,他也不知道。
似印愈聽愈害怕,忍不住緊緊抱住他,在心底不斷乞求立春那日不要來,不要讓他們兩人會有分開的一天。
「不要想那麼多。」段凌波拍撫著她顫抖的身子,緊握住她的手心,「你只要記得,我們要一起白頭到老,就算變成了老公公、老婆婆,我們也都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