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樓雨晴
「你想說什麼?」
他捧著她的臉,認真而專注地道:「我愛你,棠兒。儘管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我的心一直都沒變過,始終只愛你。」
短短幾句話,教她的淚又再一次奪眶而出!
「別這樣,我不值得……我再也配不上你了……」
「我不在乎!你和父皇之間如何,不必告訴我,你有過幾個男人,也不必讓我知道,你忠實的心比身體更重要!」他承認,心會痛、會不好受,然而再痛再怨,都無法不為她癡狂。
「你……」她瞪大眼,凝著淚,驚愕而顫抖地拉語。「你為什麼不早說……」
她要是早知道,也就不會……
如今,一切都來不及了!
「你給過我機會說嗎?」
「對不起,我……」
他輕掩住她的唇。「別說對不起。」
「你憑什麼這麼肯定我是柳心棠?」畢竟這世上相似之人不在少數,何況她的身份特殊,一旦錯認,可不是鬧著玩的,他卻從一開始便不曾有過半絲疑慮。
朱允淮不語,傾身貼上她的唇,印下一記深吻。
「就憑這個。」他依著她的唇低語。「我不會錯認你給我的感覺,真相早已昭然若揭,你承不承認都無所謂。」
說完,他翻身下了床榻,整整衣容準備離去。
「允淮……」她低低換了聲。「你到底……」
他不是對她鄙恨至極嗎?那他今晚到底是來做什麼的?這一整晚,她一直都沒有搞懂他的用意過。
「我想弄清心頭的疑惑,現在我已經得到我要的答案了。」丟下這句語焉不詳的話之後,他消失在門扉的另一端。
第六章
那晚之後,他們沒再見面。偌大的皇宮,他們各據一方,要想有機會共處並不容易,直到某天──
「太子生病了?」皇上不經意提及的話題教她一愣,剝著柑橘的手頓了下。
「嗯。聽太醫說是受了風寒,朕最近太忙,一直沒機會去看看他。」
柳心棠努力壓下心頭的焦灼,故作沉靜地將剝好的果肉遞到皇上嘴邊。
「對了,愛妃,你和皇兒是不是有什麼誤會?我看他對你好像頗有成見。」
她心跳漏了一拍。「是……是有過一點小衝突,不礙事的,皇上寬心。」
「是嗎?那就好了。不如你代朕去看看他,也好乘機化干戈為玉帛。」免得他所重視的兩人互有齟齬,他夾在中間也為難。
強抑住心中的熱切,她硬是表現得從容矜淡。「臣妾遵命。」
握住她遞來瓜果的手,皇上出其不意的將她往懷中一拉,欲一親芳澤的唇壓了下來。她心下一驚,本能的偏過頭,那一吻只落在頰上。
然而,他並不氣餒。「今晚,朕可以留下嗎?」
「整個皇宮之中,沒有皇上不能留的地方。」她沉住氣,巧妙地以四兩撥去千斤。
「少裝迷糊,你明白朕的意思。」從沒有一個女人能讓他這般渴望,他想得到她,非常想!
「臣妾自然明白,但是皇上也該明白臣妾的心思。」
他沉下臉,已有不悅。「你還是忘不掉從前的情人?」
說不氣惱是騙人的,他堂堂一國之君,居然比不上藏在她心中的影子?
「皇上乃九五之尊,萬人之上,自是可以隨心所欲,不必理會臣妾的感受,但是要了一個心有不甘的女子。皇上是否甘心,就全由皇上自個兒評斷了。」
對,就是這番話!她當初就是這麼說,堵得他無言以對。還說什麼她早有個生死相許的情人,她忘不了這名男子,問他難道能忍受在他佔有她的時候,她心中淨想著別的男人的羞辱?
她很聰明,懂得抓他的心思,他確實是不甘得到了她的人,卻得不到她的心,也的確受不了這樣的羞辱,想想他後宮無數佳麗,哪一個不是對他千依百順?而她那番話,分明在說他以強權壓迫她,心高氣傲的他怎能容許?
於是他忍耐至今仍未碰她,為的便是想一併收服她的心。
他畢生未曾如此深刻的迷戀一名女子,對她的嬌寵是前所未有的,可偏偏就是這些都無法感動她一絲一毫,甚至連真實姓名都吝於告訴他,她的心簡直是鐵打的。
他挫敗地歎了口氣。「好吧,你休息。朕到儀貴妃那兒過夜!」
他幾乎是負氣地說出口,不想激激她,看她是否會回心轉意地留下他,沒想到──
「臣妾恭送皇上。」她倒是乾脆,彷彿正中了她的下懷。
他氣在心頭,卻說不出口,只得惱怒地拂袖而去。
送走了皇上,她無力地跌回椅中。
其實,皇上的心思,她又豈會看不出來,只不過裝聾作啞罷了。
這些都只是權宜之計,總有一天,皇上會耐性盡失,到時──
她心頭紛紛亂亂,眼看著皇上對她的渴望愈來愈不加掩飾,她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
皇上的「吩咐」給了她方便,讓她得以光明正大地前去探視朱允淮。
「娘娘!」小太監行了個禮,然後才道:「太子殿下人不舒服,交代下來,任何人都不許打擾他。」
她不以為意地抿抿唇。「我是奉皇上之命前來探視殿下的病情,你不讓我進去,我怎麼回復皇上?」
「可是……」小太監一時還拿不定主意。
「放心,殿下要是怪罪下來,頭一個遭殃的也是我,輪不到你們的。」說完,她繞過長長的迴廊,直入寢殿之中。
週遭悄寂無人,她不想出聲,但想了想還是作罷,輕巧地推開門,移步走向床邊,掀開床幔。
他看起來氣色不太好,真的只是受了風寒而已嗎?
她憂心地輕顰起眉,在床畔坐了下來,不由自主地伸手撫觸他俊秀的容顏。
好久不曾這麼放肆地看著他了,濃濃的眷愛癡戀用不著掩飾,輕輕幽幽的流洩於眼底眉尖──
「允淮……」情不自禁的呢喃,就這麼似有若無地飄出唇畔。
倏地,她纖細的手腕遭不知由何處探來的手扣住,她往下一跌,都還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身子一陣翻轉,她被反壓在身下,灼熱的唇覆了上來。
她低低歎息,伸手攬住他,柔順的啟唇相應,迎接他狂熱如焰的激情,急切糾纏。
她氣喘吁吁,嫣頰似火紅,他卻還捨不得放開她,扣在她腰際的手往上挪,覆上他所渴望的柔軟渾圓,輕輕搓揉。
她驚叫了聲,嬌吟道:「別……允淮……」
他輕吮她柔嫩的下唇,舌尖順勢輕舔了下。「你用這種聲音拒絕?」她分明是想讓他更把持不住。
「我不……」她猶想辯解。
他再一次封住她說話的能力,灼灼烈吻完全席捲了她。
「殿下──」
突然加入的聲音令糾纏在床鋪當中的兩人同時一震!
「本宮說過任何人都不許打擾,誰准你進來的!」他怨聲一斥,暗中慶幸這道床幔完全不透光,隔開了床內的旖旎情纏。
「可是……藥熬好了……」
「隨便放著就成了。立刻滾出去,晚一步本宮摘了你的腦袋!」
「是……」小太監迭聲應道,連滾帶爬地離開。
朱允淮鬆了口氣,回頭對上她的視線,才發現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
「你看什麼?」怎麼這會兒換他緊張,她卻不當一回事了?
「不曾見過這一面的你。」記憶中的他,一直是溫文仁厚的,未曾看他冷怒的威儀模樣。「他要再囉嗦一句,你真會摘了他的腦袋嗎?」
「不會。」他沒這麼草菅人命,只是情急之下說來威嚇人的而已,他不信誰還敢再多停留片刻。
他親了親她,溫潤的唇輕輕淡淡撫弄磨,低問:「怎麼突然想到要來?」
「昨天夜裡聽皇上說你病了,他要我過來看看你。」
他面容一凝,沉鬱地翻身而起。「若父皇沒要你來,你就不打算來了?」
柳心棠跟著坐起身,無奈道:「若不是皇上提起,我就是想來也不能來呀。」
「父皇昨日在你那兒過夜是不是?」他口吻陰鷙,表情依然不見舒坦。
她歎息了聲,伸手摟住他的腰,將臉貼上他僵直的背。「沒有。他說要去儀貴妃那兒,我很開心地送走了他。」
他這才微微緩了神色,回身摟她入懷。「我知道這很讓你為難,但我真的受不了……」
「我明白。」她搖搖頭,阻止他往下說。「我會為你堅持到最後一刻的。」
「那『最後一刻』之後呢?」他口氣悶悶的。
她淒切地一笑,沒回答。
如果真有「最後一刻」,那之後便是悠悠黃泉路……
◎◎◎
這樣的日子,很難說是悲是歡,他與她,是剪不斷理還亂,明知是段禁忌的感情,卻是誰都控制不了狂炙的情火。
難得的相聚,長久的相思,即使見著了面,目光也不敢有所接觸,嘗盡了咫尺天涯的悲哀。
是誰說的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呵,會這麼說,是因為這些人不曾嘗過磨人蝕心的思念之苦,天可憐見,他們多麼渴望朝朝暮暮,然而茫茫人生,卻見不著他們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