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幸好他並沒有真的失去她,幸好……
現在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他一直沒有丟掉皮夾內那一張小卡片。
原本以為自己是要留著等哪天有機會用得上做筆跡的確定,但他錯了。
之所以留下它,是為了留下她,留下他腦海裡的她,所以他不丟,一直放在皮夾內,一直擱在心窩處。
他輕柔地牽起她一隻手,將柔荑包裡在他手心把玩;這手才只有他的一半大,這麼小的手竟然能獨自教養兩個孩子。
「現在才明白要珍惜還來得及嗎?」他喃喃自語,視線膠著在呼吸平穩緩慢的歐陽曉慶熟睡的臉上。「還來得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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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地,媽咪什麼時候才會醒……」
歐陽曉慶睜開眼,模糊的眼界映入三個朦朧的身影,是她本該最熟悉的三個人。
淡黃色的房間和刺鼻的消毒水味讓她知道這是醫院。
「媽咪。」雙胞胎姐弟一躍,跳上病床擁抱母親。
歐陽曉慶兩手忙著隨孩子的撒嬌,「我怎麼在這兒?」
「神經性胃炎。」杜宇衡回道:「你昏倒了,是愷音通知我的。」
「我睡了多久?」
「一個晚上。」
這麼久!她注意到他神情的疲憊。「你一直待在這裡?」
「嗯。」
「呃……」她沒意料他的答案是肯定的,一時愣住了,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呃……謝謝。」最後,她只想到這一句。
「你不需要謝謝我。」真是傻瓜。「是我害的,你會這樣是我帶給你的精神壓力讓你受不住——」
「沒、沒這回事。」他怎麼了?「你是不舒服嗎?要不要休息一下?」他的反常讓她忘了平日的設防,忘情地伸手探上他的額頭。「你沒有發燒啊?」
杜宇衡一手貼上她覆蓋在他額頭上的手,「我無意讓你不快樂。」這是他所表達歉意的方式。「我以為生活在一起對孩子、對你對我,都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真心認錯很難,因為自他有記憶開始他不認為自己曾做錯過什麼事,有時候認錯只是為了讓對手有台階下,但這次他真心地認錯。
「你沒有錯。」歐陽曉慶猛地抽回手。好燙,被他握住的手傳來陣陣灼熱感。「是我自己想不通,我忽略了孩子的感受。」她太自私了,只顧著討論杜宇衡愛不愛她的問題。
「再給彼此一個機會好嗎?我們可以試著改變目前的膠著狀態。」「可以嗎?」他第一次這麼低聲下氣地跟她說話,也是第一次用這種口氣要求她,可是她卻覺得惶惶不安。
「當然可以。」
「為了孩子?」
「也為了彼此。」他曾經敷衍似地說過這句話,但現在他是衷心地希望,希望能讓彼此之間的情況改善。
可惜他的誠心不能真實地傳達到她的心裡。歐陽曉慶只相信他是為了孩子才這麼說的,為了彼此——只不過是用來敷衍她罷了。
但儘管這麼想,她還是點頭同意了,身為孩子的母親,給予他們健全的家庭生活是天職,不能推卸。
但,基於自己的本身呢?她期望自己仍是那個透過孩子去愛幻想中的杜宇衡的歐陽曉慶,這樣她的心才不會受傷——被真實存在的杜宇衡所傷。
第八章
「哇!這地方還真不賴!」任裘靡頭一次踏進杜宇衡的地盤。「不愧是大老闆,果真捨得。」捨得在黃金地段的信義區買下五十坪的高級住宅。
今天是花坊公休的日子,正好又逢任大姑娘罷工期間,所以羅,趁兩個小鬼上幼稚園不在,杜宇衡到公司上班,她和江憶舟便上門造反一番,進行她們的Women'sTalk。
一個禮拜前,歐陽曉慶因病住院,給了杜宇衡一個自我反省的機會,同時他們也達成協議,以求建立和諧的家庭環境。
現在,杜宇衡依然天天回家吃晚飯、陪孩子玩、也試著和她找話題聊;當然她也一樣,有時還會加入他們的遊戲圈子同樂——完全像個家。
但,他們還是分房睡。
「曉慶,你過得快樂嗎?」江憶舟問,她總覺得好友眉間有著抹很明顯的哀愁。「雖然我很遲鈍,可是我覺得你不快樂。」
「唷!小呆瓜開竅了!」任裘靡戲耍地拍拍她的頭。「難得你看得出來,果然結了婚的女人就是不一樣。」
「裘靡!」怎麼又拿這件事糗她。
「誰教你要結婚也不通知一下。」歐陽曉慶也開了嘴笑:「活該。」
說也好笑。任裘靡相信自己一輩子都忘不了這件事。
原來江憶舟這傻妞過年時乖乖地讓姜雲曉帶回埔裡玩,結果上來台北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已被套上結婚戒指,只是興高采烈的說姜雲曉送她好可愛的戒指——
「哈哈哈……」一想到這點任裘靡就忍不住大笑。「哪有人被婚了還傻乎乎的一臉無辜。」
「我是很無辜啊!」江憶舟沒好氣地說道。
「先別管這個——」歐陽曉慶自己也快笑彎腰了。「你不和雲曉住好像說不過去吧,你們是夫妻呀。」
「放心啦——」任裘靡擺擺手,「姜雲曉那傢伙每天晚上都來還不是一樣。你大概不知道吧,他把整幢公寓都買下來了。」拜他所賜,她再也不用擔心租金了。
「裘靡!」江憶舟叫道。
「我又沒說他每晚在你房裡都幹些什麼事,你那麼緊張幹嘛?」
「任、裘、靡!」她生氣了!真的生氣了!
「好嘛好嘛,我不說,再也不說,OK?」
「這還差不多。」
歐陽曉慶笑了開:「這樣也有的你們吵。」她望向任裘靡。「不過倒是你,裘靡,你什麼時候才要點頭答應跟子平結婚?」
任裘靡雙手擱置腦後。「再說啦!」
「還再說?」一旁的江憶舟也開口道:「我們三個就只剩你沒結婚耶!你不是說等大家都有一個歸宿以後就要結婚了嗎?」
「你搞清楚一點好不好!」任裘靡瞪向江憶舟。
「什麼?」
「我們三個人裡只有你一個結婚了好不好,曉慶只是訂婚而已。」能不能結婚還是未知數哩——這話她放在心裡不講,怕橫生枝節。
「是這樣嗎?」江憶舟搔搔腦門想了想,「好像真的是這樣耶!」
「本來就是這樣?」還好像,像鬼啊!
歐陽曉慶低頭看著手指上的戒指——這個樣式,杜宇衡手上也有一個一模一樣的,只不過是比她的還大,是專用的男戒。
同一模樣,同一款式的成對戒指被她和他選上、套上,真的是污辱了戒指串連有情人心意及牽一生的意義;他和她,根本就不該用戒指套住彼此的幸福。
「……曉慶!曉慶!」
咦?誰叫她?
「你在發什麼呆啊!」叫不回神任裘靡出手輕推她。「我剛說的話你聽懂了沒有?」真教人擔心。
「聽、聽懂了!」事實上她根本什麼也沒聽見。
「那好,愷音、愷風今天就跟我和憶舟回去了。」
「為什麼?」歐陽曉慶吃了一驚。
「我們剛說好的不是嗎?」好棒!今天晚上可以和他們玩通宵,還可以和他們睡在一起,真好。
「有嗎?」
「曉慶——」任裘靡無奈地望著她,她果然沒聽到。「我們決定把小孩子接回去,今天晚上你就可試著和杜宇衡單獨溝通。」
「溝通?溝通什麼?我和他沒什麼事需要溝通。」
「沒事才怪。」還想騙她。「沒事你會這樣?悶悶不樂、洛洛寡歡。曉慶,這不像你。」
「對,這不像你。」江憶舟附和道。
她也不想這樣啊但是這樣子的生活就是教她無法樂觀起來,她也曾想過調整自己的心態,可是腦海裡烙印著的就只有一個問題——他又不愛她,為什麼要強迫自己和她處在同一個屋簷下?
這個問題一直在她心底盤旋再盤旋,揮不去也忘不掉,要她如何快樂得起來?
「有時候事情並不像你所想的那麼糟。」任裘靡望著歐陽曉慶,有些感慨地說道。這幾年來,曉慶的樂觀天性都讓現實生活給磨盡了。
「和杜宇衡談吧,他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事實上,任誰都看得出他對曉慶是特別的。
…江憶開點點頭,「就是嘛!上回你住院時他還一直守在你身邊哩!」想起來她就好感動。
歐陽曉慶知道,但她心下對他的照顧自有一番解釋。「那是因為他以為是他害我生病。」
「冥頑不靈。」任裘靡對她的解釋顯然是嗤之以鼻。
「你就試試看嘛!」江憶舟乾脆移坐到歐陽曉慶身旁樓著她。「大家把話攤開來講不是很好嗎?你心裡想什麼,我心裡怎麼想,彼此坦白談開才不會多生其他必要的誤解嘛!裘靡,你說對不對?」
「沒錯。」嘿!這妮子突然開了竅,竟然講起道理來了。「憶舟難得講出這麼有道理的話,你好歹也照她的意思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