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樓雨晴
言季秋在一旁悶笑。
大哥大概還不知道,他們家小弟早熟得有多不像話!
在一般小孩都還在包尿布、搶著吃乖乖時,立冬的初戀就已經在幼稚園時期如火如荼地展開,懂得怎樣泡馬子,橫刀奪愛了。
「先別研究二哥的月事問題,大哥,你知不知道他今天到底怎麼回事?」
言孟春看了眼小弟手中快要見底的餅乾,歎氣。「可能和歆歆有關吧!」
「為什麼他的情緒會和方歆有關?」
言孟春沈吟了好半晌。
〔還記得——仲夏那年的聯考失常嗎?」
「當然記得。」那讓言家上下扼腕抱憾了好久,哪有那麼輕易淡忘。
「其實,仲夏早在聯考之前,申請保送甄試就已經通過了。」
也就是說,不管有沒有那場病,他都可以上一流的公立高中,根本不必抱病去參加聯考!
乍聞真相,大受打擊的兩人張著嘴,連蚊子飛過都忘了要合上。
「大、大哥,你開玩笑的吧?」言季秋笑得陰風慘慘,聲音嚴重顫抖。
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這些時日替人懊惱地捶心肝捶到快要內傷的手足情深,又將情何以堪?!
回過神後,言立冬用了最快的速度衝去翻桌歷。「今天好像不是愚人節。」
「我是認真的!以仲夏的能力,都有本事把歆歆慘不忍睹的成績給拗到有這所不算差的五專可讀,自己又怎麼可能失常到這種地步?!姑且不論考出這樣的分數是不是蓄意,歆歆的成績是他一手拉上來的,他相當清楚她的程度到哪裡,要考出和她相去不遠的分數絕對不成問題。」
「拷!和方歆一樣的分數怎樣?有糖吃嗎?!」言立冬踢踢桌腳,強烈產生想扁人的慾望。
「你們還不懂嗎?別看他們這樣打打鬧鬧,其實仲夏很在乎歆歆的。你們也知道,在學校裡,愛慕仲夏的人很多,他就是聽到風聲,怕有人會因此找歆歆麻煩,才會堅持每天與她一起上下課。還有畢業的前幾個月,他為什麼要強迫歆歆讀書?那是因為,她記的過已經多到不能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訓導主任本來打算將她留校察看,知道他們交情好,先知會仲夏一聲。就因為這樣,仲夏暗中與主任約定,再給她一次機會,以歆歆接下來的考試成績為賭注。」
難怪他拚了老命,不惜讓方歆怨恨都要把她的成績拉上來。
「沒想到我言立冬的二哥,居然是這麼悶騷的貨色。喜歡人家不敢講,有夠丟臉。
「也許——仲夏有他的考量吧!」
「考量?!再考量下去,方歆搞不好要被別人追走了。」
言孟春微微一怔,這會是仲夏今天反常的原因嗎?
「是啊!喜歡就上了嘛!」哪來那麼多龜龜毛毛的?
「你說話就不能文雅一點嗎?」還喜歡就上?!言季秋覺得更丟臉,他怎會有這種二哥、這種小弟?!
所謂的風雲人物,就是走到哪裡都金光閃閃,瑞氣千條,讓人想忽視都難的意思。
例如言仲夏。
天生的焦點人物,走到哪裡,光芒都遮掩不住。
雖然聯考失利,讓不少人跌破眼鏡,但是小廟住進了大和尚,也夠惹人側目的了。
秉持著一貫的優秀,言仲夏成績依然亮眼得教人不敢逼視,再加上氣質出眾,俊美非凡,簡直就是所有懷春少女心目中最完美的夢中情人。
言大少的風光歲月,一路由中學延續到專科,寶刀未老,並且有愈演愈烈的傾向。
方歆慶幸自己及時甩脫了他,保持距離,以示清白,要不,光那群瘋狂迷戀地的女人,就夠她吃不消了。
原本,言仲夏仍會不時纏鬧她,逼得她火了,衝口而出:「你自己說,我要是交了男朋友,你就會自動滾到天邊去,不來礙我眼的,言二少爺該不會說話不算話吧?」
「我有這麼說過嗎?」很可恥地裝無賴也就算了,還整個人搭靠在她身上,也不想想他一百八十公分的身高,幾個人吃得消?
「死遠一點去啦!」很重耶!這不要臉的傢伙,老以為自己是小黃鸝鳥,不具重量?
「我警告你,我可是有男朋友的人,你最好有多遠閃多遠,別讓我看到你,免得人家誤會。」
「誤會就誤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全世界的男人又不是死光了,非要他不可嗎?」他撇撇唇,滿不在乎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掛在她身上。
死男人!
「你到底想怎樣?我不交男朋友,你笑我沒人要;交了男朋友,你又有話說!」反正她做什麼他都有意見。她早知道的,這傢伙看她不順眼很久了。
「我說方同學,這我就要說說你了。你的眼光真不是我要嫌棄的,那種唸書念到傻頭吃腦的書獃子你也要?」那傢伙哪點強過他?真不知道她眼睛都長到哪裡去了。
〔言仲夏!你羞辱我也就算了,不要隨便侮辱我的朋友!你再智冠群倫還是貌勝潘安,那都是你的事,他也許比不上你,但是不管怎樣,他都是我的選擇,你不要欺人太甚了!」
這一回,她真的火了!
仗著自己高人一等,就任意踐踏別人的尊嚴,這樣的他,和方燕又有什麼兩樣?
她還以為……以為他至少是不一樣的……
說不上來她在氣憤什麼,就是……好氣、好氣……
氣他……不若她所想的厚道,氣他……讓她失望了嗎?
這,又關她什麼事了?
言仲夏的神情複雜了起來。〔你真的這麼在乎他嗎?」
平日被他調侃,她都能笑笑地不當一回事,一轉身就雲淡風清,從沒放在心上,更不曾見過她如此強烈地維護一個人,她……認真了嗎?
頭一回,她對他說出重話,為的卻是另一個男人……
「關你什麼事!你少來搞破壞,要是害我和男朋友吹了,我會恨你一輩子。」她正在氣頭上,看都不看他一眼。
言仲夏沉默地凝視她好久、好久——
「好,我知道了。」
他有這麼好說話?!
方歆愕然仰首,沒來得及看清他的表情,他已經轉身。
從那之後,他果然如她所願,不再來挑惹她。
鬧翻了嗎?好像也不是,因為他似乎並沒有把她那天的差勁口氣放在心上,見著了面的打招呼方式,仍是很欠扁——
「嗨,和趴趴熊拜把了嗎?臉上那圈黑色眼影很性格哦!」
然後迎面拋來藥膏。
再不然就是——
「幾天不見,好像又高了點。不是我要說你,別再長高啦!要不然以後莊克群想一親芳澤,恐怕得找椅凳。」
然後她會因為他有顏色的暗喻而一腳踹過去。
經他這一提,她才突然發現,她的身高在女性當中算是鶴立雞群,連男孩子也多半快被她給比下去,可是言仲夏好像就沒那樣的困擾,從認識那天起就始終和她保持著大約一個頭的距離,才會每次和他打架都敗在體型上……
路上見了面,他還是會和她笑笑鬧鬧,沒個正經,只是——再也不主動接近她了。
她的報告趕不出來,只要一句話,他會兩肋插刀,義務贊助;有時為了和莊克群約會,繞了幾堂課,才來貪圖他翔實完整的筆記,他也從不說什麼。
表面上看起來,一切好像都和從前沒什麼不同,這樣——像是鬧翻嗎?
可是,如果沒把她的話放心上,那他為什麼不來找她?
下了課,一本筆記朝她拋來,她回首望去,見他正收拾課本,隨口丟來幾句:
「整堂課也不知道在想什麼,表情癡呆得像個中風老人。」
「喂——」她張口正想說些什麼。
「先走了,筆記有空再還我就可以了。」他瀟灑地擺擺手,獨自離開教室。
不需要感到意外的,他這幾天都是這樣。
以往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巴在她身邊,淨說些讓她強烈想將他剁成碎片由窗口丟出去的混帳話,她時時刻刻都覺得,只要能甩掉他,要她短壽十年她都甘願。
可是,當她真正得償夙願,卻又為什麼沒有想像中來得開心?
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她竟有股衝動,想喊住他——
喊什麼喊呀!她懊惱地蒙住臉,想起自己和莊克群有約。
言仲夏當然知道她現在有護花使者接送,也識相得很。人家都那麼配合了,她到底是哪根筋不對?
像顆洩了氣的皮球,她懶懶地趴靠在窗台邊,由這個角度,剛好可以目送言仲夏走出校門。
坦白說,言仲夏人緣極好,不像她,黑白兩道全得罪光了。只要他想,多得是朋友願意親近他,不論同性異性,他實在沒必要獨來獨往。
可是他對誰都客氣有禮,保持距離,從不與誰深交,一直以來只肯親近她。而她,這些時日卻只顧著和莊克群出雙人對……
他孤獨的背影,看起來好寂寞,彷彿被世界遺亡——
情緒來得太突然,難言的酸楚痛覺揪住心房,她沒來得及思考,人已衝動地飛奔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