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這世上多的是不可能變成可能的事。」
「總編大姐,你別嚇我好不好,我和他差很多耶!」
「哪裡差了?還不都是靈長目。」
「他很好看、我很醜;他很有錢、我很窮;他很慷慨,我小氣;他見多識廣、我是井底之蛙。天高地遠的距離啊!」
「會嗎?我倒覺得剛好互補。」想了想,嘿!還真的互補耶。
「別開我玩笑了。」雖然明知道是開玩笑,但不知怎的,她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怦怦、怦怦地跳得飛快,要很努力深呼吸才壓得下去,潛意識彷彿在期待這個玩笑成真似的。
「宇文律會有這種舉動,我可不會把它當做玩笑看待哦!」雖然平日不對盤,但就因為是死對頭,才格外瞭解他的個性。「宇文律沒那麼容易被親近或親近人,任何一個能靠近他的人都有特殊的意義在,我這樣說你懂了嗎?他在乎你,或者,他已經愛上你也不一定。」
「我……」羞澀低下頭,她咕噥著:「我哪有什麼地方能讓他喜歡我的。」
「我怎麼知道,喜歡你的又不是我。」總編大姐說的句句實話:「什麼鍋配什麼蓋,我哪知道你有什麼地方吸引他的,但我知道至少不會是你的外表。」
「我……我是長得不怎麼好看。」她嘟嘴,上司毒辣的話正刺中她的心窩。
沒有漂亮白皙的膚色,她有的是曝曬陽光過久的淺麥色肌膚;人家說一白遮三丑,她全身上下除了眼白以外,沒有一處是白的;再加上平凡的外表,乍看之下被稱做小弟弟的糗事不是沒有發生過。這樣的她,能吸引他一絲絲目光嗎?很難吧。
「說了這麼多,你喜歡他嗎?」
「喜歡。」對自己的感覺,羅飛羽倒是坦誠得很。「他對我很好,每天都請我吃飯,又送我相機,工作的時候也很照顧我,雖然受不了我好管閒事的個性,不過他大多是罵罵就算了,很少阻止我做什麼……總之,他對我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聽起來他好像你老爸。」
羅飛羽為難地搔搔短髮。「沒辦法,我太笨了,老是麻煩他替我善後。」
「呵呵!我倒是頭一次聽到宇文律會幫人家善後的。」什麼時候自私成性的男人變了?羅飛羽的好管閒事當真到了無人能阻止的地步嗎?連宇文律那樣強硬、執拗的人也拿她沒轍?「我可要對你另眼相看了,飛羽。」
「啊?」完全不明白上司心思所及之處,她的話羅飛羽聽得迷糊。「總編大姐,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結論?」
「結論?」她們連談話的重點都沒有,哪兒來的結論?「什麼結論?」
「我要怎麼面對宇文?」這是她最大的難題。每當退離他懷裡重新得到自由,和兩人接吻之後,她都不知道要用什麼表情面對他,所以每次都低著頭,直到有事讓她不得不把頭抬起來為止,這樣尷尬的場面她實在不喜歡。
她們有談到這個問題嗎?總編大姐想了想,好像連邊都沒沾上吧。
「總編大姐?」
「順其自然吧。」她也只能這麼說。「誰知道宇文律葫蘆裡賣什麼藥!倒是你,如果討厭他吻你,就直接告訴他,說你不想被吻。」
「可是,我不討厭……」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想找同性的朋友談談,而她的朋友少得可憐,唯一能想到的同性友人就是總編大姐。
「那就像他說的,習慣就好。」
「啊?」
***
習慣就好?為什麼連總編大姐都這麼說?這樣不就等於沒給她任何建議了嗎?那她還去問她作什麼?她最近真的是愈來愈習慣他突然的擁抱還有……吻,麻麻的,就像觸電一樣……
「該回魂了吧,飛羽!」
「啊!」親暱的呼喚嚇了她一跳,也嚇掉了她拿來吃香蕉船的湯匙。
「想什麼想這麼入神?」宇文律已然成習慣地替她收尾,喚來服務生,要求更換湯匙後開口。
「沒、沒什麼啦。」緋紅的臉不像她說得那般風乾浪靜,所以無法說服陪她來吃冰淇淋的宇文律。
「沒什麼,嗯?」輕輕一挑眉,只手托腮的慵懶在這一瞬間發揮了十成十的魅惑威力,灼燒她本來就很紅的臉。
咳了咳,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並提出請求:「你……可不可以不要用這種表情問我啊?」
「為什麼?」接過服務生遞來的湯匙,以同樣慵懶的調調傳給她。
「因為我、我、我會緊張。」彷彿他的手會導電似的,她先是碰了湯匙柄一下,覺得沒事才拿過來繼續吃她的香蕉船。
「緊張?」宇文律一直看她大口大口吃的動作。「從你的吃相來看,我倒是看不出你有什麼緊張的。」
「呃……」看了桌上那盤只剩不到一半的香蕉船,她嘿嘿直笑:「吃相是習慣嘛,很難改變的。」
美目挑起更卓越的蠱惑神態,聲音隨之一沉:「你緊張什麼?」
「我、我緊張是因為你——」
「我怎樣?」
「拜託啦,不要這樣子看我,我又沒什麼好看的!」一手搗住他漂亮的眼睛,她困窘地直想找個地洞鑽,恨不得拿塊布好蒙住他的眼。「要看就看外頭,外面美女如雲,可以滿足你的眼睛。」
她當他宇文律是什麼樣的人啊?「對我來說——」搗住他眼的手被拿了下來,握在又大又熱的掌心,羅飛羽才知道之前的舉動無疑是自掘墳穴、自跳火坑。「看你還比較有意思。」
「看、看我?為、為什麼?」有點害怕知道答案又想知道,這種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矛盾心情讓她的表情複雜得緊,皮笑肉不笑的,煞是難看。
「因為你有趣。哎,你的下巴掉了。」宇文律悶著笑意,食指抵住她下顎輕一抬,將她呆愣張大的嘴關上。
因為她有趣?「我、我又不是小丑。」壞心眼的男人,每次都作弄她。
「我沒當你是小丑。」淺麥色的手在掌心中把玩,宇文律覺得好笑,照理說女人的膚色應該比男人白皙才對,偏偏他們兩個相反。兩個人一比就像牛奶和巧克力,極端的對比,他皮膚白而她有一身淺如陽光下麥田的肌膚。
「那……你當我是什麼?」一邊看著自己的手在他掌心裡被摩挲得發熱,她的心跳跟著加快,聲音之大恐怕連坐在對面的他都聽得見。
「你說呢?」黑眸緩緩抬起,對於控制氣氛,宇文律顯然不知道自己有這份能力,慵懶的眸子已勾起她更激越的心臟鼓動而尚不自知。
「你可不可以放開我的手?」
「除非你保證不逃避。」
「我、我有什麼事情要逃避的?」為自己辯解的時候,她感到一陣心虛,至於心虛的理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你繼續逃避沒關係。」抬高她手背落下一吻,他微笑聽進她倒抽一口氣的輕微聲音。「我可以等。」與其讓她迷迷糊糊的接受兩人關係的改變,不如讓她因為自覺而主動拉近彼此的距離。
「宇文——」
「嗯?」
「冰淇淋融化了。」
「再來一客?」以她往常的性子推斷,冰點之類的食物,她向來是有多少就能吃多少。
她搖頭,很難得地拒絕了。「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我看得出來。」終於他發揮了難得的好心,鬆手讓她暫時得到自由。「以你的腦袋瓜來看,的確需要一段時間去想。」
「謝謝!」真是看得起她啊。在羞赧與困窘中,她紅著一張臉,像個容易害羞、怕生的小孩子,低頭什麼都說不出來。
第八章
社會新聞跑久了,習慣跑來跑去、沒有定點式的新聞捕捉法,突然一聲令下,要他重回跑政治新聞的老路子,還真覺得有點適應不過來。
國大虛級化是最近熱門的話題,為此,推動此一方案的國大代表成為鎂光燈注目的焦點,陽明山上的中山樓成為記者每日必到的地方,為了逮到各黨負責協商的主要代表。
小小的正門擠了黑鴉鴉一片的記者群,把門口擠得水洩不通。
跟在宇文律後頭,羅飛羽困難地抬高雙臂、舉著相機猛朝門口拍,在這種情況下,只有靠數學裡的機率頻頻按下快門,祈禱能拍到可用的照片而已。
但是,個子小又才剛踏進這行討飯吃的她哪是一票老鳥記者的對手,沒三兩下就東倒西歪,要不是太擠,她早就趴在地上被踩得屍骨無存。
在記者群中回頭,個子算高的宇文律一眼就看見幾乎快滅頂的羅飛羽,毫不遲疑地拐倒身邊最近的一名記者,慘叫聲下骨牌效應同時而起,不到三秒鐘的時間,記者們一個壓一個,全倒在地上,除了始作俑者的宇文律和及時被護在他懷裡的羅飛羽。
這副景象連被採訪的國代都不由得停下滔滔不絕的嘴。
「呃……」她親眼看見他拐倒人,有點嚇呆。「你都是這樣跑新聞的?」
「必要的時候。」他笑著,順便提醒她:「趁現在拍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