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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頁 文 / 樓雨晴

    「喂,你這小子還不快給我放手!那可是我的女人,你不要——」囂張的喳呼聲,終止於褚尋陽冷冷地一抬眸。

    「你的女人?」他一字字說得特別慢、特別冷,凝沉面容掛著笑,卻是讓人不寒而慄的那種笑。

    「本——本來就是。」該死!這傢伙打哪冒出來的?他明明什麼都沒做呀,怎麼自己的聲音就已經不由自主地抖了起來?

    「我可沒聽見喬姑娘允婚,你倒是說說,你的女人在哪裡?」

    「哼,本少爺看上她是她的福分,她不允也得允!」男子強撐氣勢,硬是嚷了回去。

    褚尋陽寒眸一凜,面色又冷了幾分。「就連當今皇上,行事都得依個『理』字,你倒囂張啊!光天化日下逼婚,你當這天下沒王法了嗎!」

    男子一時心虛,答不上話來。

    光氣勢便矮上人家一大截,面子一時掛不住,惱羞成怒下,朝左右打手吆喝:「你們杵在那裡做什麼?還不給我上!」

    震懾於褚尋陽的凜然威儀,一群打手你看我、我看你,無奈主人命令已下,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戰場上出生入死多少回,褚尋陽從沒懼怕過,如今又怎會將這群烏合之眾看在眼裡?

    只見他泰然自若地將喬織艷推往一旁,從容迎戰。

    雨點般的拳腳朝他飛來,他神色未變,瀟灑地回身避過,其身形宛如游龍,一群人居然連他的衣角都碰不著。

    順手撈起一把竹筷,褚尋陽順勢射出,頓時,哀嚎聲接連響起。

    「還來嗎?」捻起另一根竹筷,望向剩下那幾名沒受傷、遲疑卻步的傢伙。

    「下一回,我要射穿的,會是腦袋!」

    他出手一向極有分寸,拿捏在給予教訓、卻不致命的範圍內,但要真惹惱了他,他可就不能保證什麼了。

    一群人聞之色變,再也不敢多做停留,急忙連滾帶爬地逃命去了。

    「等等。」冷不防的一聲叫喚,宛如奪命鈴,嚇得他們腿都軟了。

    褚尋陽冷諷的眼瞟向桌椅傾毀的凌亂地面:「不必有所表示嗎?」

    「是……是!」前一刻還氣焰高漲的男子,此刻只剩面色如土的狼狽,忙不迭地將銀兩奉上,「喬姑娘,這些銀子是賠償你的損失,還請您大人大量,別計較我先前的冒犯。」

    「這……」

    也不等她回應,放下銀兩,就趕忙逃命去了。

    喬織艷滿心感激,抬眼望向身前那張俊偉絕倫、出眾不凡的面容,平靜二十載的心湖,挑起點點漣漪……「褚公子,今兒個真是多虧有你,否則我還真不曉得如何是好……啊!」絆到了地面上的殘木,斷了她接下來的話。

    「小心!」他反手一攬,勾住了柳腰,也解了她的危機。

    再度靠回這溫暖的胸壑,她發現,心頭竟無法自主地眷戀起這樣的溫柔與安定……絕艷嬌容泛起淺淺紅霞,迷亂狂悸的心,失了自制。

    「謝謝。」她低眉斂眼,含羞帶怯地低聲道。

    「浣兒呢?」發生這種事,浣兒人在哪裡?

    褚尋陽滿心掛念著那個小小可人兒,以致沒多留意其他。

    「她受了點傷,在房裡——」話都還沒說完,褚尋陽便鬆開她,飛快奔了進去。

    喬織艷愣愣地瞧著他消失的方向,難以言喻的悵然悄悄在心頭泛開——褚尋陽憂心如焚地趕至浣兒房中,卻看見她吵吵鬧鬧的,而跑堂小二正賣力地在安撫她。

    「不管,不管,我要出去救姐姐——」

    「浣兒!」

    「咦?褚公子,你來得正好,我正拿她沒法兒呢!她一向聽你的話,這裡就交給你了。」跑堂小二如見救星,鬆了好大一口氣,逃命似地趕緊離開。

    「褚大哥,快,去幫我救姐姐。」浣兒不由分說,拉了他就跑。

    「浣兒。」他輕歎,反手將她拉回。

    「連你都不願意幫姐姐?」她淚兒漣漣地扁起小嘴,眼看豆大的淚珠就要滾下來了。

    「不是。」他再歎了一口氣,「我已經解決了。」

    「真的嗎?」

    「你信不過我?」

    浣兒連想都沒想,很快地用力搖頭。她當然相信他,褚大哥是她見過最好、最棒的人了。

    「那姐姐現在還好嗎?」

    褚尋陽眉心一蹙,盯著她額上的傷:「絕對比你好。」

    「呵……這個……」浣兒傻笑著退開一步,雙手遮住額頭。

    「過來。」

    「你——不會打我屁股吧?」不能怪她這麼想,誰教他端著一張大便臉。

    「我說過來。」懶得理會她亂七八糟的想法,褚尋陽堅決地重複,不多浪費一個字。

    「呃……我先說好哦,我現在很痛、很痛,你要是一個英雄好漢,就不能很可恥地在這種時候做出欺凌弱小的行為……啊!」

    等得不耐煩,褚尋陽直接上前抓人。

    「哇,救命啊!褚大哥,你不可以……好啦、好啦,要打屁股讓你打,但是要輕輕的哦,不可以打太重,不然我——」「閉嘴!你再鬼吼鬼叫,我就真的打你屁股,而且絕對不會是『輕輕的』!」褚尋陽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確定她已安靜下來,才動手拆開她額上胡亂包紮上去的布。

    滲血的傷口,比他想像的還嚴重。

    「怎麼弄的?」

    他眉心深鎖的表情實在很嚇人,浣兒嚥了嚥口水,很怕一個不小心,她的小屁股會遭殃:「因為他們好壞,欺負姐姐,所以——」「所以你這個小笨蛋就忘了秤秤自己幾兩重,衝上去讓人家練拳頭?」

    「他們沒有練拳頭。」浣兒自認有義務解說當時的狀況,一本正經地糾正道。

    「他們只有把我推開而已,都是桌子太硬了,害人家撞得好疼。」

    「好,那是桌子的錯,我代它向你道歉。」褚尋陽順著她的話接口,和她說話,根本不需要動用多餘的腦力,愈無厘頭愈好溝通。

    「那吹吹——」她嬌憨地將身子靠向他,像個乞討大人憐惜的孩子。

    褚尋陽不經思考地摟近她,邊拭著她額上殘留的血漬,一邊輕柔地呵著氣。

    「乖,再忍一下就好了哦。」

    抹掉那些市井間隨處可見的藥膏,改灑上他隨身攜帶的金創藥粉,果然不意外地聽見宰雞般地慘叫。

    「哇、哇、哇——好疼、好疼!褚大哥,我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雖然我第一回見面就將酒往你身上倒,處處惹麻煩,還無數次差點謀殺掉你,但你明明不是會記仇的人嘛,何況事情又沒發生……噢,好吧、好吧就算發生了,我也會每年記得給你掃墓上香,你一介男子漢大丈夫,就別計較這麼多了嘛……」哼、哼!她也知道她曾差點謀殺掉他?不錯嘛!

    褚尋陽沒好氣道:「嘖!閉上你的嘴巴,免得別人以為這兒發生了兇殺案。」還掃墓上香咧!就算真有這一天,她也只會燒香燒到把他的墓給燒個精光,任他落個標準的「屍骨無存」,他太瞭解這小災星的闖禍功力有多不容小覷,那是「切膚之痛」所換來的認知。

    「人家真的好痛嘛。」淚眼汪汪,她說得可憐兮兮。

    「好好好,別叫了。」處理完傷口,他由袖口取出一隻造型可愛的捏面人遞向她,「喏,給你。」

    「哇!」她又叫了,這回是驚喜,急巴巴地併攏小手,等待他放下。

    褚尋陽想了想,又抽回手:「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還有條件?」小臉皺了起來,「褚大哥是小氣鬼。」

    「不要嗎?那算了——」他作勢起身要走。

    「要啦、要啦!」她急急忙忙地拉住他,小小的身子死巴在他身上,怕他真的跑掉。

    「那好。」他先將金創藥放進她手中,「每天都要上藥,知道嗎?」

    「唔。」她胡亂哼應一聲。

    又不是笨蛋,這藥抹起來痛得半死,她才不會自討苦吃咧!

    褚尋陽隨便一瞄都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冷不防地加了句但書:「不准左手接過,右手就往窗外丟。這藥可是千金難求的,對傷口的癒合極具功效,你敢一天不抹,讓我察覺,我再也不理你,不信你試試。」

    娘呀!這褚大哥真恐怖,連她在想什麼都知道。

    浣兒扁扁嘴,心不甘情不願地接過:「好嘛,好嘛。」

    褚大哥比她聰明,她有沒有抹藥,他一定知道的,她可不敢去冒險惹他生氣。

    她是很怕痛沒錯啦,但她更怕褚大哥不理她。

    「這才乖。」褚尋陽微微一笑,將捏面人放進她手中。

    「謝謝褚大哥。」心思單純的她,很快地就忘記前一刻的不滿,甜甜蜜蜜地仰首親了他一記。

    褚尋陽一震,愕然望向她。

    浣兒似乎沒將這反射性的舉動放在心上,就像吃飯睡覺般的自然,小小身子貼靠著他,逕自把玩手中的捏面人。

    然而,褚尋陽卻再也平靜不了。

    怔怔然撫著頰邊,上頭沒有殘留的胭脂,只有淺淺的餘溫。浣兒今年也已十五,不算小了,但清秀的小臉兒,不管何時見到,總是脂粉未施,卻有其他女子所沒有的清甜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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