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都是她的錯!
采瞳全身劇烈顫抖著,狂亂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她得找個地方躲起來,把自己藏著不被人發現,惟有這樣做,其他的人才不會跟著遭殃……
快、快、快!六神無主的采瞳加快步伐往包家林蔭茂密的後院闖去。
將丁伯送往醫院急救,順便處理完手傷之後,季鳴在包家警衛的帶領之下,找到了瑟縮在後院一角的采瞳。
她的目光呆滯,對四周的動靜幾無感應,只有當有人走近她的時候,她才往林蔭深處更縮進去一點,好像很怕人發現她就躲在這裡的樣子。季鳴蹲下身子。「采瞳。」她把頭藏在兩膝之間。「不要叫我,你可不可以假裝沒有看到我?」
「我明明就看得見你。」季鳴試著哄這只拚命自責的小鴕鳥出洞。「聽我說,采瞳,丁伯已經動完手術了,他想見你。」
「我不能去見他、不能去!」采瞳的話雖然小聲,但十分堅定。季鳴知道怎麼勸她都沒有用,乾脆使出蠻力硬把她扛上肩。在采瞳雙腿亂蹬、季鳴剛縫好線的手傷差點裂開的火爆場面中,季鳴總算把她抓上醫院。
站在病房門口,采瞳滿臉都是淚痕,不停地發抖,遲遲跨不進去。季鳴乾脆抱起她,送她進去。「別怕,醫生已經把丁伯的傷口處理好了,他不會有事的。」
「我不……不可以再去害人。」采瞳說來說去仍是這句,她膽怯的模樣讓季鳴心一緊。在病床上的丁伯聽到她的聲音,有氣無力地說:「坐……凌小姐。」
采瞳不敢置信地看著丁伯吃力地睜開眼睛。「你、你還活著?」
「我……暫時……死……不了……」他將插上點滴的右手緩緩伸向采瞳。「對不起,丁伯。」采瞳握住他的手,看見他還活著,心情猛然放鬆而痛哭失聲。「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如果沒有我,你就不會搞成這樣了,對不起!」
季鳴濃眉一鎖。她果然還沒完全拋開那些顧慮;雖然這幾日她眉間已經比以往寬舒,看似已不在乎,但是在她的心裡或多或少還是介意著那些不必要的事。
「怎麼……會是你的……錯……凌小姐,這是我……命中……注定的……劫難,就跟你……父母、你弟……弟一樣,都有……無法避……免的劫……數……」
「不,這都是因為我。」采瞳像個孩子一樣地抽抽噎噎。
丁伯辛苦地喘著氣。他得把話說明白才是,否則容易鑽牛角尖的凌小姐,又會開始令季鳴少爺也頭痛地鑽牛角尖。「你別……這樣說……每個……人的命運……都是一定的,會……發生什……麼事,都……不會因為別……人而被……左右。」
「才怪!我就會害到別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丁伯的手讓她感覺像一個父親的手,采瞳的語態不自覺流露出小女孩的無助與任性。
丁伯勉強一笑。「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幫你嗎?」
「我不知道。」
「因為……你……讓我們家……少爺快樂……」
為了不讓丁伯傷重還說太多話消耗元氣,季鳴幫丁伯把前幾天告訴過他的話說給采瞳聽。「丁伯說過,在遇上你之前的我,雖然很愛笑,性子也開朗,但他從不覺得那是真正的快樂;直到遇見你之後,我才彷彿瞭解到真正的快樂是什麼。」
采瞳突然止住淚,看向丁伯。「因為……我,所以季鳴……有了快樂?」丁伯想大力點頭,無奈一動就抽痛傷口。「告訴……她我怎麼……說的……少爺……」「丁伯說,表面上看來,你好像跟你身邊的人的不幸有密切的關聯,但那些其實都不是你的錯,只是命運中該死的巧合而已;你應該算是個福星,因為你讓我快樂、讓我開朗,這才真正是你做的,而你卻從來沒注意到。」
丁伯接著補述。「這就是……我為什……麼欣賞……你、要……救你幫你……的原因……」采瞳呆了半晌,才傻傻地道:「真的嗎?我……是福星?」
「沒有錯。」季鳴接口說。「你就是我的福星,你教會我珍惜所有,帶我走向截然不同的生活。如果沒有你,我雖然總想著要自立,最終可能還是個躲在家裡受庇蔭的紈*!子弟而已。是你把我的生活、感情全部開啟了,如果說你不是我的福星,是什麼呢?」「你……你難道不覺得我是在把你拖向地獄嗎?」采瞳依舊不敢相信。
「采瞳小傻瓜,我倒覺得你給了我一把梯子,讓我帶著你通向天堂。」
季鳴眼中真摯的光芒,與丁伯切切的頷首,讓采瞳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她從來沒想過,她能帶給某個人幸福,也沒想過有人深深的期許著她能帶給某人幸福。背著沉痛的往事近二十年,也被人指指點點了二十年,她就要相信自己真的是個害人不淺的禍水,只配一輩子背著往事繼續在人群中尋求渺茫的認同與安全感……
她沒有想過,在她幾乎無以為繼的時候,她會被重新肯定了她的存在價值!采瞳激動地撲進季鳴的懷抱,迭聲喊:「季鳴,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丁伯聞言一笑,他知道采瞳的心結終於全部打開了,也就放心地沉入夢鄉。季鳴緊緊擁抱著采瞳,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發洩所有壓抑在心底的委屈,還有那強烈的、一直不被她允許鬆口的愛意。他聽著采瞳激亢地喊出他最想聽的一句話,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
「我也愛你。」他熾烈地給她一吻,以為兩心相許的回應。
尾聲
「采瞳,快點快點,婚禮要開始嘍!」清芬大煞風景地拉開休息室的門。「喂,你們兩個夠了!要親熱等今晚再說好不好?哪有新娘子婚前的最後一刻不是由要好的女伴陪著,而是躲在休息室裡跟准老公打波兒的?」
聽見清芬的呼叫聲,采瞳紅著臉把正在啃她胭脂的季鳴推開。「聽到沒有?婚禮快開始了,新郎倌!」
「聽到了啦。」季鳴皺皺眉。看著采瞳酡紅的俏頰,他連一刻都捨不得離開了。「新娘子,我苦苦等了你六年多,將近七年了,今天將你拐上手後,我永遠永遠都不會放過你了。」六年多,快七年了……這段時間好漫長,采瞳撫著他的臉想。難為了前六年季鳴總是對自己一再包容,也難為了前陣子他為了讓她安心,將婚禮一延再延,直到——采瞳想起喧嘩一時的豪門緋聞;季儂神智失常、持刀傷人的事件。季鳴怕他們的婚禮被渲染上任何灰暗的色彩,所以直到季儂的罪名處分被判決後,才重提婚事。爾後,丁伯在穩定的速度下漸漸康復,她也與這位親切的老人家建立父女般的感情,在包爺爺的主張之下,她認丁伯為乾爹,從此她有娘家、多個人疼後,季鳴才鄭重其事地向乾爹提親。所有曾經遠她而去的幸福,如今朝她席捲而來,只因她身旁這個鍥而不捨的男人,包季鳴!「我愛你,季鳴。」她驀然靠向他的胸膛低語。
「我知道,我也愛你。」季鳴摩挲著她的粉頰。「采瞳,你別再這樣靠著我,否則我們就無法如期舉行婚禮了。」
「去,誰准你這麼放肆的?」喜氣洋洋的清芬很高興他們倆終於要共結連理了,她揪起包季鳴的耳朵大叫,拉起小禮服的裙擺往季鳴作勢一踢。「你快給我去教堂前面等著。」季鳴假裝往采瞳身上一倒,悄悄伏在她耳邊說:「等一下禮成之後,記得把花束拋給清芬。」
「為什麼?」采瞳好詫異。「她不是已經嫁給言鎮了嗎?」
「沒錯,可是我要懲罰言鎮沒有好好管教他老婆,老是打斷人家在親熱;所以只要你把花拋給清芬,她就一定會心有未甘地想到她的閃電婚禮,讓她回去跟言鎮吵著再補一個盛大的婚禮,把那個老是請求『經濟原則』的怪人煩死,這個懲罰鐵定夠他受,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放任老婆不管,老是破壞人家的好事。」
「你哦!」采瞳又好氣又好笑地搖搖頭。
「我怎麼樣?」
「你讓人不得不愛。」采瞳替他整領結,望著她這輩子看過最英俊的新郎。「季鳴!」
「季鳴!」
第二個跟第三個來催新郎倌上場的人也急急地往這個方向走來。言鎮伴著清芬架起季鳴就走,丁伯則站在采瞳面前,讚賞地看著她。
「嗯,我的女兒果然是全世界最漂亮的新娘。」
采瞳一臉幸福的笑容,挽住乾爹的手,由他帶領著走向禮堂。
教堂的風琴聲緩緩奏出樂章,當他們來到教堂門口,當門扉輕輕開啟,分坐走道兩旁的賓客紛紛轉頭來一睹新娘的風采,都禁不住為她的嬌艷美麗發出驚歎聲。
采瞳在乾爹的攙扶下,拖著長長的白紗,一小步、一小步地踏上通往幸福的紅地毯。地毯的那一端,有她心愛的男人正耐心地等著她;不管她多執拗、不管她多無理,他永遠都會帶著耐心守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