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明明只是北方一處著名商號而已,為什麼會令她直覺謎團如霧般摸不清?
好奇怪,真的好奇怪,尤其是那老太爺在他倆離開前送她的話
所欲者,遙似天涯,近如咫尺。
什麼意思?那老太爺到底是何等人物?步履沉穩,中氣十足,行走坐立間自有傲骨氣度,一點也不像年過七旬的佝僂老叟。他到底是何方神聖?
「千回……千回?」
呼喚聲由遠至近,逐漸喚回她的心神。
「什麼?」
「該我問你才是。」眼前,一張含笑的臉與自己相離不過幾寸。「你在想什麼?」
「曲老太爺。」
「你不想我,想老太爺?」
想……俏臉染上紅暈。「我作啥要想你?想你有啥用?」
「千回,執意帶你回去,寧可不休養生息也要陪你同上五台山,難道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他付出這麼多,她難道打算一直視而不見?
「我只知道你也想上五台山赴武林大會,一看究竟。」
「沒錯,但這其中——」
「趕路。」打斷他的話,不願再給他任何機會說出她不想聽,或者該說是她想聽但不能聽的話。
「千回。」曲翔集出手扣住她,顯得心焦;她這幾日的閃躲讓他忍不住心急。
以往還會用輕佻倩笑的艷麗容顏唬弄他藉以避之的她,如今卻連一朵迷惑人的笑也吝於給予,個中緣由,彼此心知肚明。
照現在這局面,就算武林大會結束後,他們兩人也不會有所進展,他怎麼可能容許再這樣下去!
「千回,我要你做我的妻。」
為免她再度阻止他開口,這話他說得簡短、說得篤定、說得毫不遲疑,也說得令人猛地氣窒不順,倒抽一口虛氣。
趁她錯愕不知該如何回應之際,曲翔集含笑重複道:「我要你做我的妻,你聽見了嗎?」
「你要成親?」神智稍稍清醒,季千回問。
「沒錯。」
柳眉蹙起,她不解的望向他。「這世間有哪個女人肯嫁你?」
棕眸瞇起不悅的微惱,壓低聲音:「眼前便有一個。」
在她眼裡,他曲翔集當真就這麼平凡無奇得不惹眼?真是哀怨哪!
「在哪兒?」沒看見哪!季千回左顧右望。「呵,是哪個女人這麼笨,竟肯嫁你為妻?」
扳過她與自己平視,曲翔集一字一字咬牙清楚說道:「你就是那個笨女人。」再躲啊!就不信這樣她還能閃躲。
「別淨說些笑話,趕路要緊。」她何時應了他,怎麼自己會不知道?
托起她的臉,曲翔集終於顯露出在嘻笑表相下的認真。「千回,我不在乎你來自素流齋,聽見了沒?我、不、在、乎,」
不能再隱藏性情,若再繼續嘻皮笑臉、故作迷糊下去,只會讓她有機可乘,愈逃愈遠。開什麼玩笑!自己竟然悸了心、動了情,怎麼能無功而返?
何況,是在她也同他一般動情悸心的時候?
他直搗黃龍地擊中她心裡所思所想、不停閃躲的主因令她訝然,卻還是淡淡一句:「與我無關。」
「有關。」托起她雙頰的手暗施了點力勁,正好阻止她動唇開口,好讓他把話說完。「別以為我看不出。」
「你、你看出什麼?」
「看出你的心。」一指指著她的心窩,「為我跳動,看出你對我亦有情。」
「你少胡說!」
「你臉紅了。」
他一說,她立刻雙手遮臉。「哪有?」
此地無銀三百兩之舉,教他不住笑看她突然的憨傻。
可想而知,季千回此刻有多心驚膽戰,全然不知自己的舉動更顯出他所說的話恰恰正中她心思,而他接下來開口的話更是篤定堅決得令人心悸。
「我心意已決,而你也休想逃開。我武功雖比不上你,至少還有一條命跟你搏。」
什麼意思?杏眸裡透出疑問。
「很簡單。」抿唇而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教人看清楚他並非真心揚笑,反倒讓人倍感威脅。
她能不能別再聽下去?有種預感提點她,接下來的話她是斷斷不能再聽的!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可惜,曲翔集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她。「千回,用武功留不住你我有自知之明,但倘若你想就這麼閃躲甚至離去,我會死給你看,就在你面前。」
他怎能這麼要挾她?啟口半天的季千回此刻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這招數不就是女人常用的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堂堂七尺男子漢竟然也拿來用,還用得這麼理直氣壯?他到底是不是男人?
「失手?」男子沉重如山巒的嗓音徐徐如風,卻令人膽寒。
「是、是的。」
「失手嗯?傷亡如何?」
「據報七名東瀛殺手……無一倖免。」
「無一倖免?」一介女流竟有這等身手?
男子訝異地輕佻眉峰,仍然不露一絲心緒起伏,教跪在底下的人無所適從,既心驚主子會怎生發落,又害怕主子真的發落罪名,自個兒會擔待不起。
「是……是的,無一幸——主、主……」
「請息怒。」伴在男子身後的隨從忽地擋住男子刺向地上無功而返者的利刃,跪地直諫:「此刻正是用人之際,若輕易誅殺,教人如何歸順,怎敢效力?」
「留無用之人,不如養一隻看門狗。」
「話不能這麼說,主子。」隨從再提諫言:「會失手亦在主子意料之中不是?鳳驍陽手下皆是江湖中人,正因為如此主子才會布下那一著棋,再者,此次失手並非無功而返。」
男子哼了聲。「怎麼說?」他問,揮手要底下人都退離。
待屋中只剩主僕兩人,那名看似隨從的男子才開口:「至少探出那女子的武功根基深厚,而她身邊的男子不足為懼,甚者,可能成為負擔、讓她分心,心不專則易亂;我們可以加派人手追殺,讓她左支右絀,甚至,可以待他們兩人到五台山上再作定奪。」
「是嗎?」男子沉聲。
「是的。」
許久,這名隨從以為主子不會再開口,卻忽而又聽見主子的聲音。
「為什麼鳳驍陽能讓那些江湖中人為他賣命至此,竟讓一介女流願為他奪取北武林盟主之位?」男子深感不解。「無權無勢,無名無利,何以教那些人圍繞在他身側如此盡忠?」
「這……」隨從低頭半天,才又開口:「小的也不知道。」
「鳳驍陽啊!一直不曾變過,這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所有世間發生的事都是為他精心安排的棋局,不必付出便可坐享其成。這樣的人,就算天容地容,我也不容!」容不下他!無論如何他都容不下他!
「就算這天地全繞著他打轉又如何?只要我不允,他就休想成為布棋人,休想操縱一切!」無論如何,他絕不允許有他這種人存活於世間,絕不!
「傳我命令,九月九日五台山上絕對不留活口!他有本事讓多少武林人為他盡忠,我就有本事除盡多少。看是他拉攏人心強,還是我手段硬。」
「是!」隨從得令,作揖躬身退下。
一場陰謀,或許早就醞釀在五台山上——
九月九日的武林大會即將展開……
第七章
五台山上,擎天峰頂,一座固若金湯的碉堡高聳參天,人站在它面前,簡直渺小得可笑;四周護城河源自口更高處山巔流下的河水,以導引的方式圍繞在碉堡周圍守護。
連接內外的是一座石門及護城河上約莫五十尺長可拉起關閉的石橋,重量不可小覷,足見連守門人、掌橋人都來路不小,要不,如何關門、開門,放橋、收橋?
「請出示武林帖。」守在橋邊的護院擋住季千回兩人。
季千回從暗袖取出一張紫金色短帖。
護院審查無誤,看向曲翔集,看了好一會兒,退步放行。「兩位請。」
這一舉動,教季千回疑雲頓生。「為什麼不叫你出示武林帖?」走了幾步,她低聲問身邊的人。
「我倒想知道你怎麼會有武林帖。」武林帖是發給各門各派及江湖名人,他不曾聽聞她的名,也不知武林各門派中有她這一號角色,那麼,帖從何來?
「呵呵,我是什麼人哪!」這問題真是可笑。「素流齋裡來來往往的人這麼多,自然也有江湖朋友,要得一張武林帖再簡單也不過。」
「誰給的?」
「應該說是誰付不出在我素流齋裡的花費,所以拿這抵帳吧。」倩笑浮上嬌容,季千回順道提醒他:「我這素流齋的主事嬤嬤從來不做賠本生意,要不,我怎麼揮霍享受?」
他聆聽得棕眸微黯,聲調卻持平含笑回道:「別以為將你在素流齋的身份提在嘴邊就能讓我打退堂鼓,我說過,不在意就是不在意。」
他的敏銳教人心驚。季千回無法抵擋他再一次的表白,連忙轉移話題:「你還沒說,為何你不需出示武林帖?」
雙肩一聳,對於她的閃躲逃避,他無可奈何。
想逼迫,但怕她逃得更遠,甚至動起肝火不將當日他的要挾放在心裡就這麼翩然離去,所以他總是暗忍,只要她一閃,他就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