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你怕到最後會愛上我。」
我失笑。
「對!我好愛你,愛你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燦。那麼——你可以放過了我了嗎?」我誇張地說著,巴望這能挑起他的怒意,好再丟下我一個人安穩地過日子。
但,他的性情實在令人捉摸不定啊!他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得很開心。
「刁鑽的女人。」他笑罵,一把抱起我。
我雙手環上他頸背,任他抱我走上二樓,我說過他回來就是我上工的時間。同居一段日子之後再裝得害羞矜持就太矯情了,再者,就算我故作羞怯,雷浩會在意並停止慾望嗎?
所以我不做無謂的掙扎,說是認命也好,妥協也罷!我只是在做一名情婦該做的工作而已,就某方面而言
——我還算是一個盡職的情婦。
一番繾綣之後,我走人浴室清洗。他咬人的習慣依舊沒變,也幸好我的衣服全是保守的裙裝,再加上我足不出戶,所以我無所謂。
一會兒之後,他走進浴室與我一同清洗。
怨鴦共浴嗎?我可不敢這麼想,說是在鱷魚潭裡洗澡還比較貼切,他的存在一向是我的危機。
儘管如此,我還是拿起海綿球替他搓洗,但事實上我最想拿的是菜瓜布,好搓掉他一層皮洩恨。
「你似乎很習慣這樣的生活了?」他突然開口。
「托你的福,我適應力極強。」我頓了下,才說:「但不代表你可以再改變我的生活。適應力再強也有個限度,這樣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我為自己留條後路,因為我實在摸不清他下一步會怎麼做?這是保護自己的方式。
「你在警告我別企圖改變你的生活?」
「不是警告,」我歎氣,「是請求。你很清楚我沒有警告你的本事。」
「假如我不接受你的請求呢?」
他說話是什麼意思?他還想改變我什麼?
我開始害怕,甚至恐懼,在熱氣氤氳的浴室裡我竟然開始發抖!
他察覺我的懼怕,將我摟進懷裡。
是水聲太大,還是浴室回音太大,我彷彿聽見他若有似無的歎著:「我該把你怎麼辦呢?」
我想我是聽錯了,這樣挫歎的聲音不像是雷浩這種人會有的。
對,我一定是聽錯了。
我皺眉看著自己一身的穿著,忍不住回頭看著雷浩。
「你沒有別的女人好帶了嗎?」
「我只想帶你。」
我歎氣,拉扯過長的裙擺。早知道他不會平白無故說那些話,他果真想要改變我的生活。
但,陪他參加宴會?
情婦是曝不得光的吧?他為何反其道而行。
「身為在企業的接班人,公開帶情婦出席宴會,你不怕惹笑話?」我問。實在是不願意與他一起出現在公共場所。
我接受當情婦的命運並不代表我堅強得不怕外人有色的眼光,更何況我的平凡和他的出色完全搭不上。
「你不願意?」
我點頭。「是不願意。」
但,說不願意,他會聽嗎?
「你可以帶王美伶去啊!她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我斗膽上言,希望他真能打消念頭。
「名正言順?」他冷笑。「你看我手上有婚戒嗎?」
我低頭看——是沒有。
「她不配做我的妻子。」
「會嗎?」我轉頭看向車窗外。「她是個完美的女人,配你剛好。」眼看車子緩緩駛進陽明山別墅區,我趕緊做最後的掙扎。
他扳過我臉孔,眼睛逼視著我。
「你今晚很不合作。」
「那是因為你做的事太不尋常。」我說。料想他不會在車上發怒的,命令司機打道回府,這場宴會他既然決定參加就不會中途變卦才是。
「不尋常嗎?」他輕喃,在我唇上啄下一吻,額頭抵頭我的額,「或許吧!但絕對必要。」
我聽不出他的話意,但有預感今晚將有事發生,至於什麼事,我來不及細想,車子已滑進一幢燈火通明的大宅子裡。
「來吧!」他下了車,一手伸至尚在車內的我面前。「向世人宣告你是我的女人。」
我右手交至他掌心,任他牽下車。
「你對每個會專屬於你的女人都這樣?」我暗歎氣,向世人宣告情婦的存在!?他果真是瘋子。
「只有你。」他今晚的興致似乎很好,平常一問就會造成他動怒的問題今晚全變了樣。
但願這是好預兆,我祈禱著。
今夜的宴會是個名流巨賈大雜燴的場合,說「雜會」好像太污蔑他們甚至污蔑了雷浩,但是我實在是不怎麼瞧得起有錢人。說我是吃不到葡萄喊萄萄酸的窮人心理也罷,總之我瞧不起不就是瞧不起。
一進會場,滿眼望去儘是珠光寶氣、百花爭妍的景象,我慶幸雷浩沒把我裝點成那其中一員。一套純絲晚禮服,一條上頭有個雞心型鑽石墜的純金項鏈,未上任何彩妝,我是全場最樸素的女人。
喔,感激不盡!雖然被強迫而來,但這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至少我不需要掛那些叮叮咚咚的東西,那是個沉重的負荷。
只是——這樣不出色的我竟成了會場的焦點,原因出在強擄我來的雷浩。
西裝革履,英氣逼人,再加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不成為焦點太說不過去,但連帶也拖累我了,我彷彿被一群美女們以「拆吃入腹」的殺人目光掃射得屍骨無存。
「這裡面有幾個是你曾點召過的女人?」我拉一下他輕問,心裡暗自拿捏:大概有一半以上吧?
但,答案出人意料!
「沒有,」他低語。「我對千金小姐沒有興趣。」
「是怕難以收拾吧?」
「也許。」他答得模稜兩可。
就在同時,一名男子走上前與雷浩握手寒暄: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你主辦的,我能不來嗎?」雷浩一反平常的冷淡,看來他們兩人頗有交情。
那男人看到我,一臉不解,但眼神十分精明地打量著。
「她是……」
「我的女人。」
嚇到了是不?我暗笑他飽含錯愕的眼神。
一會兒,他主動伸出手:
「你好,我姓方叫方哲生。」
我看了雷浩一眼。他沒表示什麼的,所以我伸手回應:
「寒夢塵。」
「很美的名字。」
「為了彌補主人的缺憾。」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被我嚇到了,困窘得有點慌張。有趣的人!
感覺腰間一陣痛楚,我看向雷浩。
「我說錯了嗎?」我悄悄在他耳畔問著。「是你說我可以在別人面前具有攻擊性的不是嗎?」
「所以你就有地放矢?」他似乎想不到我會拿他的話砸他,看我的眼神裡除了微愕還有……讚賞!?
這我就不懂了。
不過我也不想懂。
看看方哲生,他好像還找不到台階下,或許我可以幫上一點忙。
「我可以到外面走走嗎?」我問雷浩。
他看了我一會兒同意地點頭。
「去吧。」
於是我得到一點假釋的時間,連忙走向場外的庭院;少了我在場,那位方公子應該找得到台階下了吧?
我想,我這所以會伸出爪子攻擊他,大概是因為我被雷浩傷得太多了,只想找個人發洩鬱悶的心情;而方大公子——很不幸的,就雀屏中選了,誰教他讓我第一個遇見。
我走出會場。不愧是陽明山的巨宅,庭院的設計教人一眼就看得出它身價非凡。
我走近噴水池邊坐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池水,回身看方才待的地方。
那些自詡為高級人物的人,內心是否真如外表般的高級?我挺納悶的。
有一句話說:金玉其外,敗絮其內。
我不敢說自己有多清高,畢竟是人家的情婦,不管是被迫或自願,一樣是污穢,只是程度不一;但比起外表光潔亮麗,內心奸險狡詐的人來講——我還算好的是不?起碼我內外一致,不懂勾心鬥角那套。
「寒夢塵。」一個記憶中曾聽過的聲音叫回我神遊的心思。
我抬頭。「金妮?」
「你還記得我。」她這回口氣裡沒有任何怒氣,神情和第一次見面時也不同,相當平和卻也憔悴,使我願意開口。
「美女總是令人難以忘懷。」
她淡淡地笑了。「我可以坐在這裡嗎?」她指指我身旁。
我點點頭。很難想像我們初見時那樣火爆的場面,現在的我們看起來就像朋友。
「上次……那一巴掌……還好嗎?」
我摸著左頰。「痛了好久,你的力道真大。」我的口氣輕快得很,起因於她今晚的有禮。
「你那一摔才狠呢!害我腰痛了一個禮拜。」
我看看她,她看看我,一會兒兩人同聲大笑。
「盡釋前嫌?」我伸出友誼的手。
她順握回我。「盡釋前嫌。」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不打不相識」可以用在女人身上,前任情婦和現在情婦也有相交為友的時候!
「你知道嗎?」她幽黑的大眼直望著我,老實說——除去那天的不愉快,她真的很美,和王美伶比起來是差不多,只除了王美伶多了份精明。「雷浩對你真的是陷下去了。」
第三個!
我抬頭朝天空吐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