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呂希晨(晨希)
是她作賊心虛使然呵,他赴美不久便得知她離家的消息。他一直借由杜若謙知道她的消息,但在四年多前她卻突然失了蹤影,讓他不得不派人回台灣找,總算在一年前得到她的消息。
消息來源是無法容忍她繼續無法無天的大哥、他的朋友杜若謙,他這才又知道自己被蒙在鼓裡多少年。
而杜若謙之所以不說,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無法違抗養育他成人的佟若夢的請求。四年多前,她以此為條件才答應和佟若夢見面。這女人,連和自己的母親見面都要談條件!
紅顏禍水,既然是禍水就要履行禍水的義務。
當年以為她說的是打發他的玩笑話,但從這幾年她的所作所為,和為了找她而逐漸瞭解她,甚至到完全瞭解的程度來看,她當年所說的並非玩笑話。她的確是非常「盡責」地做她的禍水紅顏;要不,在夏園遇見的八個人不會用沉冤得雪的表情瞅著他。
而其中,以那四個男人尤甚,臉上大大地寫著「拜託」兩個大字。
「別讓我知道你欺負她。」呂學謙的聲音喚回靳朔漠的思緒,讓黑如子夜的瞳眸重新鎖上自己,同時也讓他很清楚地看見那雙眼裡對他這句警告的訝異。「你對我的話感到驚訝?」
「我以為你不在乎呂游。」
「她是我的女兒。」靳朔漠揚了揚眉,訝異未減。
當他登門說明來意時,眼前的長者只聽他說出名字和擁有的事業後就答應將呂游交給他,是以,要他怎麼相信他在乎自己的女兒?「你答應將她交給我,不是因為我的財勢?」
「一半。」呂學謙十指交纏撐在辦公桌上。
「另一半是……」
「我清楚十年前的事。」呂學謙笑著欣賞年輕人的驚訝。「再者,我答應不代表呂游會乖乖回到你身邊;拒絕又能怎樣?不如賣個人情給你,將來在商場上你也不至於不留情面給我。」
「所以不管結果如何,你都不會吃虧。」原來這才是他的盤算。
「沒錯。」
「老狐狸。」
呂學謙呵呵直笑,不以為忤。「你不就看上老狐狸所生的小狐狸?」
「你不把她當女兒看。」
為她抱不平嗎?「呵,我以為你這趟回來是為了報復。」
報復?靳朔漠愣了下。
剛回來時的確是,但私下和呂游的母親談過後,這兩個字便被他遺忘在廢棄的記憶庫不再想。「你在慫恿我報復她?」
「只要你敢,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毀了你的朔陽科技,讓你後悔回台灣。」呂學謙笑意盈然的臉配上不相襯的警告。
這樣的前後不一讓靳朔漠摸不著頭緒。「你在威脅我?」
「聽不出來就枉你在商場上混這幾年。」
「我不懂。」靳朔漠失笑搖頭。「關於你的事,我在商場上時有所聞,會說這種話不像傳言所形容的你。」
「你是指風流不改、拈花惹草,換女人好比換衣服,底下子女沒一個出自同一個母親、關係複雜?」
這算是自知之明嗎?靳朔漠鎖緊深思的眉,瞅視看似自貶又像對外界傳言不以為意,反而覺得有趣的呂學謙。
「傳言有真有假,端看人怎麼想。在你眼裡,我呂學謙又是怎樣的人?」
「在商,我佩服你也敬重你;於私,我不欣賞你。」靳朔漠坦言無諱。
「你不怕我收回承諾?」
「不管你答不答應,無礙於呂游的決定,徵求你的同意只是禮貌。」
「哈哈哈……」有意思!「難怪若謙口口聲聲說只有你制得住小游。」不下於他女兒的倨傲中,靳朔漠還多了一點形式上合宜的禮貌。
「我不想制她。」提起吸引他回台的人,靳朔漠放柔了目光。
他不想制她,只想要她心甘情願回到他身邊,別再躲他。
「是什麼原因讓你決定不報復她?」呂學謙頗感興趣地問著此刻從臉上就看得出「舊情難忘」四個字的靳朔漠。
「原因……」靳朔漠頓了頓,黑瞳定在呂學謙身上。
呂學謙會意地點了頭,勾起無奈的淺笑。
他知道原因在哪裡了。
^O^
呂游看了自家鐵門半晌,低頭望著躺在手上的鑰匙,再盯視門鎖好一會兒,就是沒有動作。
或者,該說半刻鐘前她已經做了將鑰匙插入鎖孔開門的動作,只是——打不開,不管她怎麼試,就是打不開。
這情形有幾種可能,可能之一是她走錯家門,但除非她瞎了或失憶,否則這住了幾年的窩不可能走錯;之二是鑰匙壞了,但這鑰匙好好的躺在她掌心上,沒有一個地方缺了角。
至於之三,就是門鎖不對勁,不是她換,就是被人換了。
她沒有叫人換鎖,唯一的可能就只剩……
踩著高跟鞋轉往回來時的方向,衝進電梯殺到一樓會客廳,煞車停在管理員駐守的櫃檯前。
「喝!」正沉醉於電視節目中的管理員被嚇了好大一跳,老眼瞪得跟銅鈴一般大。「老黃!不要告訴我本大姐家的鎖被哪個死傢伙給偷天換日去了!」呂游一手拍上檯面,吆喝櫃檯後頭的年輕管理員。
「嘿……」面對呂大小姐的怒氣,老黃一雙眼染上連瞎子都看得出來的愛慕之意。
「再看我就戳瞎你那對老鼠眼!」呂游不客氣的撂下警告,即使是動怒,美艷的姿態還是讓管理員忘了她話裡的威脅,嘿嘿直笑。
「說1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是在你回來之前嘛……」住在二十二樓的呂小姐還真是漂亮吶!怎麼看怎麼覺得漂亮,尤其是生氣的時候,更是美麗。老黃心想,嘴邊不忘說話:「你男朋友來找你……真是的,明明有男朋友還說沒有,根本就是騙我嘛!還好我沒有對你展開追求的行動,要不然就變成奪人所愛的小人了。」
著火的美目狠狠地瞪了他一回,手肘撐在檯面上,先比出一根食指。「本姑娘絕對沒有男朋友,這是第一點,你要給我記在腦子裡,還有……」中指接著出頭比了二,「就算閣下開飛機來追也不可能追上本姑娘,你給我牢牢記住了!」
老黃聽見第一點先是燃起希望,隨後的第二點卻又像冷水嘩啦啦地澆熄他的鬥志,可是年輕人就是不能放棄自己的理想,是不?
所以——「那我開噴射機追成吧?噴射機比飛機快多了。」
黑白分明、其中又燒著兩簇火的眼一瞇,菱唇彎起圓弧,哼哼哼地笑了幾聲,只聽見嬌滴滴的嗓音如是道:
「就算你開超音速戰鬥機,本姑娘照樣用地對空飛彈轟了你!」啐!馬不知臉長,猴子不知屁股紅!「說!那個自稱是我男朋友的傢伙是哪根蔥、哪顆蒜?」正在氣頭上的呂游哪管是自己有求於他。
可這管理員也真奇了,呂游愈罵他似乎愈開心。
沒辦法,人說打是情、罵是愛,被心儀的呂小姐罵著不就表示她愛他嗎?嘿嘿嘿……
「你再笑下去,我立刻向委員會要求換人!」
「不要啊!我不笑就是,我說,我說嘛!」離開這兒怎麼見得到她嘛。老黃這才緊張,乖乖捧出訪客名冊,點出一行字。「就是這個人。」
呂游定睛一看,明白之餘也忍不住翻白眼。「我衷心建議你去捐贈眼角膜。」
「我是有辦一張器官捐贈卡啊,等我死後——」
「我說的是現在,現、在!懂嗎?」
「可是我這麼年輕,又還沒死……」
「反正你根本不需要眼睛!」日游指著那一行字咬牙道:「世界上哪有人姓『你知道』名『怎麼找我』!」
老黃揉揉眼,定睛一看。「啊!真的很奇怪耶,怎麼會有人叫『你知道怎麼找我』哩?」
她真想一拳轟上他這張無辜的蠢臉!「你讓本大小姐的門鎖被人偷換,現在十一點多又找不到鎖匠……」粉拳握出令人訝異的喀喀聲響,十分駭人。「你怎麼給我個交代?」
「我……呃!」盯著揚在面前的拳頭,老黃吞了吞口水。
雖說打是情、罵是愛,但是打會痛哩!
粉拳逼向前,呂游厲聲道:「說!怎麼給我交代?」
「你可以住我那裡,我、我會照顧你。」
雙眸一瞇,菱唇揚起邪笑。「本大姐要睡就要睡席夢思的水晶床、蓋天然蠶絲被、聽MatthewLien的音樂,還要Motif的熏衣草精油作室內熏香,你那裡有嗎?」
「什麼?什麼什麼?」
席夢思他知道,可接下來的東西……什麼啊?
「我有。」低沉的嗓音夾帶好不容易壓抑住的笑意自呂游身後響起,「你可以睡我那裡。」
呂游聞聲,連回頭看一眼說話的人都沒有,直接轉身向大門走去。那傢伙不是寫著「你知道怎麼找我」嗎?這不就表示他不在這裡?
如果不是這樣,她老早跑了,哪會跟這遜腳的管理員抬槓。
天欲亡她何必來這一招?十年不見,靳朔漠像修煉了什麼神功回來似的,這麼奸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