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煙花烙

第14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她的心慌、她的失措,只為知道自己竟以在權勢中爭逐的醜態存在於他面前,以著這般的醜陋心思,這樣足以讓他鄙視的姿態!

    原本,素流齋的身份與他曲家陳紹府二少的身家背景已讓她想不自慚形穢都難;現下,相較於他的淡泊名利,她這副追名逐利的樣子更是令自己羞恥至極。

    老天爺!他為什麼會知道?

    「你的眉、你的眼,都這麼說著。」曲翔集踏進房,關上門。

    「騙人!」

    「是真的。」他逼近她。

    而她,接二連三地往後退,他愈跟,她愈退,一直到纖直的背脊頂到牆,退無可退。

    而曲翔集更是趁此機會以雙手將她箍在他與牆之間。「我不只一次說過愛你,因為愛你,所以總在細讀你眉眼間的神態,甚至可以說,你的眼神、你的眉只要一動,我就能看出其中涵義;正因如此,我才知道你上五台山的用意。」

    「所以?」挺直身,她恨不得自己能嵌進牆裡,也不要這樣曖昧地時有時無地碰觸到他發熱的胸膛。

    感覺……好奇特。季千回覺得自己的身子隱隱竄起一股燥熱,像有把火在心窩處燒灼。

    「為什麼非要盟主寶座不可?」擁有素流齋的她與武林根本無關,為何要爭奪這個位置?

    她伸手推他,卻發現推不動,反而讓自己的手被裡進一雙大掌中,抽也抽不開。

    「放開我的手。」

    「先說。」曲翔集毫不妥協,沒得商量的霸道既突然也突兀。

    什麼時候他也學會霸道了?季千回抬眼凝望,心底又萌生疑問:還是他本就霸道,只是從不外露?

    她敢說,後者的揣測恐怕才是真的,他一直都戴著面具見人,不是嗎?「你放開我!」

    「說完才放。」

    「因為我貪心,我愛追名逐利,我想權傾武林、手握江湖,這樣不行嗎?」被逼極了,她忿然出口:「怎麼?見不得我爭名逐利的醜態是嗎?後悔自己眼拙看上的不但是名煙花女子、青樓老鴇,還是個野心勃勃的女人是嗎?放開我!不准你再碰我!」在被傷害之前寧可先行自己傷害自己,雖然痛,但因為是自己給的,她甘之如飴。

    因為……若這些話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季千回不確信自己能否挨得住,所以,她寧願先行自傷,也好過被他所傷。

    心性高傲、脾氣如火的她很清楚自己無法忍受來自於他的蔑視。

    「我是見不得。」素手在他掌心裡一縮,她眼底閃過的受傷令他疼憐,可她的心高氣傲又令他忍不住失笑。

    為免她太過受傷,他趕緊斂笑,「我的見不得是見不得你再這麼說謊下去。千回,我不信你愛追名逐利。」他眼裡的她專好快意灑脫、無拘無束,怎麼可能給自己找麻煩來爭奪盟主名位困住自己?

    「你最好相信。」別再說這種令人心喜的話!天啊,天知道要她抗拒他有多艱難?她一日比一日更想任他圈進懷裡,更想受他千呵百護,這樣的心思、這樣的想望讓她的拒人於千里更難落實、更難貫徹。

    可不可以別再用這麼深情的音調、柔和的眸子看著她?她受不了,也快抵擋不住。

    然而,曲翔集卻沒有放過她的打算,渾然無覺自己的逼近對她是種壓迫。

    「可惜,打死我我都不信你會自找罪受。千回,你以為你自己快意江湖、恣意惟我的性子我看不透嗎?」不覺太小觀他曲翔集了嗎?

    杏眸微睜,滿滿的是不信與錯愕,更閃爍著驚喜。「你……」他看穿了她?他竟看穿了她?

    他信她,信她並非迷戀權勢的俗世凡人!他懂她,懂她快意江湖、恣意惟我的心性?

    她從不知道他瞭解她,始終以為他對她不過是容貌上的一時迷惑,不過是短暫如曇花一現的驚艷迷戀,然而,他的懂,卻擊潰她自以為是的認定,才知他看的不單是她的容貌,還有她的心性。

    契合——這兩個字倏然躍上心頭。

    契合……她想起當年初見鳳驍陽與其心上人相擁賞景的一幕,那時心中倏然萌生的也是這兩個字。

    季千回眸中難掩的驚喜眩惑了他,這是她首次洩露自己對他的情懷,不管原因為何,一直以來隱藏在心底那股認定她對自己亦有情卻時而會湧現的不確定與不安!這會兒全教她此刻表露的情樣揮去,落下了心頭大石,定了心。

    他更因那晶亮閃爍的眸子失了控,緩緩俯首。

    「你想做——」

    開合的唇,被輕柔且緩慢壓下的溫唇觸及,斷了話語。

    只是輕觸,為何會盈滿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甜蜜?

    只是四片唇瓣相貼,為何心裡卻漲滿令人心醉又疼痛的柔情?

    只是嗅進一絲屬於對方的氣息,為何會令人震懾、感動得想落淚?

    尚未表明心跡,亦未相擁入懷,為什麼互屬與契合的情愛會強烈到令人難以忍受的地步?彷彿期待了許久許久,久到不知道心已麻木無覺,久到只是這樣的親暱就足以讓自己心頭泛起隱隱的疼痛!

    沉醉閉上的眼簾輕掀,彼此都看見對方情動濕潤的眼,愣愣的不知該怎麼開口,或者存疑著該不該開口打破這份難得的柔情蜜意。

    也許沒有下一回……

    思緒停駐在這念頭上,抬起眼凝望著彼此的身影,沒有人願妄動一分,沒有人敢開口出聲。

    只願君心似我心,可誰也抓不準誰的心,不安地揣測彼此所思所想,明知道當面問是多麼容易的事,問了也就不必猜測、不必揣摹,卻也難在難以開口。

    是以,兩人皆任由不安感流竄在彼此之間,揪得自己的心頻頻泛疼,折磨著自己也折磨對方。

    甜馨的香氣繚繞在週身,久久不散,隨著輕微呼吸飄然四散。曲翔集抑不住情動,再度俯首吻住誘惑他的紅艷朱唇。

    懷裡的人不曾拒絕,事實上,也無法拒絕,她整個腦中浮現的只剩他溫暖、厚薄適中不寡情的唇;那唇瓣還隱隱透著她的胭脂香味,她從不知自己的胭脂有這股香味。

    悄悄吟出難掩的喘息,豈知這輕微的舉動竟惹來燎原烈火,焚燒自己。

    輕觸的雙唇無預警地微啟,曲翔集毫不猶豫地攻城掠地,舌尖抵住微露的貝齒,在她錯愕出聲前探入,堵住意料中的驚呼輕吟。

    甜馨香氣間如火燎原般,焚起焰火般紅的熱浪席捲兩人。

    「信我……」曲翔集鬆口,氣息既深且濃,夾帶著無法掩飾的激越,面頰微微漲紅。「正視我,別誆騙我,誆騙自己,那會傷了你自己。」不說她的逃避會傷他,他只在乎她,不願她一逃再逃,苦苦凌遲自己。

    呼吸之間,仍帶著一絲屬於她的胭脂香氛,她早間習慣的,如今經過他咀嚼醞釀之後竟要命得醉人,教她屢屢迷醉,險些忘形。

    「別逼我……」同樣氣喘不休,季千回覺得自己的咽喉正受烈焰焚灼,乾熱難當,連聲音都像哽在喉頭似的氣若游絲。「我不能!太多事得做,我不能允你,不能信你,不能……」不能的事太多,歸咎到最初,她不該遇見他。

    她的不能將他自親暱的漩渦中拉起。「你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為了誰?」

    聞言一驚,她揚笑輕道:「為我自己。」

    「不可能!」他說得斬釘截鐵,不假思索。

    「你、你憑什麼這麼說?」她欲推開他,卻發現推不動,此刻的他就如同磐石般穩固地佇立,移不動分毫。

    「憑我懂你。」他無法再嘻皮笑臉,也沒辦法再一臉風輕雲淡,她的閃躲著實急壞了他。「我懂的你絕不可能會為自己做這些事。你不愛權勢名利,只想遍游江湖,快意徜徉。你,季千回,絕不是權勢薰心的世儈女子。」

    「你看錯了!」她心驚,他每回的敏銳就是她心驚膽戰的時刻。他為什麼要懂她?為什麼要看穿她?為什麼要動情於她?

    她寧可……寧可只有她動情單戀,這樣便不會在有他的回應自己卻不能受的痛苦中掙扎。

    「我是,我的確是!我習武就是為了揚名江湖,而想揚名立萬就要權傾武林,這就是我所想的!」

    她的信誓旦旦卻得到曲翔集噗哧一笑。

    「你笑什麼?」

    「我笑你言行不一啊!」她怎麼說的跟做的如此南轅北轍到極點?「若是這樣,早在幾年前你季千回的大名便已傳遍江湖、響徹武林,何必等到今日?」

    「你……」

    「千回,雷京城的百姓都說素流齋的季嬤嬤八面玲瓏,說笑自有一套,難纏得很,怎知今兒個遇上我這個在武林上被稱作八面玲瓏的曲二少卻不濟用了?」

    被他的話一激,季千回氣得掙開,一手揚掌向他揮下。

    清脆一響,震懾的……是出手摑掌的人。

    第八章

    「為什麼不躲?」眼見掌印逐漸由淺至深、泛紅,毫無防備的曲翔集甚至咬傷了嘴,血絲自唇角流出,季千回不禁破口大吼:「你為什麼不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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